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启程回銮!”康熙沉声吩咐道。
“嗻!奴才这就去准备!”李德全飞快磕了个头,便逃窜似的退下了。
“这么快就要回去?”昭嫆问,实在是有些仓促了,木兰狩猎其实才刚刚展开而已。
康熙眼底一片阴沉:“既已料理干净,自是要回去的!”
康熙看样子是要防备着太子在京中揽权独大呀,若非是为了拔刺,康熙也不会再一次授予太子监国大权。
以后,想必太子不会有监国的机会了。
御驾仓促回京,众人只以为康熙是因为幼子夭亡,所以悲痛之下,才无心秋狩。在这个时候,也无人敢触康熙霉头,一个个都老老实实。
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天已经大冷。钟粹宫正殿外的一丛竹子已经黄叶萧萧,颇有几分颓然。风霜严寒之下,已然是凋零的季节。
偏殿的通嫔纳喇氏特意出来迎接:“知道娘娘今日要回来,被子褥子全都晒过了,暖阁也烘热了。”
昭嫆含笑颔首:“宫里乱糟糟的,难为你还如此周全细致。”
通嫔忙道:“再乱糟糟,那也是钟粹宫外的事儿。”
事不关己,便要避开远远,通嫔很是晓得宫中存活之道。
昭嫆徐徐道:“十八阿哥夭折,说到底都是近身的奴才伺候得不当心。皇上震怒之下,只怕不少人要掉脑袋了。”
通嫔道:“没伺候好小主子,自然是该死。”
“倒是可怜了高答应了。”昭嫆淡淡道,脸上却丝毫不见怜悯之意。
通嫔忙低声道:“自十八阿哥夭折之后,高氏极是悲痛,连日嚎哭不止,吵扰地翊坤宫上下都不得安枕。宜妃娘娘很是生气,便想要去长春宫训斥几句,结果看到高答应那三魂去了七魄的模样,也没忍心训她。”
翊坤宫与长春宫紧挨着,自然是要受些叨扰的。
通嫔说高氏“三魂去了七魄”,连气性大的宜妃都未加训斥,可见高氏也时日无多了。
是啊,十八阿哥都殁了,高氏自然也不远了。
“高氏既然伤心,就别去打扰她了。”昭嫆淡淡道。
“是,嫔妾省得。”
正在这时候,胡庆喜快步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皇上在乾清宫大发雷霆,斥责太子没用照顾好幼弟,只顾着花天酒地,已经罚了太子去奉先殿跪着了。”
奉先殿是供奉列带太祖太宗极其皇后的地方,康熙罚太子去奉先殿跪拜,是觉得太子秽乱宫闱、愧对祖宗。康熙这口气憋了这么久,也是该发泄出来了。
“皇上要教导儿子,谁都不该插嘴。”昭嫆徐徐道。
胡庆喜点头:“是,咱们几位阿哥都已经去尚书房读书了。”
回来的路上昭嫆就警告过了,叫他们谁都别插手。
胡庆喜又道:“只不过……四阿哥已经去乾清宫求情了。”
昭嫆蹙眉,“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他这又是何苦呢?!”
胡庆喜道:“皇上很生气,连见都没见四阿哥,此刻四阿哥正跪在乾清
宫殿外呢。”
昭嫆摇了摇头,她也知道,四阿哥跟太子走得近,太子挨了重罚,他若是避而不求情,会被人说是背叛太子、罔顾昔日情分,可若是求了情,势必会惹怒康熙。怎么选,都是个错。
“秋日天干物燥,把小厨房炖的燕窝盛一盏送去乾清宫,顺便问问皇上要不要过来用晚膳。”昭嫆吩咐道。
“嗻!奴才这就去!”
乾清宫正殿外,四阿哥胤禛笔直地跪在寒风中,汗阿玛知道他的来意,所以连见都不见他一面。李德全穿话说,让他回去。可他既然进宫来,岂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了?若真回去,底下还指不定怎么议论他呢!
四阿哥咬了咬牙,便索性跪在了殿外。
跪了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哪怕身子骨再好,也已经摇摇欲倾了。
“奴才给八爷请安、给九爷请安。”李德全笑成了一朵花,飞快上去打了个千。
正是阿禩过来了,他走到四阿哥身侧,叹道:“四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四阿哥目色坚毅:“八弟若是来劝我的,便不必开口了。”
阿禩无奈地叹了口气:“四哥还是这么执拗脾气啊。”微微一顿,阿禩低声道:“那四哥可知道,汗阿玛正打算大封诸子,你如此触怒龙颜,难道就不怕——”
阿禩没再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四阿哥露出苦涩之意,大封诸子的消息从木兰之前就有这个传闻了,兄弟们都大了,成家已不在少数,的确也该加封爵位了。而初封爵位的高低,是极其要紧的,譬如大阿哥初封便是郡王,人人都说他深得汗阿玛喜爱与重用。
何况大封的机会,想必不会太多。
一次失误,下一次,汗阿玛还能记起他这个儿子吗?他额娘出身低微,养母佟皇贵妃又是遭了汗阿玛厌恶之人。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可谁叫他一早就跟了太子呢?他若是不来求情,便刻薄寡义!若是落下这样的恶名,他才真真是无路可走了呢!
“四哥,你快回去吧。”阿禩低声道,“太子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干。”
四阿哥苦笑道:“太子待我素来亲厚,我岂能置身事外?”
“四哥!”阿禩蹙眉,他深深道:“这次不同往日!”
四阿哥抬头看着一脸凝重的阿禩,有些不解:“十八弟夭折,说实在的着实怪不得太子头上,至于花天酒地……太子的确刚刚纳了两房侍妾,可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汗阿玛木兰秋弥期间,太子监国,朝堂也算是井井有条,就算有过,也该功过相抵了。”
阿禩眉头深深蹙着:“四哥,此事……德娘娘没有提点过你吗?”宫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高氏生的十八阿哥有些蹊跷,所以在生母提点之下,无人敢为太子求情。
四阿哥一脸不解:“额娘的确说过让我明哲保身,但除此之外……便没说什么了。”
阿禩脸色有些微妙,然在在乾清宫殿外,他又不好明说,只得道:“四哥,你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趁着汗阿玛还没有雷霆震怒之前,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四阿哥笑了笑:“我知道八弟是好意,可我既然已经跪在这儿了,岂能半途而废?”
“四哥!”阿禩急得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