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土大地陷入一片混乱与黑暗的时候,扬武军却离开了云中郡,兵锋直指西北,以势如破竹之势在安定歼灭了来犯的西戎军队。
而后这支经过魔化,完全超出了凡人范畴的军队,在四天五夜不眠不休的连续作战下,一路奔袭千里,将盘踞在河西走廊的西戎军队全数歼灭,让这块被占据了近百年的土地重新回归了中土神州。
扬武军收复河西走廊的消息好像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让许多中土百姓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大宁朝迎来了中兴。
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景安皇帝了,他为此还在宫中大宴群臣了三天三夜,对于扬武侯沈元让景安皇帝更是喜爱有加,如果不是考虑的朝中群臣反对,景安皇帝恨不得将沈元让召回帝都出任首辅。
不过虽然景安皇帝没有将沈元让招入朝中,但这个从平民起来,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和党羽的扬武侯,早已被景安皇帝视作了心腹,扬武军的强大也让皇帝腰板挺直了不少,在他看来至少天底下还有一支能听他号令,而且能够战无不胜的精锐大军。
很快皇帝一封圣旨再次送到了扬武军帐中,而这一次景安皇帝直接任命沈元让为‘都督西域诸军事’,不仅给了他河西走廊的军政大权,更是准许扬武军可以自行招募军队,不用启奏朝廷自行决定是否发动对西戎和北狄的战争。
而且当扬武军重新夺回对河西走廊的控制权后,河西四郡六十七县的郡守和县令都换成了扬武军的人,可以说如今的河西之地已经成为了独立的王国,而扬武侯沈元让这位大都督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主宰。
河西走廊是一个宽约三百余里,长度近千里的狭长平原,两侧是祁连山与天山,最西端就是阻隔西戎诸国的阳关和玉门关,习惯上被称作为两关。
而今的西域大都督府就被设置在距离两关只有不足百里的敦煌郡治敦煌城中,大都督府四周戒备森严,府邸的正中央有一座大殿是扬武军议事之所,而在府邸的后院则是以敦煌最著名的月牙泉为依托,修建了亭台轩榭,在这黄沙漫天的西域还有一座江南式的园林。
在大都督府后院的假山下? 这里还修建了一座地下牢房? 沿着阴暗的石阶直通月牙泉地,在下面却是一个颇为宽敞而且并不潮湿的空间? 而里面关押的就是诸葛卧龙。
诸葛卧龙看起来依旧邋遢? 不过这里已经没人看守他了,而这地下牢房布置的其实更像是一个书房? 里面不仅有许多书籍,还有案几和笔墨纸砚等物。
此刻案几前就坐着一个人? 正在认认真真的看着一叠叠的公文?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沈行知。
沈行知每看完一份公文就顺手放在一侧,而后诸葛卧龙很随意的拿起来接着看,不时的这位当世大儒还发表一些看法。
“啧啧......你们的这个女军师还真了不起啊,短短半年时间就改造了河西走廊百万亩良田? 将原本散布在河西之地的牧民安置到了居延泽? 这些牧民大多是北狄人,她这是想以蛮治蛮?而百万亩良田不知道又要吸引多少中土百姓前来,恐怕不出一年你们扬武军便能凑足十万大军,只是北狄和西戎恐怕不会再给你们一年时间发展了!”诸葛卧龙摇头晃脑的说着,他虽然一直被沈行知限制了自由? 但在这里他也能了解到河西四郡的所有情况,这些公文都是最高机密? 自然也让诸葛卧龙看明白了霍棠的意图。
“先生不妨再看看这个。”沈行知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将手中刚看过的一份公文递给了诸葛卧龙。
诸葛卧龙好奇的接过公文? 他一目十行瞬间便看完了上面的内容,而这种内容的公文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说的都是一件事? 那就是有人刺杀沈元让的事情。
自从沈元让带兵收复河西走廊后? 他这半年已经遇到了不下五十次刺杀,几乎每隔几天就会遭遇一次,而且刺杀他的这些杀手中还不乏妖魔鬼怪。
