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回眸,拉她袖子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宫人,长得白白净净,一脸和气,十分讨喜的样子,但她并不认识。
“请问您是?”檀悠悠挂上甜美的笑容,开始营业。
宫人小声道:“奴婢锦泉,袁总管让我照看您呢。”
袁知恩?檀悠悠一愣,随即一脸懵:“哪个袁总管呀?我不认识呢。”
锦泉也愣住了:“您不认识?裴少奶奶,您怎会不认识袁总管呢?”
“真不认识。您可能弄错了。”檀悠悠害怕的低声道:“哎呀,有位姑姑在瞪我,是怪我不守规矩吗……”
于是再不搭理锦泉。
随着队伍前移,锦泉被留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居然就这么走了?难道不该感激涕零,欣喜万分吗?最起码也要应酬几句吧?还有,谁瞪她了?谁瞪她了?
锦泉四处寻找,看到的都是各人各自忙碌,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里,更别说瞪檀悠悠了。
檀悠悠继续低眉顺眼地往前走,小样儿,当她是个傻子呢,袁知恩那种藏头露尾的性子,怎么可能安排个人这么傻乎乎地跑来打招呼?即便真要照看她,也只能是暗戳戳的。
啥将计就计的,她压根就没想,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个绝对的小蝼蚁,根本没有表演的舞台好么?
钟皇后退居别宫,樊贵妃虽统领六宫,却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在自己住的长宁宫接受命妇朝贺。
长宁宫距离檀悠悠等人通过的宫门较远,天寒地冻,众人又要走得快,又要保持仪态,中间还有不少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以及像檀悠悠这样身怀六甲的孕妇,好些人走得艰难,檀悠悠明明体壮如牛,但见周围人都这样,便也装作娇软虚弱的样子,绝不与众不同。
至于东张西望、好奇偷窥这种事,和她是绝对没关系的,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场景没见过呢?电视、电影上见多了,哈哈……
进入长宁宫正殿,女官威严地喝令众人停下,再按照进来时的顺序站好位,静等樊贵妃登场。
一片静寂中,丝绸衣料的摩擦声和环佩之声特别明显,檀悠悠偷窥了一眼,只见一个身材丰腴、打扮得金碧辉煌的贵妇由女官们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缓步而来,高昂着头,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威严地朝下方看来。
她立即垂下眼皮,一动不动。
旦日朝贺,自有一套规矩礼仪,檀悠悠之前跟着孟嬷嬷练过,早已烂熟于心,此时听着女官赞礼,跟着众人一起行动,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优雅。
膝盖上绑着的跪得容易,实在是帮了她大忙,所以啊,爱看书真是一个很好的习惯,渡己渡人。
行礼毕,樊贵妃发表新年致辞,先是对皇帝感恩颂德,再是表达对外命妇们的慰问体恤之意,尤其是年纪大、德高望重、家中男丁立下功劳、得用得脸的外命妇要单独拎出来说一说,以表示亲切、用心之意。
檀悠悠竖起耳朵听着,这位樊贵妃是第一次发表这样的演说,虽中规中矩,却也能听出其中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待到最重要的程序完成,便是赐坐领宴。自有宫人上前,分别引领众命妇落座入席,檀悠悠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眼看大多数人都落了座,始终无人上前搭理她,她也不急,只管在原地杵着。
寿王妃果然很快发现了她,当即叫了一名女官过来,指着她道:“我那侄孙媳妇没座位吗?”
女官不动声色地一笑:“有,肯定有。应是她们太忙,还没来得及。”
寿王妃就道:“劳烦姑姑。”
女官回身叫了一个宫人过去领路,檀悠悠对着寿王妃蹲了个礼,喜庆地笑着,不疾不徐地跟着宫人外走——她的座位远得很,差不多到殿外了,且正当风口。
这要是个体弱的,这么折腾一回,轻则重病一场,重的怕是丢了命都有可能。
但她不怕呀,膘肥体壮的,脂肪可以抵两件羊绒衫。何况临出门前,坑坑逼着她在大毛衣裳里头又加了两件棉衣,她的靴子也是特制的,里头铺着厚实的貂皮,要多暖和就有多暖和。
檀悠悠乐呵呵地落了座,微笑着赏景——赏殿内的热闹,再看殿外的风景,别说,残雪就着金碧辉煌,还真有种特别的美。
不远处,才从她那里得了冷脸的宫女锦泉悄悄绕过人群,走到前方,和侍立在王瑟身后的罗衣使了个眼色。
罗衣和王瑟咬了一下耳朵,不动声色地跟过去:“怎么样了?”
锦泉低声道:“……说是不认识什么袁总管,压根不理我。”
罗衣咬牙道:“真是滑不留手,你先下去吧。”
锦泉低头退下,罗衣快步走回王瑟身边,趁隙上前低声说了经过。
王瑟云淡风轻的:“急什么?半点沉不住气。”
罗衣神色一凛:“是。”
忽见双佩笑着凑过来:“皇子妃是有什么吩咐吗?奴婢在这宫里要比罗衣略熟些,让奴婢去做吧。”
双佩已是有孕三月,虽然没有位分,却得了樊贵妃赏的体面,得以在这特殊的日子跟随王瑟一同入宫。
王瑟看向双佩,笑容越发温和:“没有什么,就是觉着略有些凉,是以让罗衣去问问可否多点几个炭盆,也叫诸位命妇暖和些。”
双佩奉承道:“还是皇子妃体贴周到。”
王瑟笑道:“是母妃教导得好。”
在外人听来,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二人彼此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双佩是樊贵妃挑出来伺候二皇子的人,是心腹,王瑟这是趁机表达对婆婆的忠心和恭敬。
大皇子妃低笑一声:“二弟妹,你们府上真是和乐融融啊。”
王瑟笑容不变:“比不得大嫂贤惠。”
大皇子妃看着双佩的小腹低笑道:“怀得这么紧实,多半又是个儿子,二弟和二弟妹好福气。不像我没出息,成亲好几年了,只给我们殿下生了个儿子,府里其他人的肚子也不争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