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乌云珠这位大学士夫人终于开始了公主女师的生涯。
昭嫆那头给赫舍里乌云珠警告诸多,私底下对濡儿也没少叮咛,“你虽是公主,但也得尊师重道!女先生向你请安,你要避而不受,而且向她问好。每日的课程跟从前也没有太大区别,继续读论语、临字帖、画工笔,这个女先生还会教你填词作诗,你只管好好学着!”
公主的课程并不严格,也无需像皇子阿哥那样天不亮就起床,每日不过学三四个时辰罢了。
还有康熙叫内务府从包衣旗选的箜篌老师,底下也已经给挑选了一个,是个包衣管领之妻,丈夫姓黄佳氏,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倒是其貌不扬,但曾经给京中不少大家闺秀教导过箜篌,也算是教育经验丰富了。
因是充作教引嬷嬷,所以称呼她为黄嬷嬷。
比起不卑不亢的赫舍里乌云珠,这个黄嬷嬷倒是一身奴才软骨,进来便嗵嗵磕头,感恩戴德不已,“能教公主箜篌,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幅模样,昭嫆都不好意思敲打了,赏赐她两匹伺贡缎,略加施恩便是。
虽添了箜篌的课程,但每日大多时间都是读书写字作画,箜篌曲一般在晚上学一会儿。赫舍里乌云珠是大学士夫人,作为外命妇自然不可能留在宫里,傍晚就得离宫回家,然而第二天再来教导。而教习箜篌的黄嬷嬷作为公主教引嬷嬷,便要留居宫中,给小濡儿晚间加课。
新学箜篌,小濡儿对这种漂亮的乐器倒是十分喜爱,那凤首箜篌据说是川蜀进献之物,出自名家之手,是难得的精品乐器。
不过这样的晚课最晚到二更天就必须结束了,也就是晚上九点。一则濡儿还小,需要有足够的睡眠,二则……夜里听着自己闺女制造的如鬼哭狼嚎般的噪音,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享受!就算小濡儿不睡觉,她还要睡呢!
好吧,新手都是如此。
康熙走后一个月,宫中的天儿愈发冷肃了,孩子教育问题交给了老师,昭嫆的确轻松不少。
咸福宫西配殿。
风絮快步进了内室,屈膝一礼,便附耳道:“小主,奴才去请人,结果高答应根本不在长春宫。”
陈答应扶着自己粗了一圈的腰肢,不由蹙眉:“这么冷的天儿,她今年又没添置什么像样的冬衣,跑出做什么?!”
陈答应看着外头飘飘洒洒的雪花,脸色一沉:“她该不会是退缩了吧?”之前在绛雪轩外白白弹了半日箜篌,皇上没引去,倒是冻坏了身子。
“她这是怕了皇贵妃了?”陈答应嘀咕道。
风絮低声道:“那可是皇贵妃娘娘,高答应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人家可是副后,掌摄六宫事务,谁能不怕?!
陈答应气得瞪了风絮一眼。
风絮急忙话锋一转道:“奴才的意思是,高答应可不比小主您怀了龙胎,哪怕皇上走了,皇贵妃也不敢把您怎么了。可高答应就不同了,失了宠,又没有身孕,皇贵妃要收拾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陈答应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要跟皇贵妃争宠,自然而然就是皇贵妃的敌人了。”说着,陈答应有蹙了蹙眉:“御前几个答应,我也就瞅着高氏有几分胆色,她拉她一起筹谋。杨答应、穆答应、双答应她们更是胆小如鼠,根本不足与谋!”
想到此,陈答应犯了愁:“高氏若真的胆怯了,可如何是好?”
风絮忙道:“小主,反正皇上现在也不在宫里,您大可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您的身孕才是最要紧的!”
陈答应摆了摆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贵妃如今是不敢害我,可一旦我生下孩子,可就不好说了!”说着,陈答应低声嘱咐道:“你替我好生留心着高氏的行踪,我总觉得她的性子……不像是个肯认命服输的。”
“是,奴才省得了。”风絮心中哀叹,主子动动嘴,奴才跑断腿儿啊!
何止是陈氏盯着高答应,长春宫的尹贵人也瞧着高答应近来出入有些频繁,高答应隔三差五便偷偷出门,出了长春宫,便往西面去了,取出尹贵人还以为高答应是去宝华殿拜佛敬香了,但后来发现高答应身上根本没有丝毫佛香的气味!
如此一来,尹贵人不免生了疑窦,西六宫的西面,是几处专门给太妃们的住处,可随着先帝的太妃一个个去世,那些宫苑便荒废了,唯独只有西北面的宝华殿光鲜华丽,时常有人去拜佛进香。
可高答应没去宝华殿,是去了哪个荒废宫苑不成?
尹贵人实在好奇得很,便只带了心腹钱嬷嬷,偷偷跟了去。
尹贵人跟了一路,没想到竟亲眼瞧见身穿雪青色织花斗篷的高答应进了宝华殿。尹贵人不禁暗叹,难道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便看了钱嬷嬷一眼。
钱嬷嬷道:“贵人,这也不对啊!若高答应之前去的是宝华殿,怎么回到长春宫,身上竟然一点檀香味儿都没有?宝华殿日夜燃烧檀香,哪怕进去站一站,身上也会沾上味道,好几个时辰都不散呢!”
尹贵人暗自点了点头,檀香气味悠远,沾衣不去,忽的她脑中一闪:“对了,我记得高答应是带了贴身宫女出来的,她那个宫女哪儿去了?怎么只有高答应一人进了宝华殿?”说着,尹贵人眼中精芒一闪,“方才那个穿着雪青色斗篷的女子,真的是高答应吗?”
钱嬷嬷一个激灵:“难道说,刚才进去的不是高答应,而是高答应的贴身宫女芰荷?!”
尹贵人重重点头,“进去看看!”她倒要看看这个高氏到底在折腾什么!
宝华殿中,檀香缭绕,身穿雪青色斗篷的女子跪在佛前蒲团上,静静礼佛。
尹贵人上前一把便将女子头上的斗篷连帽给掀了下来!
“啊!”那女子惊呼一声,小脸失色。
尹贵人怒道:“果然是你这个狗奴才!”
没错,可不就是高氏的宫女芰荷吗?!
“你怎么穿了你家小主的斗篷?!”尹贵人气势汹汹质问道。
芰荷忙爬了起来,怯怯道:“小主说,不喜欢这个斗篷了,所以赏给了奴才。”
尹贵人见这个宫女如此空口白话,愈发气不打一处:“胡说八道!今早本宫看瞧见高答应穿这件斗篷呢!”
芰荷磕磕绊绊道:“奴才、奴才没有说谎,小主就是今儿才赏给奴才的。”
尹贵人气得眼中冒火:“那你家小主哪儿去了?!”这才是尹贵人真正挂心的问题。
芰荷突然梗直了脖子,毫不客气地道:“贵人又不是长春宫的主位,我家小主去哪儿了,也没必要跟您禀报吧?!”
“你——”尹贵人一时气结。
钱嬷嬷见状,忙上前道:“贵人何必跟她一个小丫头废话?高答应行踪诡秘,不晓得干了什么勾当。您就算不能管束,也可以去跟皇贵妃禀报呀!”
这句话,叫芰荷暗自急了。
钱嬷嬷更不晓得,这句话,会葬送了她和她主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