“这是第五十四次刺杀了吧?是教宗还是大祭司?”诸葛卧龙忍不住眉头微皱的问道,他其实很关心沈元让的安危,毕竟这位大都督现在可是中土的定海神针,一旦沈元让出了意外,整个中土大地亿万百姓就成了覆巢之卵,而诸葛卧龙最先想到会刺杀沈元让的就是北狄教宗和西戎的大祭司。
大祭司是西戎神庙的精神领袖,西戎人崇尚力量,而神庙就是训练最强战士的地方,似乎这位大祭司也是一个与教宗同级的神秘存在。
“都不是,这两位应该也不至于行如此下作之事,不知诸葛先生可听说过一个叫魔尊的?”沈行知摇了摇头说道,口中说出了一个很陌生的称号。
“魔尊?没听过,难道妖魔中已经出现了实力强大的领袖?”号称通天博学的诸葛卧龙这次也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魔尊是谁沈行知也不清楚,只是从这多达五十几次的刺杀中,一点点的线索汇集,加上霍棠提前布置在个郡县的情报网,最后将所有线索汇聚到了一个叫做魔尊的神秘存在处。
但到目前为止,除了知道这样一个名号外,沈行知他们对魔尊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有一点也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玄字985小队应该与这个魔尊有极大的牵连。
“原来连诸葛先生都不知道,看来还真够神秘的!”沈行知低头沉思的说道,他虽然对这个魔尊一无所知,但直觉告诉他,这恐怕又是一个与教宗和大祭司同级的存在。
“魔尊,魔尊.......难道地府也不复存在了?那岂不是再无轮回之所?这人道毁灭只是迟早的事了!”诸葛卧龙忽然开始喃喃自语,他自顾自的说着,脸色看起来非常难看。
“什么意思?地府不存在了?”沈行知听到诸葛卧龙的声音,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此时他才想起在聊斋的故事中,确实有许多都和地府有关。
当沈行知从诸葛卧龙口中听到地府消失时,远在万里之外的郭北县,姜芸儿正一个人无精打采的擦拭着城隍庙的烛台香炉。
因为天下大乱盗匪横行,郭北县通往外界的道路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阻断了,如今的郭北县也早已不是那个人杰地灵的郭北县了,虽然如今县衙还存在着,可县令和县衙的官吏衙役都变得贪婪无度,他们不再为百姓主持公道,一心只想着捞钱,公道这种东西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了。
现在也很久没人来城隍庙许愿了,一来是因为确实不灵验了,二来郭北县的百姓都变得市侩贪婪起来,各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时刻发生,谁都想要不劳而获,谁也不想吃一点亏,现在的郭北县随时都能看到争吵和械斗,每日里也总有人因此死去。
一开始姜芸儿还想改变这一切,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尤其是在失去了神灵之后,人们对她的敬畏和尊重也渐渐消失了,现在她甚至担心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那些眼睛里只有贪婪的百姓手中。
姜芸儿将擦拭好的烛台放在城隍神像下,她看着金灿灿的烛台叹了口气,姜芸儿也是天资聪慧之人,她自然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而昔日在她苦心经营之下,城隍庙其实也积累了一些财富。
至少这城隍神像和烛台香炉上,都是刷的真正的金漆,那是油漆里面掺杂了大量的黄金粉末。
“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如果死了的话,我死后是不是还能见到他呢?”姜芸儿脑海中又浮现出沈行知的身影,她一直觉得她和沈行知是一类人,她们都是有大梦想大目标的人,一个是要黄沙百战觅封侯,一个是要改变一县风水格局造福万千百姓。
