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路一捋自己的髯口,大声唱道,“蛟龙正在沙滩困,忽听春雷响一声。上前抓住袍和带,”
说着,孟广路就走到了太师李良的身边,一把手就将其的袍带抓住,怒目而视,吓得那太师李良也是连声白道,“额,徐千岁,你这是?”
孟广路手中的御赐铜锤举在手中,唱道,“金殿之上我要打谗臣!”
唱完,手中的铜锤就向太师李良的身上砸去,拉着李良也是在台上转了一圈,连打了三锤子。
打的李良的嘴里直叫唤,“徐千岁,饶了老夫吧!”
裴琰之也是不甘示弱,走上前,趁着两人背对着舞台,偷偷摸摸的用手中的笏板,在李良的头上狠狠的来了一下。
等两人扭过头来的时候,裴琰之赶紧回到自己的原位,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哈哈哈,有意思,裴琰之这一下偷袭真是精彩,萌萌哒!”
“打完就跑,真刺激!”
“刚才我分明看到了裴琰之露出了得意的模样,一看就是个老银币了!”
“回手掏,鬼刀一开看不见,走位走位,手里笏板!哈哈哈!”
台下的观众们也是笑的前仰后合,主要是刚才裴琰之的这一下真的太精髓了,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打完之后,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他一样,果然是老银币了!
看到徐杨二位在金殿之上竟然如此嚣张,连自己的老爸都敢打,这李艳妃可不干了。
李正素俏脸愠怒,用手点指徐杨二人,张口唱道,“徐、杨作事忒欺情,敢在金殿你打皇亲。”
孟广路毫不退缩,手上也没有松开李良的袍带,拿着御赐铜锤,唱道,“皇亲国戚我不敢打,我打的是谋朝篡位的狗奸臣!”
这句话唱完,孟广路又拉着李良转了一圈,手中的铜锤朝着他的头上打去,打的李良也是哇哇直叫,求饶不叠,而李正素则是以袖遮面,不忍看到父亲被打的样子,毕竟那定国王手中的御赐铜锤上可打君,下可打臣,先王御赐的铜锤,谁敢上前阻挡。
趁着两人再次背对舞台之时,裴琰之又一次神出鬼没的来到了李良的身后,这一次,裴琰之觉得用笏板打已经不解恨了,口中说道,“千岁,使不得啊,小心打坏了啊!”
口中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裴琰之一点都不含糊,上去冲着李良的屁股就是一脚,踹得李良也是一个趔趄。
踹完这一脚,裴琰之飞快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鼻观口,口问心,一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的样子。
下面的观众都要笑翻天了,平时大家也都看过这出戏,这里杨波的表现也是如此,先是偷打一笏板,然后偷偷的踹一脚,平日里大家就是莞尔一笑,但是今天,裴琰之的表现则是让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狂笑不止。
李正素瞥了裴琰之一眼,心中暗道,这就是人缘啊。
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人缘了,尤其是戏曲类的艺术,如果下面的观众认可你了,就算你今天崩瓜掉字,嗓音失润,大家也会有个原谅,如果你表现的好,那么下面的掌声就不会停,这是最难得的东西了。
李良被徐杨二位已经收拾的非常狼狈了,李艳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张口唱道,“手摸胸膛想一想,他是哀家的什么人?”
孟广路手扯着李良的袍带,让他不能走动,口中不屑的唱道,“太师爷不过是娘娘的父,大不该三番两次谋乾坤!”
唱完之后,孟广路拿起手中的铜锤狠狠的向着太师李良的腰间来了一下。
痛得李良也是鬼哭狼嚎的叫道,“哎呦,打坏了啊!”
太师李良不住的弯着腰,显得一副非常狼狈的模样。
李正素凤颜微怒,看着孟广路的后背,张口唱道,“江山虽不是太师挣,论功劳也要坐几春。”
听到这话,孟广利一抖袍袖,将李良推了出去,李良也是赶紧退后,远离这个惹不起的老家伙。
孟广路扭头看向裴琰之,开口唱道,“杨大人看过功劳簿,”
裴琰之微微躬身,然后扭头冲着上场门走去,到了台口的位置,从小太监的手中拿过一卷功劳簿。
“功劳簿在此!”裴琰之白道。
孟广路点手问之,“看那功劳簿上可有这奸贼的名字么?”
