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近前,小心翼翼摸着床头坐了下来,“黑灯瞎火的,怎么也不掌灯?”
昭嫆沉默以对。
康熙笑了笑:“这样也好,否则朕也得叫人吹灯才行呢。”
什么意思?!换了从前,康熙说出这等调/戏话,昭嫆必定要妩然嗔他一眼,现在昭嫆只觉得厌恶得很。这是玩腻了江南美人,跑来她这儿换换口味了?!
康熙却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盒,伸着胳膊递到了昭嫆面前,“这是江宁织造进献的海外奇珍,嫆儿打开瞧瞧吧。”
“什么东西?!”这么黑灯瞎火的,如何看得清?康熙葫芦里再卖什么药?!
康熙轻笑道:“嫆儿打开就知道了。”
昭嫆终究是好奇的,伸手摸索着,啪嗒一声打开了那小锦盒,顿时一片明亮的光芒叫昭嫆眼前一阵恍惚!
片刻,昭嫆才勉强适应了这明亮!那是一颗硕大如鸽卵的珠子,盈盈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夜明珠!昭嫆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夜明珠!怪不得说要吹灯才行!
只这一颗珠子,整个内室便被驱散了黑暗,更难的是夜明珠的光芒十分柔和,仿佛是经过数层灯罩过滤的柔和烛光一般,柔柔的光芒却足以照亮整个内室!
不愧是“奇珍”!
真没想到,康熙竟那这种宝物来哄她,她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才对?
康熙笑着凑在昭嫆而后,道:“嫆儿喜欢吗?”
“喜欢啊。”想来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夜明珠吧?虽然后世也有能够自动发亮的荧光棒,但无论光泽还是明亮程度,都远不能与夜明珠相较。何况这珠子本身明透莹润,即使不发光,也是一件宝物呢。
“不过宝珠配美人才对,臣妾年老色衰,可当不得此物!”昭嫆冷冷一语,便抓起那颗夜明珠,爬起来,便直接抛了出去。
那明亮珠子碰地一声落在地板上,然后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昭嫆如此举动,叫康熙又惊讶又恼怒,他忍不住怒道:“你还要跟朕闹到什么时候?!朕都亲自来……”
话吼道一半,康熙便戛然止住了声音。那夜明珠虽然落在了地上,位置有些低了,但还是将昭嫆的面孔映得分明!
昭嫆无声哭了那么久,一双眼睛早就红肿不堪了,连那暗花罗的引枕上都是一片**。
康熙分明地看在眼中,有些怔怔了。
“玄烨,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吵架。”昭嫆无比疲惫地道,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真的不想跟康熙吵架。
又是这句话!康熙凤眸微微一颤,生色俱哀:“嫆儿!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体谅朕的难处吗?!”
“难处?你的难处就是一吵架就出去渔色吗?!”昭嫆冷冷讽刺道。
“你说……什么?”康熙神色懵了,他心下百转千回,二话不说,几个箭步便走出内室,唤了李德全上前。
康熙合上内殿的门扉,压低了声音问:“是谁泄露的消息?”
里头声音李德全也听见了,自然明白他的皇帝主子问的是什么,“皇上,您在江宁织造府驻跸的时候,答应了带陈姑娘和李姑娘回宫,故而您回銮的时候,两
位姑娘也……”
康熙脸色骤然黑了,低呵道:“混账!醉酒时候的话怎么能当真?!”
李德全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心里却苦得不行,皇上您说过的话,奴才哪里敢不当一回事儿?!
康熙气得跺脚,康熙方才便觉得奇怪,嫆儿怎么可能知道她在江宁的那起子糊涂事儿?!合着底下这群狗奴才,居然也不请示一句,就把陈氏和李氏都带回了宫!如此一来,他岂非是百口莫辩了?!
康熙对于这事儿,心里也懊恼得很,当初他是真被嫆儿的话给伤着了,去了江宁,没少借酒浇愁,那几个织造便趁机进献了美人,他一时颓丧,也没拒绝,糊里糊涂幸了几个之后,便愈发没个遏制了。
直到后来,安定侯去世的消息传来,康熙才后悔了。他纵情声色的时候,嫆儿骤然承受丧父之痛,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想到此,康熙便再也无心逗留江宁享乐,立刻就打道回京了。至于那些个幸过的女人,撩在行宫便是,反正他身边人想来也无人敢嘴碎,嫆儿不会知道的。
可康熙哪儿想到,陈氏李氏两个居然都被带回宫了!
这下子,他想隐瞒也不成了!
“你们这些狗奴才!为什么不来请示朕!”康熙气得一脚踹了出去。
李德全“哎哟”一声趴在了地上,他急忙道:“皇上容禀,这都是孙国安安排的!不干奴才的事儿啊!”孙陈二人的行囊都是孙国安给安排这拾掇的,还给安排了宫女伺候着呢!
康熙冷哼一声:“他安排的,那你的呢?为什么不禀报朕?!”——这个狗奴才,也是个睁一只眼闭只眼的!
李德全心中苦涩,这两位姑娘,一个是江宁织造的表妹、一个是杭州织造的堂妹,且不说他收过人家的厚礼,就算没收,也不敢在江南地盘上拆织造老爷的台啊!谁不晓得三大织造都是皇上的心腹!
“给朕滚!”康熙怒吼一声,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又回了昭嫆内室。
夜明珠还被撩在地上呢,康熙一步步走了过去,“嫆儿,你听朕解释,朕没打算带她们回来的……”
昭嫆冷冷道:“你是没带全乎吧?只怕这两个,只是个零头吧?”
康熙一噎,却无可辩驳,他好声好气哄着,“都回头就打发了,嫆儿,咱们还跟从前那样好吗?”
还跟从前那样?
昭嫆冷笑着,忍不住讥讽:“你以为,还回得了从前吗?!”
康熙这辈子何曾如此低三下四地求人?求了之后,换来的也只是昭嫆的讽刺,康熙心中登时般窜起了怒意:“那你要朕怎么办?!”
“不怎么办!”昭嫆扭头过头,不再看康熙一眼,她语气充满了决绝:“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如此一句简单驻客话,叫康熙心中又是压抑又是难受,“你果然还是后悔进宫,后悔陪伴朕这么多年了对吗?!”
昭嫆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酸意,“你做出那样的一心承诺之后,还这样朝三暮四。早知如此,我根本就不应该信你的鬼话!如今,我的确是后悔了!”说什么枕畔再无旁人,却一而再三的背叛,她真的受够了!
康熙心中又恼又羞,终究是无言了,纵然理亏,可身为帝王,他实在再也说不出半句软话。索性一甩袖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