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也是被孟广路的话给吓得不轻,连连摆手,一脸无奈的唱道,
“讲什么一字并肩王,
羞得王勇脸无光。
人心不足蛇吞象,
霜雪焉能见太阳。”
孟广路则是被裴琰之的态度弄的非常不满,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因为他已经把公主给杀了,估计唐军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于是孟广路一挥手中的马鞭,一抬右脚,马鞭在右脚上轻轻一打,就跟上马了一样,挥动了手中的马鞭,唱道,
“错赖孤王性鲁莽,
君臣一路好商量。
李密打马朝前往,”
孟广路唱完,背对着裴琰之站好。
裴琰之看着孟广路的后背,一脸的悲痛,叹息得唱道,“王伯党错保了忘恩的王。”
但是作为忠肝义胆的王伯当,也是挥动着马鞭,跟着李密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台下顿时跟爆炸了一样的叫好声和掌声四起。
这一段,太棒了,两人唱了一整出的《龙凤阁》,但是到现在竟然还能再把这出《断密涧》给唱成这样,真是让台下的观众都是感动不已。
孟广路已经感觉到自己今天真的到极限了,强忍着嗓子的不适,笑着伸手拉着裴琰之,跟下面的观众们鞠躬致意。
观众们一边叫着好,一边继续喊着“返场”的口号!
裴琰之也是看出孟广路的不适了,于是不动声色的握了握他的手掌,孟广路也是笑眯眯的冲他点了点头。
李正素这才从上场门的台口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差不多得了吧,这一出断密涧你们还不够吃啊,太贪心了吧!”
下面的观众都是老戏迷了,才不会被李正素给唬住呢,纷纷大声喊道,
“素团,我们是来看你的,你不唱不行!”
“素团,你不唱怎么可以!”
“素团,来一个!”
“素团,来一个!”
……
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观众们,看着一个个喊得声嘶力竭,不住咳嗽的观众们,裴琰之也是非常的感动,这是真爱粉啊。
李正素也是非常的感动,赶紧伸手压了压各位的声音,关切的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爱我,行了,别再喊了,你看那几位朋友,嗓子都哑了吧,赶紧喝两口水,多遭罪啊!行,衣食父母们给我这么大的鼓励和支持,我也不能让大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接下来,我跟裴琰之给大家来唱一段《坐宫》,谁叫他年轻呢,不使唤他使唤谁啊!”
裴琰之在一旁也是装作一副弱小可欺的样子,好像被素团的霸气所折服,正在瑟瑟发抖。
台下的观众也是纷纷的鼓掌,对裴琰之也是大声的鼓励着,虽然裴琰之年轻,但是也不能跟长工一样的狂使唤吧,但是素团说了,那就使唤吧!反正不是自家的崽子!
李正素跟裴琰之对面站好,给旁边的乐队一个手势,乐队正准备开始了,但是看到裴琰之也做了一个暂停手势,这是要干什么!
李正素也是被裴琰之弄得有些茫然,台下的观众也是看到了裴琰之的手势,纷纷低声的嘀咕道,“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憋不住了想上厕所吧!”
“有这种可能!”
“这也太有意思了吧!”
“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还是年轻,估计是喝水喝多了吧!”
……
台下的观众疯狂的放飞着自己的思想,台上的李正素则是眉头微蹙,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啊!
只见裴琰之先来到台口,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正素都被他给弄懵了,这是什么操作,虽然说,《坐宫》里是有两把椅子,但是基本也用不到,只是一个摆设而已,再说了,现在是返场,并不需要那么讲究吧,你要讲究的话,要不要我下去换一身衣服啊,梳个旗头,再穿个花盆底的鞋,那下面的观众早就回家睡觉了!
不过李正素也没有出言制止,反正已经是返场了,她倒是想看看裴琰之想要玩什么鬼把戏。
只见裴琰之走到了乐队的旁边,跟琴师说了几句话,琴师一脸的惊讶,眉头紧皱,微微的摇头,裴琰之也是苦苦的哀求,但是琴师并不认同,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李正素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尴尬的样子,只要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过去,问道,“琰之,你在干什么呢?”
裴琰之还没有说话,琴师就开始诉苦了,“素团,裴琰之说他想要亲自操琴,我觉得他是瞎胡闹!”
李正素皱了皱眉,看着裴琰之,问道,“琰之,怎么回事?”
裴琰之也是一脸的苦笑,说道,“素团,我就是想要给大家来一个不一样的坐宫,我一边操琴,一边唱,估计会别有一番滋味!”
李正素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要知道李正素跟着梅文玖这么多年,学的可不光光就是唱戏,自拉自唱是每一位大角儿都应该会的本事,不过现在会自拉自唱的演员越来越少了,除了梅派这种严格的流派,其他的流派并没有这种规矩了。
李正素也是有些心动,问道,“你的琴怎么样?”
裴琰之也是年少轻狂,有些不快的看着这位琴师,轻声说道,“不会比这位老师差太多!”
