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己”唱完了时候,手中的胡琴收尾的那一下,让韩平正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因为这个收尾动作就是刘炳辰当年的习惯性动作,而这个时候看到“自己”施展出来的时候,让韩正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是韩平正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自己”的“投机取巧”进行了批判,而且对自己根深蒂固的旦角眼神和表情也是做了说明。
而就在“自己”低头反思的瞬间,裴琰之通过上帝视角看到了韩平正嘴角那一缕得意的笑容,以及他眼中那一抹戏谑的表情,这让裴琰之也是眼光大亮。
原来这也是一个考验啊!
裴琰之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韩平正韩先生真是如同那些老派的京剧人一样,喜欢用一个个看似刁难你的方式来让你放弃,毕竟学京剧可不是请客吃饭,那可是要下真功夫的,打骂那可是家常便饭。
当年的裴晏之师父的房中永远有一把竹子做的单刀,和一柄戒尺。
单刀的作用,当裴晏之在练功的时候,有偷懒的时候,这把竹刀就会狠狠的落在他的身上,而这把竹刀平时就是放在旁边的水缸里,竹子沁了水之后,轻轻甩一下上面的水。
然后让裴晏之或者他的师兄弟们,把手放在桌子上,不让你悬空放着,悬空放着打在你手上,你的手往下一沉,劲力就抵消了,所以都是把手放在桌子上,或者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让你无处可逃。
然后师父就像甩鞭子一般,从右往左,狠狠的抽到他的手上,然后从左往右,再一次抽到手上,最后一下,直接从上往下,狠狠的拍在手的正当中。
前面两下就是为了把你手上的血聚到正当中,最后一下,狠狠的拍下去,当时手上的血就出来了。
而那柄戒尺的作用,就不是用来打手板了,而是师父在教你唱或者念白的时候,听到你的嘴里有一丝的含糊,或者不干净的时候,师父就会拿着戒尺走到你的身边,冷冷的说道,“今天你这嘴里可是不干净啊,张开嘴,师父来给你清理一下!”
当徒弟的能怎么办,只能乖乖的张开嘴,当你的刚张开的时候,戒尺就来了,伸到你的嘴里,就那么一搅合,整个嘴都是麻木的,弄不好,还会把牙齿给弄断了,但是就算是满口的鲜血,你也要继续的唱下去。
这就是当年的学戏的苦,正儿八经的人家,谁会让孩子来受这个罪啊!
而且当年不管是京剧还是其他的曲艺类的形式,拜师的时候,都会立下生死文书,上面的大概内容就是,在学徒期间,不论生死逃亡,这个孩子想不开,跳井了,出门被车撞死了,被师父失手打死了,这些都算是白死,师父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这就跟卖身契一样了。
所以当年学戏的大多数都是没有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家里实在是养活不起了,所以才送去学戏,而且戏曲这种艺术,天赋比一切都重要,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其他的行业还行,但是在艺术类的行业里,天赋为王。
一批唱戏的,几十个孩子,最后能出来一个能唱的,其他的几十个就不算糟践,因为他们就算是唱不了主角,起码去跑跑龙套,打个旗,也是需要人的。
当年跟着裴晏之一块学戏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只有裴晏之和几个像模像样的留下了,裴晏之也是非常关照那些人,毕竟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弟啊!
所以裴琰之对于那些老一派的审查徒弟的方法知之甚详。
而裴晏之当年除了点拨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之外,也并没有正儿八经的收徒弟,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小孩,裴晏之也是指点过,但是并没有拜师,毕竟谁知道这些孩子能不能成才呢。
既然知道了韩平正这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而自己当时的表态也是没有任何的问题,而最后的话也是给裴琰之留了余地的,说等你的老生唱的时候像一个男人了,再来找他!
当时的裴琰之其实已经被说的有些沮丧了,对这句话也没有更深的理解。
但是这一次在上帝视角之下,看到了韩平正眼中的欣赏和考验,这让裴琰之也是精神倍增,原来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并不是一无是处啊!拜师有望啊!
裴琰之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个疲惫的表情,虽然这个记忆回顾很厉害,但是每一次对于精神力的消耗还是比较大,裴琰之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怀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裴琰之就跟着裴景祺来到了京剧院,这几天京剧院里的所有资源都在向这部新戏倾斜,一群京剧界的大佬们都聚在一起,开始研究一些唱词和表演。
看到裴景祺父子来了,张西落走了过来,这位可是京剧院的金牌编剧,这几年京剧院演出的大型京剧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有些稀疏,带着一个窄框的眼睛,脸上永远带着一丝微笑,看上去非常的平易近人。
张西落一脸笑意的看着裴景祺父子,笑眯眯的说道,“咱们今天就要把剧本都弄出来了,等会好好合计合计,先把故事脉络弄出来,然后让这些大师们往里面填一些细节,毕竟当初的那些事情只有他们这些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知道的!”
裴景祺也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裴琰之,说道,“是啊,琰之,就算是你爷爷,在你太爷爷过世的时候也才不到10岁,他也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所以,咱们只要把你爷爷告诉你的关于你太爷爷的故事都说出来就够了,你张叔可是金牌编剧,文笔那可是一流的,保证写的花团锦簇的!”
张西落哈哈一笑,说道,“老裴你这张嘴啊,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哪有那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