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诏外大战之际,远隔五百里之处的一座小村落中,一位脸色苍白,身材瘦弱的男子,正侧身躺在一颗普普通通的树下,看着上方的叶子。
他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左边的眼睛,但露在外面的右眼是那么的专注,好像这随处可见的一片叶子,是世间最为美好之物,具备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观一叶而知天下,叶一,你这观天者做得越来越厉害了。”
正在这时,宫本隆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依旧做日本武士打扮,只是断了一条右臂,改为左手持妖刀,看着瘦弱男子。
“你也下来了?”
瘦弱男子有些诧异,身躯微微一动,头发上扬,露出了那被遮住的左眼。
不同于平静的面容,那只左眼中满是怨毒扭曲与歇斯底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正在南诏上空逞威风反被虐的人。
“当然,邪剑仙跳反,对于我们的影响还是极大的,连贪生怕死的玄冥二老都下来了,我自然也得重新回来走一遭。”
宫本隆一的右肩微微一抬,连带着空荡荡的袖子轻轻拂动着,打量起叶一的左眼:“控制常浩的感觉怎么样,天道多久会发现?”
“天道啊,它永远也发现不了……”
叶一手中光芒闪烁,出现一枚苹果大小的糖果,塞入嘴里,脸颊顿时鼓了起来,右眼微微眯起,露出享受之色。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大小眼对比更加明显,就像是人脸的拼接,显得愈发诡异可怖。
宫本隆一听了,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发现不了?是因为你钻了邪剑仙控制的漏洞,将精神嫁接上去了么,换一个世界,还能有此效果吗?”
控制和易容取代一样,都是害怕世界意志因果追溯,不过此次叶一对于常浩的操控,却似乎打破了这个固有的习惯,所以宫本隆一才如此迫切地打听原理。
然而他没有想到,叶一接下来的回答,比起这种惊喜要震爆百倍:“我没那本事,是主神殿策略的调整,它给予了我更多可支配的‘源力’,控制常浩是小菜一碟,或许不久之后,我们进入诸天世界后,都可以拥有一个合理的剧情身份,暂时取代某位剧情人物活动了!”
宫本隆一瞳孔收缩,嘴角抬了抬:“这样啊,那可太好了,诸天再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必然任由宰割了!”
叶一右眼睁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在担心主神殿战胜诸天后,轮回者将会被舍弃?”
宫本隆一摇头:“我从不想那种无谓的事情。”
叶一哦了一声:“我也不想,但我觉得诸天没有那么容易失败,主神殿这么做,恰恰证明它不再具备以前压倒性的优势,必须给轮回者制造更大的机会,来打败诸天,所以这只铁公鸡才舍得拔毛,将以前捂得严实的‘源力’赐予我们,让两边斗去吧,斗得越厉害,我们的日子越好……咦?”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那枚与常浩同步的左眼,露出惊惧之色。
“镇妖剑?”
……
“请祖师的佩剑?简直就是个笑话!”
南诏之外,听着面前的小辈所言,常浩怒极反笑,满是荒谬。
他身为长老,自然知道祖师佩剑,是神兵镇妖剑,拥有着诛灭妖皇的浩瀚神威。
且不说这柄神剑在十年前就已遗失,就算是再度出现,岂会轮得上这不知所谓的酒鬼?
然而话音刚落,常浩就发现,远处的天边,耀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那光点起初微不可查,然后急速放大,传来隆隆的雷音之声。
万里之遥,一路所过,天穹上的白云刚刚想要避让,就被迅疾绝伦的剑速给撕裂成两半。
它们唯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另一半飘去另一边,相隔一道久久不散的剑痕,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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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黄尚的五指保持着探出的姿势,一柄银白色的神剑倏然出现,嗡嗡作响,露出久别重逢的欢愉。
“祖师……真是祖师的佩剑?”