所以时间并没有冲淡沈行知留在姜芸儿脑海中的记忆,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记忆越来越深,深到姜芸儿越来越想知道沈行知还活着没有,他过的好不好?她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很快姜芸儿的思绪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散,她听到城隍庙外非常嘈杂,那是街市上汇聚的叫骂声和混乱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抢砸店铺。
郭北县位置偏僻,加上与外界的交通阻断,县衙的胡作非为,使得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法制可言了,烧杀抢掠其实也是迟早的事情。
姜芸儿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抓起那件庙祝的神袍披在身上,认真的捋了捋衣角,而后快步走向庙门,拿起一根手臂粗的圆木想要去将庙门顶住。
然而姜芸儿刚顶好第一根圆木,庙门上便传来剧烈的晃动,显然是有人在外面大力的撞击。
姜芸儿吓得惊慌失措,连忙去抓另外的圆木,想要将庙门固定的更加牢固。
可惜这庙门在一群暴徒面前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不过几个呼吸之后,两扇庙门直接爆开,而后一群手持木棍农具的百姓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姜芸儿伸开手臂挡在人群前方,义正言辞的呵斥着这些发疯一样的百姓。
“王法?这天下哪还有什么王法,再说我们只是取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这城隍庙中的一切都是我们以前供奉的,现在城隍不灵了,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有错吗?你给我滚开。”人群之中一个中年汉子暴躁的上前,当头就朝着姜芸儿一棍子砸下。
这些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的意识中只有强盗逻辑,而对于姜芸儿这个曾经无数次帮助过他们的庙祝,现在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碍事的蠢女人。
木棍朝着姜芸儿脑袋落下,不过在距离姜芸儿额头还有一寸的地方,木棍的势头戛然而止,姜芸儿身上出现一层淡淡的金光,那金光有些稀薄微弱,但还是将她衬托的神圣庄严。
姜芸儿微微松了口气,这是徐公留给她的最后一点神力,此时那些贪婪的百姓看到姜芸儿身上金光笼罩,目光也再次变得敬畏起来,原本吵吵嚷嚷的城隍庙也忽然安静了下来。
“回去吧,城隍爷会饶恕你们的。”姜芸儿故作镇定的说道,她希望能唬住这些百姓。
百姓们一时有些进退两难,那金光让他们有些畏惧,可就这样离开又于心不甘,内心的贪婪让他们早就惦记起了城隍庙中的器物。
“她的神力正在消失,大家别怕她。”忽然不知人群中是谁大喊了一句,同时一个石块呼啸着飞向姜芸儿。
当石块飞到姜芸儿身前时,那金光轻轻晃动,明显比先前又暗淡了不少。
似乎受到了这石块的启发,许多百姓都蹲下去捡起了石块瓦砾,而后无数的石块瓦砾砸向姜芸儿。
姜芸儿心中猛然一沉,面对无数的石块瓦砾她面如死灰,金光不断的阻挡着这些石块瓦砾,可最终一片瓦砾还是穿透金光,直接划破她白皙的额头,一道血痕出现在额头上,顺着脸颊鲜血滑落下来。
“她没有神力了,大家冲进去抢啊!”人群之中再次出现蛊惑的声音,或者说这就是每个人心中的声音。
下一刻无数凶神恶煞目光贪婪的百姓无视姜芸儿直接一拥而上,姜芸儿瘦弱的身躯如何能抵挡这庞大的人潮,顷刻间她便被淹没在人潮下。
接着一双双沾满泥土的脚踩踏在姜芸儿身上和脸上,很快她青春靓丽的脸庞就被踩得扭曲变形,那精致神圣的衣袍上满是脚印,变得肮脏凌乱。
姜芸儿在倒下的那一刻感受到了无尽的痛苦,这些痛苦并非完全来自身上,而是来自她彻底破碎的心灵。
当她被人群无情的踩在脚下时,她终于明白了徐公陨落前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他向着知道了徐公说的应该是让她小心人心。
小心人心的贪婪与欲望!
