徐三再次登门拜访,这次终于被请了进去。
他见正堂里只坐着沈夫人一个人,也没有多问别的,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可算在家了,上次沈老板卖给我的另外两种煎饼果子,我都成功做出来了,客人们非常喜欢吃!”
陆烟儿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喜欢就好。”
徐三嘿嘿一笑,说道,“上次沈老板还让我来买那个什么沙拉酱、番茄酱还有他自己做的辣椒酱,不知道府上现在有没有?有的话,我想各买二十斤。”
陆烟儿点了点头,说道,“早就准备好了。”
徐三看着桌子上那三个陶瓷罐子,高兴地问道,“这里面就是?”
陆烟儿嗯了一声,“每样酱料只准备了十斤,两斤一两银子,等你用完了再来买吧。”
徐三惊讶片刻,问道,“五百文一斤,是不是卖得有点贵啊?我这煎饼果子是小本生意……”
普通的豆瓣酱,都才一百文左右一斤!
还有更便宜的,七八十文就可以买到一斤!
陆烟儿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若是嫌贵,你可以不买。”
徐三,“……”
买是必须要买的,不买他心里总挠痒痒。
陆烟儿好心解释道,“制作材料贵,再便宜就得亏本了。”
徐三不再犹豫地掏出是五两银子,“我买!”
陆烟儿指了指那三个陶瓷罐子,“罐子的钱是要另收的,我们买成二十文一个,也只卖给你二十文一个。下次来,记得自己带罐子。”
徐三肉疼了一下,还是再给了六十文。
孟氏在徐三走后,将沈苍竹和沈杳杳推了过来。
陆烟儿第一眼对上的就是趴在推车边,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沈苍竹。
她愣了一下,上前将沈苍竹抱了起来,“苍竹也会爬了?”
沈苍竹趴在娘亲怀里,扭动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最终盯着娘亲的脸猛看,双眼逐渐变成了斗鸡眼。
陆烟儿扑哧一笑,将沈苍竹抱得远了些,故作伤心地问道,“苍竹不认识娘亲了吗?”
孟氏笑着说道,“少爷和小姐这几日可想老爷和夫人了,这么小就记得人了,晚上没见到你们的时候,还要哭闹许久才肯休息,怎么会不认识夫人呢?”
沈苍竹忽然扭动身躯,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小手挥来挥去,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烟儿仔细听了半天,只好放弃,并且假装自己听懂了,嗯嗯啊啊地陪着沈苍竹的闹腾。
沈苍竹得到娘亲的回应,咧嘴笑得非常开心,露出了无齿的牙龈,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沈杳杳看着娘亲只顾着与哥哥玩,却不跟自己玩,小鼻子逐渐皱了起来,小手在空中挥舞着。
陆烟儿将沈苍竹放回去,再将沈杳杳抱在怀中逗了会儿。
沈苍竹和沈杳杳之前就玩闹了许久,这会儿哪怕还想再玩,生眼皮却急切想让下眼皮背了。
陆烟儿将他们哄睡,而后去了大姐房中。
沈春坐在床上,脑袋靠着床柱子,双眼无神地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察觉到有人进来,才扭头看了过去。
她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烟儿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仍旧有些冰凉的手,看了看一旁燃得旺盛的炭火,才放下心来,“不用说对不起,一点也不麻烦。”
沈春轻叹一声,“若不是怕小豆子一个人,我都想就那样死了算了。”
那些曾今面上过得去的人,在误会她之后,恨不得她立马去死。
到现在为止,那些人冷漠、厌恶、嘲笑的眼神,依旧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
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梦里,这些人每人都在把她往悬崖上推。
她想求救,可那些人都巴不得她死。
夫家的亲戚,左右的邻居,曾今以为是朋友的人,谁也听不到她的求救声。
她何德何能,让那么多人盼着她死?
陆烟儿拍了拍大姐的手,安慰道,“熬过了这一关,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沈春眼底没有一丝光,喃喃道,“是吗?”
可她怎么觉得,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呢?
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真的好累啊。
陆烟儿笃定道,“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很多希望。美好的事情有很多,你可别被这一次就打倒了。你还有小豆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沈春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说道,“我以前很想很想再要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却是在我不想再要的时候来的,我好像并不期待他的到来,好像也并不喜欢他,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很狠心?”
陆烟儿怔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喜欢自己的孩子,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大姐的日子太苦了,这个孩子的到来,还差点要了大姐的命,大姐不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沈春眼角滑过一道泪痕,“三弟妹,你知道为什么,对世人来说传宗接代那么重要吗?男人们娶妻子,好像就是为了让女人给他们生孩子的。”
陆烟儿为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
沈春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也是那么想的,觉得女人就该给丈夫生孩子。我生不出孩子,都快要把自己怨怪死了。谁也不知道,若不是小豆子来得及时,我嫁给李福德的第三年就跳湖自杀了。所以我知道生不出孩子不是我错后,才无法轻易原谅李福德的欺瞒,我怨了自己那么多年,要不是有小豆子,我早就死了啊……”
她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继续说道,“我以前看到过上吊死的女人,死相太可怕了,刀子划在身上又太疼了,所以我决定跳湖自尽,我找了镇上会写子的书生,把我的遗书都写好了啊。我遗书里写了,让李福德不要伤心,在我走后,一定要找个好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把我忘了……”
陆烟儿听得眼眶都红了,抱住身形单薄的大姐,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不要再沉浸过去了,好好活着吧!”
沈春双手回抱陆烟儿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哽咽地说道,“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现在梦好像醒了,也好像没醒,可我却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我不知道我做的事,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我的心好痛啊,可我也不知道它在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