看着这柄神剑,常浩怔住了。
对于蜀山弟子来说,镇妖剑并不是上古时期神将飞蓬的佩剑,而是初代蜀山掌门太清真人的佩剑,曾随之斩妖伏魔,历代被当做传承之物,交予下一任掌门人。
直到三百年前,为了诛杀过于强大的天妖皇,才迫不得已将之遗失在锁妖塔底。
可关于镇妖剑的记录,每一位长老都是清楚的。
毕竟掌门,谁不想当呢?
所以紧接着,常浩如梦初醒,向着镇妖剑遥遥一拜:“请神剑!”
虽然看到神剑受这小辈召唤而来,但他古板的思维中,这柄神剑依旧是掌门信物。
此时掌门不在,论资排辈,也该轮到他。
因为他不仅是长老,更在不久前被命为真武长老,位列四大长老之首,乃是掌门之下的第二号人物。
毫不夸张地讲,掌门退位,最有资格接任的,就该是他。
相信神剑有灵……
不料下一刻,常浩突然听到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终于肯过来了吗?”
常浩不可思议地抬头,就见那个小辈对着镇妖剑道:“你近来老是放出气息,让我去东海,催什么催啊,没见到我在忙着吗?”
镇妖剑确实通灵,一听顿时火了,哪里受得了这个,剑身一摆,就要飞走。
常浩心中狂喜,再度遥遥一拜,腰弯得更低:“请神剑!”
可镇妖剑飞了数里,见黄尚也不留它,委屈巴巴地转回来,剑身轻轻颤动。
镇妖剑:ヽ(′o`;
常浩:(▼皿▼)
最令他咬牙切齿的,是那小辈对神剑的姿态,完全没有半点恭敬:“别闹小脾气了,我知道你要什么,等南诏事了,我就去东海,行了吧?”
镇妖剑:(???w???)
原谅你了,哼!
常浩:(#▼皿▼#)
草!
凭什么?
不凭什么,从世界的时间线上,再度握上镇妖剑,已经时隔至少十年。
但从黄尚的时间线上,这就是不久前的事情,而手中的这柄神剑已经伤痕累累,显然经历了许多场艰辛的大战。
他再度祭炼,则变得畅通无阻,身后的酒神微微荡漾,一手持酒葫芦,另一只手握住一柄指天天崩,划地地裂的神剑,锋锐至极的剑气,无远弗届。
酒神与剑神合体……
酒剑神!
剑指常浩!
“受死吧!”
这三个字,好像是对常浩的宣言,但又好像穿梭虚空,刺入叶一心中。
这位观天者面色陡变,开始疯狂刺激常浩的心神。
“小辈!死来!”
常浩眼中露出倾尽一切的仇恨。
他感觉自己被侮辱了,自己尊崇的蜀山规则被侮辱了,连镇妖剑这柄象征着蜀山权威的神剑,都被侮辱了。
如此仇恨,不死不休。
所以伴随着狂吼声,四周的灵气如波浪翻滚,瞬间收拢成一团,化作一只粗壮的五指,撑天而起。
那苍老的大手在天空旋转一圈,再向下划去,须臾之间,以方圆十里为范围,划出清晰的界限。
“画地为牢!”
这是常浩独创的仙术,将六十年的道行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划出一方地盘,摄拿统领。
在这里,他认为好的,才会存在,他认为错误的,则会被抹去。
说一不二,主宰生灵。
“倒有几分绝对领域那味,可惜你的心太狭窄……”
黄尚剑意一动,绵延剑光就如骤雨织出,浩浩荡荡,冲刷过去。
嘭!嘭!嘭!
只听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铿锵之声碰撞,画地为牢的边界疯狂波动起来。
几乎是眨眼间,这密不透风的牢笼,就如同一块被石子撞击的玻璃,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裂痕,眼见着就要四分五裂。
“怎么可能!”
常浩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照面之间,就要落败的发展。
实际上,无论常浩自身的修为有多强,面对一位无限接近剑神之境,手持上古神兵之人,结局都已注定。
甚至黄尚对付常浩没有施展全力,那锋锐绝伦的剑意,主要是针对侵占常浩识海的轮回者而去。
嗖!