姜芸儿的脸已经极度的扭曲了,她的一只眼球也已经被踩爆,但在她空洞的眼眶中,似乎还有泪水涌出,当姜芸儿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想看看,这些人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贪婪的百姓迅速的搜刮了城隍庙,那些烛台香炉被瓜分一空,徐公的神像也在众人合力下推到,无数人在那破碎的神像残片上,努力的刮着金漆。
最后人们还不甘心,甚至将城隍庙的窗户,屋顶上的瓦片房梁都拆卸了下来,能拿走的全部都被抢夺一空。
郭北县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做不对,有的只是一些人后悔没能多抢一些,早已没人记得城隍庙中那个曾经帮助过他们的庙祝了!
很快守护了郭北县数百年的城隍庙只余一片残垣断壁,还有在残破的瓦砾中,一具已经极度变形扭曲的尸体。
如果不出意外,姜芸儿的尸体就会这样在风吹雨林中腐烂,或者被野狗分食。
不过在风雨还未来临前,野狗也还没有发现前,中土神州出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动,刹那间神州摇晃,无数的山岳倒塌,大量的房屋化为废墟,而姜芸儿的尸体也在这场大地动中被深埋在了城隍庙的废墟下。
她的尸体连同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城隍庙都消失在了郭北县。
中土神州因为这场大地动死伤无数,原本已经动荡的社会更加混乱,人们易子而食,一幕幕人间惨剧开始上演。
而在大地动之后,中土神州十道巨大的黑气从地底涌出,这黑气直冲天际,里面无数的恶鬼汹涌而出,深山密林之中,一头头野兽化为妖魔,天地间群魔乱舞,真正的聊斋世界由此开始!
大地动同样让河西四郡感受明显,只是就在大地动出现的那一刻,河西四郡上空一头漆黑如墨瞪着血红双目的麒麟出现,那麒麟张口一阵咆哮,竟使得河西四郡只是有些清微摇晃,最终并没有出现任何实质性的破坏。
“完了完了.....地府分崩离析,十方地狱重现人间,大劫啊大劫......长此以往妖魔越来越多,活人越来越少,这个世界完了......”诸葛卧龙一个踉跄,他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几岁。
“是吗?若我将妖魔鬼怪都杀光了,这大劫能破不能破?”诸葛卧龙还一脸死灰,可沈行知忽然站起身来,他声音斩钉截铁,竟是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当沈行知在月牙泉的地下说出这句话时,在中土的一处崇山峻岭中,一个长着络腮胡子,手中提着一把宽刃长剑的魁梧大汉,正在与一个长着狼头人身的妖怪打斗着。
刚才的大地动让这一人一妖也暂时停下了手,等到大地停止晃动,那狼妖一脸得意的对魁梧大汉说道:“燕赤霞你追了我三天三夜了,如今十方地狱重现人间,这天地终究要变成妖魔的世界,你又是何苦逆势而为?不如凭借一身本事,逍遥快活它不香吗?就算你杀了我一个,这天地还有无穷无尽的妖魔,你杀的完吗?”
“就算杀不完又如何?那我也要见一个杀一个,一直杀到我杀不动为止......”燕赤霞难得的开口说了一句,他同样说的斩钉截铁,话音一落又提着手中长剑杀向狼妖。
大地动将无数山岳都震得倒塌变形,但也有那么一些山峰岿然不动,在距离河西四郡不算太远的地方就有这样一座雪山没有受到大地动的波及。
原本白茫茫的雪山上忽然浮现出一座古老的宫殿,那古老的宫殿金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一脸稚气,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从里面走出。
在他的身后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盘坐在蒲团上,声音有些缥缈的对年轻人说道:“大劫已起,我辈修行之人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知秋你该下山去斩妖除魔了。”
被唤作知秋的年轻人嬉皮笑脸的对着殿中老人挥了挥手,等到那金色的殿门再次缓缓关闭,年轻人双手结印,口中念出一段咒语:“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腾云!”
年轻人口中腾云二字一出,他得脚下便浮现出一团白云,而后那白云便载着他飘下昆仑雪山,一头扎进了群魔乱舞浩劫丛生的中土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