李良在一旁听到这话,赶紧走上前来,一脸恬不知耻的指着功劳簿言道,“诺,诺,诺,这头一章就是老夫的名字啊!”
孟广路看着不要脸的李良,呸的一口唾沫就吐到了他的脸上,裴琰之也是跟着一声呸送给了李良。
李良也是只好掩面而退,羞愧难当。
裴琰之拿着功劳簿到了台口处,李良则是从下场门羞愧离开。
孟广路紧握手中的铜锤,向前走了两个方步,开口唱道,“功劳簿无有国太令尊。”
李正素张嘴唱道,“江山本是老王挣,并无有徐、杨半毫分。”
“江山本是老王挣,也有徐、杨八九分。”
“莫不是老王爷封你的官职大,不把我女王放在心?”
“官大官小是我的功劳挣,并非是龙国太你恩赐与老臣!”
这句话彻底热闹了李艳妃,只见李正素凤目圆睁,伸手点指孟广路,口中唱道,“唗!地欺天来草不发,”
这一段的变奏是西皮快板,两人的节奏一下就变得紧凑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痛快!
“天欺地来苗不生。”
“臣欺君来就该斩,”
“君欺臣来不太平。”
“弟欺兄来家不顺,”
“兄欺弟来把家分。”
“子欺父来雷殛顶,”
“父欺子来逃出门。”
“我家江山由着我,”
“半由天子半由臣。”
“莫非江山你要坐?”
“徐、杨不做篡位的臣。”
“要让要让偏要让,”
“不能不能万不能!”
唱道这里,李正素被孟广路挤兑的受不了,于是伸手拿起了龙书案上的金镶玉玺,口中唱道,“金镶玉玺朝下打,”
这个时候,裴琰之也是悄悄的走了上台。
孟广路一见这情况,也是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铜锤,走到了舞台的中间,铜锤在手中耍了一个花活,双目圆睁,唱道,“铜锤打你个碎纷纷!”
唱完,孟广路竟然想要用铜锤去打李正素手中的金镶玉玺,两旁的太监赶紧拦在了前面。
刚刚上台的裴琰之也是赶紧走过来,拦在了孟广路的面前,拉着他的袍袖就把他带出了金殿,开口言道,“啊,千岁,自盘古以来,那有臣打君的道理?你我上殿请罪。”
孟广路则是微微摆手,言道,“大人上殿去吧!”
裴琰之也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人来到金殿,单膝跪地,口中白道,“启奏国太:徐、杨二家有欺君之罪,望国太降旨。”
李正素偏着头,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用眼尾扫了一下裴琰之,口中说道,“从今以后,朝中有事无事不与徐、杨二大奸党相干。下殿!”
裴琰之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苦笑着说道,“谢国太!”站起身来,一脸伤感的走到了殿外,看到正在等候的孟广路。
裴琰之微微拱手,言道,“哎呀千岁呀!你我忠心保国,只落得“奸党”二字!”
孟广路则是言道,“你我暂退朝房,看哪个大胆的敢坐江山!”
裴琰之点头言道,“哪个敢坐社稷!”
说完,两人都是一甩袍袖,扭头下场去了。
这时,李良悄悄的在一旁上台,看着孟广路的背影,不敢上前。
而孟广路好像是若有所查,扭头一看,正是太师李良,于是孟广路扭过头来,用手点指李良,口中大笑了三声,单手一抖袍袖,潇洒异常的下场去了。
气得太师李良等到孟广路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才敢走上台来,怒视着两人离开的地方,狠狠的呸了一声,然后气急败坏的言道,“这两个大大的奸臣!”
台上李正素开口言道,“太师上殿!”
