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全捋着胡须问道,“听出什么动静了吗?”
村长直起身,面露担忧地说道,“我听到里面有打斗和惨叫的声音,他们可别把那三个外村人给打死了啊!沈春是咱们村的,咱们有权处置她的性命,可外村人若是在咱们村死了,可不好跟上面交代。”
李沐年一张褶子脸隐有愁容,“你说的有道理。”
李云忠抬起拐杖急促地敲着门,“你们都别打了,快点儿把门打开!”
他敲了没几下,自己的脚便站不稳,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倒退,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村长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您这一大把年纪,就该好好儿在家里歇着,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我这个村长来处理吧!”
他对另外两个头发稀疏花白,满脸老年斑,嘴里没有一颗牙的族老说道,“您们两位也回去?要是你们在外面儿磕着碰着,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孝全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快想办法让他们开门吧。”
村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背过身的时候眼底却划过一道不耐烦。
这些老东西仗着年纪比他大,什么事都要插手,根本就没把他这个村长放在眼里,还不如早点死了省心!
他压下心底的思绪,敲着门道,“你们到底再搞什么名堂?这里可是祖宗祠堂,你们在里面打架,是对祖宗们的不尊重,还不……”
“吱呀——”
房门忽然打开,露出里面倒了一片,哀鸿遍野的景象,让村长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对上如同罗刹阎罗的沈秋看过来的眼神,下意识地倒退几步,却一不小心撞上紧跟在他身后的李云忠。
两人腿脚叠乱,不一会儿便缠着倒在地上。
村长在上,李云忠在下。
李孝全和李沐年齐齐惊慌失措地喊道,“云忠老弟!”
村长懵了一下,连忙起身查看李云忠的情况。
李云忠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村长,“你你你……”
他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连完整的话都没说完便咽气了。
村长眼睁睁地看着李云忠在自己的怀里歪了脑袋,悲痛欲绝地喊道,“忠叔!您醒醒,您醒醒啊!您为什么要贴在侄儿背后啊!都怪侄儿背后没有多长一双眼睛,看不到您在侄儿身后,要是侄儿知道背后有您,当时就不会不留神地倒退那两步,而你也不会把自己绊倒,就这么撒手人寰啊!”
李孝全和李沐年原本很悲伤,可听完村长的话,纷纷气不过指着他道,“分明是你压死了云忠老弟……”
沈秋眸光一闪,铁面无私地说道,“我刚刚亲眼所见,是那个老头把村长绊倒,才会让两人一起倒下,他自己命丧黄泉不说,还害得村长的手掌严重擦伤。”
村长没想到凶神恶煞的沈秋会为自己说话,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之前只顾着担心别人,反倒忘了自己原来也受伤了!
他抱住自己那只擦伤了皮肉的手,哭嚎道,“我虽然身为男人,可我最怕疼了,刚刚悲伤忠叔自己摔死,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现在一看到我这血肉模糊的手,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疼!”
李孝全和李沐年活了这么多年,吃的盐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哪里看不出村长是不想担上李云忠这条人命,才故意把责任都推到李云忠一个人的身上的。
他们心中悲愤不已,却不敢再继续为李云忠鸣不平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也的确是意外,若他们执意说村长的过错,就算村民们会对村长不小心犯下的错指责,却不能因为那场意外拿村长怎么办。
这件事让他们心中一寒,明白了一件从前他们不愿看清的事实。
就算村长是当初全村族老和村民一起推选的,但是从村长的名头入了官碟那一刻起,哪怕村长只是个村官,那也是登记在册的朝廷官员,若没有犯下罪大恶极的事情,无论是族老还是村民都无法罢免他的官职。
他们这些族老声望再高,也只能在处理村中重大事务的时候起到给建议的坐用,最终决定该这么做的人,还是村长这个才三十六岁的人。
村长余光瞥到李孝全和李沐年脸上的害怕和忌惮,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感。
他不着痕迹地感激地看了沈秋一眼,而后背着手往祠堂里走去,对一个受伤稍微轻些的汉子说道,“你起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汉子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指着逆着光站在门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被他一个人打成重伤的!”
村长眉头一皱,问道,“我长了眼睛看得到,没问你们是被谁打的,问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到祠堂里来?”
汉子一想到这个就委屈,“我原本在家里的后院刨地,可二狗子忽然跑到我家,说是有人去祠堂找沈春了,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沈春的娘家人来救她了,可不得着急地召集大家伙一起来阻止嘛!”
村长扫视一眼,问道,“二狗子呢?”
汉子恶狠狠地说道,“那狗崽子八岁大的人,天天就知道玩,肯定又跑哪里去疯玩了!他要是没来找我,我就不会遭这份儿罪,看我等会儿不逮着他给他一顿竹笋炒肉吃!”
沈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十里八村的走脚大夫李大夫请来了。
李大夫惊讶地看着满地躺着的人,正准备蹲下身放下药箱,为地上的人检查伤势,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着继续往前走。
沈秋将李大夫拉到昏迷不醒的大姐面前,说道,“李大夫,快些给我大姐看看,千万不要让她和她腹中胎儿出任何事!”
李大夫蹲下身为沈春诊脉,片刻后拧着的眉头一松,“她忧虑过重,加上风寒入体,腹中胎儿才一个多月,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可兴许是她身体底子好,胎儿虽然虚弱却暂时无碍,若是好好调养,大人和小孩都能平安无事。”
陆烟儿听完后心下一松。
刚刚她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大姐味了灵池水,现在估计是灵池水发挥了作用,暂时保住了才一个多月的胎儿。
李大夫继续说道,“孕妇脉搏虚弱无力,想必是饿得太久了。等她醒来后,切不可让她一时吃太多,也不能吃得太过油腥,熬制肉糜粥配些少油腥的青菜即可。待她身体养个一两日,才能吃补食。我先开几副安胎药,你们记得每日熬煮,一日最少喝上两次,一次也不可喝得太多,一碗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