距离此处百里之地的叶一,猛然合上了左眼。
即便如此,一道剑气依旧跨越时空,从他的眼皮下钻了出来。
不过没等剑气造成真正的伤害,宫本隆一左手所持的妖刀村正,就以诡异的角度挥斩下去,掠过睫毛,如风吹拂,以妙到毫巅的控制力将剑气消弭于无形。
“酒剑仙?”
虽然化解了攻势,但宫本隆一从剑气传来的反震中,顿时意识到了这是一位难缠的对手。
“这家伙在改造南诏,阻止水魔兽的发狂,是天意所定,将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而叶一当机立断,再度睁开左眼,与常浩保持同步。
这个时候,常浩已经是弃子,他真正的目标转为了黄尚。
趁着宫本隆一在,合两位神裔之力,直接杀死酒剑仙,一劳永逸。
“南诏国那边有女娲神像,恐生变数,把酒剑仙引到这里来!”
宫本隆一做出判断后,立刻给予建议。
“好!”
叶一改变战术,体内涌动着力量,送入常浩体内。
得此相助,常浩精神一振,第二只手掌陡然自背后升腾而起,一记扇风,将剑光逼开。
然后掉头就走。
经过刚刚电光火石的交锋,常浩已经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这位小辈的对手,再留下来,怕是真要被清理门户了。
为今之计,只有撤走,回去将这以下犯上的恶行,在蜀山和七十二修仙福地中大肆宣扬,发动弟子,让其身败名裂,共同讨伐。
至于镇妖剑,肯定是受其蒙蔽,等到取回,必须洗去其中的灵性,令其改邪归正。
正想着呢,脑中突然传来噗哧一声。
为什么是脑中?
“师尊!!!”
正在常浩疑惑之际,就听到远处传来悲呼声,那是自己的弟子。
然后他才感到眉心一痛,一截剑尖探了出来。
电射星驰,剑神一击。
黄尚脱手,镇妖剑划过一道难以形容的光芒,自虚空一闪,仿佛从另一个时空穿梭而至,来不知其所往,去不知其所踪,根本无法防御,直接从常浩的后脑刺入,自他的眉心中央探出。
这一招在蜀山剑法中从未有过,与画地为牢一样,也是独创剑法。
黄尚将之命名为,回梦游仙!
而灵感,来自于女娲神术,回魂仙梦!
初次一击,就击杀拥有半神级战斗力,却无相匹配境界的蜀山真武长老,常浩!
“你……你怎么……敢?”
常浩艰难地转过身,看着那淡然而立的少年。
“同为蜀山门下,若能留你性命,我不会下杀手,可惜你被侵蚀得太过严重,留你下去,只会给蜀山给无辜者带来伤害!”
黄尚摇摇头,剑身一震,连遗言的机会都不留,直接将常浩的神魂灭去。
带着无尽的不甘,他眼中的神采,飞速消失,肉身却是完好无缺。
倒不是手下留情,在常浩弟子飞扑过来之际,黄尚的身影已然消失。
刚刚与常浩交流的,竟是一道虚影,真正的他早已提前一步,与镇妖剑人剑合一,发动天剑,撞入天魔白骨舍利的烙印内。
那里正是叶一控制常浩的关键。
于是乎……
依旧是方才的回梦游仙,追本溯源,跨越空间。
不用你们引,我自己来!
只是这方式嘛,恐怕要让你们大吃一惊了!
……
另一边。
宫本隆一还在严阵以待,等待常浩将敌人引入埋伏圈。
“酒剑仙过来了么?”
“得!得!得!”
然后他突然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宫本隆一转头,就见自己这位观天者队友,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怪异扭曲之色,嘴唇颤抖着,似乎要与自己说什么。
下一刻,他身体内发出一个玩世不恭的陌生声音:“我是酒剑仙,我已受邀前来,不过你的这位朋友有些不欢迎我呢……”
……
(轮回者【叶一】由书友“妖道不哭”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