看着走上殿来的太师李良,李正素也是余怒未消的唱道,“老王当初作事差,铜锤不该赐徐家。七月十三交天下,八月十五坐中华。”
唱完,李正素一挥手,旁边的大太监将龙书案上的金镶玉玺拿了起来,来到了太师李良的面前,将玉玺交到了李良的手中,李良也是将尚方宝剑交给了大太监。
李正素带着手下的宫女太监下殿去了。
台上只剩下了太师李良,只见他扭过头来,双手捧着金镶玉玺,一脸的快意和奸诈,张口唱道,“喜呵呵来笑呵呵,大明江山我坐着。八月十五登龙位,先杀那徐延昭,后斩杨波!”
唱完之后,太师李良大笑着下台去了。
到这里,大保国这一折算是唱完了。
戏幕拉上,台上开始把道具更换。
戏幕拉开,裴琰之在后台唱道,“为江山愁得我容颜变,”
唱完这一句,裴琰之从上场门走出来,来到了九龙口处,双手捧起自己的髯口,令人心惊,之前裴琰之所饰演的杨波的髯口是花白色的,在京剧行话里,叫做黪。
京剧演员的髯口是有讲究的,一般老生演员都是三缕,颌下一缕,两腮各有一缕,可是成为“三”,颜色分为黑,白,黪,黑色代表的是中年,黪代表的是中老年,白代表的是老年。
裴琰之开始带的那个黪色的,可以叫做黪三,如今带的可以成为白三。
这就是传说中的七日白头!
裴琰之托着自己的髯口,一脸悲切的唱道,“好似伍员过昭关。八月中秋一眨眼,不见赵飞搬兵还。”
这时,杨世祥、杨大郎、赵飞、马芳、杨公子同上,来到裴琰之的面前,一齐拜到,口中言道,“拜见爹爹!”
裴琰之就带着这些人离开,准备去保护皇陵,不被贼人所占。
裴琰之等人下场之后,孟广路带着自己的四位家将上台。
在台上,孟广路表述了一番自己的一片拳拳之情,忽然听到一旁人声马嘶叫,顿时面色大变,还以为是太师李良带兵前来逼宫。
裴琰之和孟广路文东武西的站好,其他的人雁别翅排开,站在二人的身后,保着二人。
本来这里裴琰之和孟广路第一次对戏的时候,孟广路直接就唱道最后一段,中间有一大段的唱词省掉了,但是裴琰之有些不解,便问道,“孟先生,这中间不是还有一段夸杨家儿郎的词吗?您怎么不唱呢?”
孟广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裴琰之,笑着说道,“以前是有的,但是由于这三折戏太耗体力了,而且这一段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按照我们的规矩,下一折二进宫才是重头戏,所以这一段就给省了!”
裴琰之则是有些遗憾的说道,“那真的是可惜了,这一段可是您丘派的经典唱段啊,真是可惜了!”
孟广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但是并没有言语,再接下来的排练中,孟广路依然没有唱这一大段,但是在今天上台之前,他跟其他的演员低声说了几句话,让这些上来走一个过场的演员们都是有些惊讶的看着孟广路,不住的点头,眼中也是精芒四射。
孟广路拿着铜锤,拱手唱道,“一文一武表衷肠,”
听到孟广路唱这一句,裴琰之顿时心中猛地一跳,原来他们对戏的时候,这里可不是这一句,没想到孟广路竟然会临时改了,但是裴琰之并没有错乱,因为这些戏词全都在他的脑海里,而且这一段还是裴琰之最希望孟广路表演的那一段,也是整个《探皇陵》里最经典的一幕,不过现在很多的大探二,由于时间过长,全是唱工戏,一般的花脸演员根本就顶不下来,所以这一段都给省略了。
裴琰之开口接着唱道,“叙一叙大明朝锦绣家邦。”
孟广路提前并没有给裴琰之说自己要唱这一段,也是想要抻练一下他,看他的随机应变能力如何。
台下的李正素也是一拍自己的额头,这个老孟,又玩这一套,这可是梅兰方京剧团新年的打炮戏,你是真不怕出事啊,这要是放在李正素还是团长的时候,估计脸上都能凝出冰霜来了,但是现在的李正素,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