主要刚才裴琰之好话说尽,但是这位操琴的老师并不为所动,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
这位琴师也是有这样的底气,人家可是梅兰方京剧团的第一琴师,当初也是傍过梅文玖的,是梅文玖的御用弦师,见过不知道多少的少年天才,所以,裴琰之的本事固然不错,在他的眼里,可以算的上天才,但是这位天才要自己手中的胡琴,这就犯了他的忌讳了。
这位琴师名叫张青山,手中的这把胡琴是他的恩师所赠,恩师临终之时,将这把胡琴交在了他的手中,张青山在师父面前发誓,这把琴在自己死之前,不会让第二人再碰了。
从那以后,这把琴在张青山的手中,就算是有所损坏,不管是修理还是养护,从来不会假手他人,这把琴就如同是自己的命一样珍贵,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呢。
李正素是知道这一点的,一看就知道问题的根由了,看到裴琰之一副自信的样子,也是笑着说道,“好了,张老师,琰之也是不知情,犯了您的忌讳,我替他像您说声对不起。”
裴琰之一看李正素竟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替自己道歉,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微微低头,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是李正素的面子,自己必须要受着了。
张青山看到李正素亲自道歉,而且裴琰之又不是自己剧团的人,不知道自己手中琴的重要性,不知者不怪罪,于是张青山也是说道,“行了,素素,又不是你的错,不用跟我道歉,不过,你这小子,刚才的话说的很大啊,你说你的琴不比我差,行,今天就让老头子见识一下,要是今天你的本事真的让我叹服的话,老头子我就向你道歉,但是如果你不行的话,也不多说,你跪下给我磕个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这岁数当你爷爷也可以了,你给我磕个头也不算老头子我欺负你,就算是你师父在我面前也不敢说这么大的话!”
张青山确实是心中非常的恼怒,这小子说话太猖狂,你唱戏的本事不错,但是论起操琴来,整个华夏,我说排第二,还真没有人敢大声说他排第一的。
虽然说这话大了点,但是张青山的操琴水平绝对是华夏前三的水平!
裴琰之微微一笑,心中也不着恼,知道刚才自己的态度确实是不对,不过人不嚣张枉少年,特别是裴琰之已经融合了数十位操琴大师一生的经验,操琴的能耐绝对不会比面前的这位张青山差的。
李正素也是让后台拿了两把空闲的胡琴过来,郑重其事的说道,“琰之,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现在说不行的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是你要是说行,如果你到台上有了撒汤漏水的,到时候丢人可是要丢大了,而且这里是梅兰芳大戏院,我们是梅兰方京剧团,下面的观众里不知道有多少想要挑错的人,你要是出了纰漏,估计在网络上,你可是要不好受了!”
裴琰之笑着说道,“素团放心,我裴琰之从不逞能,我的本事,我自己知道!”
李正素看着裴琰之的眼睛,从眼中他看到了坚定和自信,于是笑了笑,将其中的一把胡琴递给了他,说道,“行吧,今天我就陪你疯一次!”
裴琰之看着李正素,眼中充满了感动,李正素这是在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帮助自己,毕竟如果真的是自己出问题的话,李正素也要跟着吃挂落。
张青山则是一脸不屑的坐在一旁,把胡琴放在自己的腿上,冷眼旁观,心中则是对裴琰之不屑一顾。
李正素和裴琰之拿着胡琴来到了台中央,这里已经摆好了两把椅子。
两人坐在椅子上,开始调试着手中的胡琴。
下面的观众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二位是要自拉自唱啊,顿时所有人都要沸腾了。
要知道自拉自唱是很有难度的,手上不能乱,嘴上也不能错,一心分为二用,这是一种非常难的本事。
而双人操琴这又把这个难度提升了不止一筹,一个人操琴,那是一个人的事,但是两个人操琴,嘴里不能错了,手里也不能乱了,而且两人的节奏需要一模一样,这需要长期的配合。
乐队里的弦师,都是看着第一弦师的手,来让自己跟上对方的节奏,但是这两个人是要一边唱,一边操琴,眼神还需要交流,不可能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的胡琴,这就落了下乘了!
两人调试完毕之后,李正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裴琰之一眼,小声的问道,“你要什么调?”
要知道,每个人的音调都不一样,而且适合的音调也需要跟弦师商量,要是你的声音没有那么高,但是弦师开场的时候,手上一松,高了半个调门,估计这位演员得死在台上!
裴琰之笑着说道,“素团,紧着您来,您什么调,我就什么调!”
李正素看着如此“嚣张”的裴琰之,也是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看来这小子是有两把刷子了,敢这么说话,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李正素的傲气也是被裴琰之给激发了出来,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有在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李正素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主要还是因为平时跟自己对戏的人都太熟悉了,而且自己的身份是团长,重任在身,也不敢全部放开了唱。
今天可好了,自己也不是团长了,而且还遇到一个这么“嚣张”的家伙,还真没有人敢在自己的面前说自己什么调门,他都能接上的主,毕竟自己的可是旦角。
旦角使用的是假嗓,老生使用的是真嗓,一般旦角的调门要比老生高上两三个k的高度。
李正素给裴琰之使了一个眼色,手中的琴弓在琴弦上轻轻一拉,定到了比自己最高的调门要低一个k的调门,不动声色的看了裴琰之一眼。
只见裴琰之面色不改,手中的胡琴也是跟着定在了这个调门上。
李正素的心中稍微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会跟裴琰之杠上了呢,哼,都怪他,谁叫他说话他嚣张!
不过,在裴琰之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负担,当李正素的调门定下来之后,裴琰之的心中则是微微一笑!
自己的嗓子可是经过系统改造过的,可以唱出人类可以发出的任何高度的声音,像李正素的这种调门,还不放在裴琰之的眼中。
“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
十五载到今日才吐真言。
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
他思家乡想骨肉就不得团圆。
我这里走向前再把礼见,
尊一声驸马爷细听咱言:
早晚间休怪我言语怠慢,
不知者不怪罪你的海量放宽。”
从李正素的胡琴声响起,台下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是后台的不少人的脸色全都是大变,纷纷面露诡异之色的对视了起来。
孟广路站在下场门的边上,脸上也是愁云四起,这素团,是要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