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出身名门,能干又高傲,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对于檀渣爹的妾室和庶出子女,从不刻意打压磋磨,讲究的是家和万事兴,只要不作死,就能过得不错。
对于子女的教育问题,周氏尤其重视道德品质方面的培养,日常教导子女的是:“你们都姓檀,荣辱与共。”
当然,嫡出和庶出之间的区别总是有的,就像正室与妾室之间天然不同。
比如,周氏对待亲生儿女要求更高,更为严厉,对庶出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过得去,别给她添麻烦就行。
檀悠悠没啥贪心和妄念,只把周氏和渣爹当成公司老板。
人家辛辛苦苦供她吃香喝辣、呼奴使婢、高床软枕、锦衣华服,不该乖乖巧巧做个小可爱吗?
好员工,就该努力工作,把老板哄得开开心心,这才对得起自己的岗位和薪金。
老板高兴了,她才能做一条自由自在躺着晒太阳的咸鱼。
拎得很清的檀悠悠和渣爹、周氏、一应嫡出子女相处得很好,成功地做成了一条贪玩、贪吃还贪睡的咸鱼。
周氏最喜欢檀悠悠的识趣温软,见她消停了,便问檀如意:“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梁砚秋为何落水?”
檀如意叽叽呱呱地将经过说了一遍,愤恨之情溢于言表:“欺人太甚!”
周氏没任何表情,只道:“看来梁家是早就得了消息,对福王世子夫人之位势在必得,这才闹了这么一出。可惜功亏一篑,手段更是下流。”
梁知府和檀同知斗得厉害,彼此都想拼了命把对方摁下去。
檀同知虽渣,却很追求上进,有能力有手腕,官声还挺好,把梁知府压得死死的,大有取代之势。
梁知府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奈何啃不动檀渣爹这块硬骨头,只好剑走偏锋,想要借着女儿攀龙附凤更上一层。
梅姨娘温和地道:“梁知府太急了些,可惜梁二小姐,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周氏轻嗤一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作自受,并不可惜。我们家的孩子们,没人做得出这种事。”
檀如意骄傲地道:“那是当然!”
“都是母亲教导有方!”檀悠悠的声音又高又脆,余音绕梁——并不全是为了求生,她是真的觉得周氏不错。
“马屁精!”檀如意瞅着檀悠悠小声揶揄。
檀悠悠却转身拍起了她的马屁:“谢谢三姐姐照顾我。”
檀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是亲姐妹,那不是应该的么?”
“我最喜欢三姐姐了。”檀悠悠软绵绵地歪倒在檀如意身上,眉眼弯弯:“你待我真好。”
“马屁精!”檀如意宠溺地捏着檀悠悠的小翘鼻,说道:“还是个磨人精!”
“回去吧。这件事以后都不要提了,有人问就说不清楚。”周氏见她姐妹二人要好,心情很是舒爽:“悠悠今晚想吃什么?”
“红烧江团!要是没有江团,青鱼或者花鲢也可以!刺少,年幼的弟弟妹妹也可以吃!”檀悠悠双眼发光,当家主母发话,就不用梅姨娘自己掏腰包点菜了,羊毛必须薅!
周氏哑然失笑,叫过管事婆子吩咐下去。
檀悠悠兴高采烈地告了退,跟在梅姨娘身后开开心心回房去。
周氏看着她的背影轻叹:“真是个胆子大的,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檀如意不懂:“娘是指什么?”
周氏严肃地道:“如意,你再把今天的事重新说一遍,任何细节都别落下。”
檀如意被周氏凝重的表情吓住,惊慌地道:“怎么了?”
周氏不解释:“快说。”
檀如意忐忑地再描述了一番,见周氏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自己,心里慌得不行:“娘,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周氏一叹:“没什么,你做得很好,照顾妹妹护着妹妹,没丢我的脸。回去吧。”
檀如意害怕:“娘,是不是五妹危险了啊?”
周氏摇头:“没有,去吧。”
左跨院中,梅姨娘正在帮檀悠悠换衣裳梳头发,眉眼之中俱是温柔爱怜,檀悠悠也不说话,只安静地任由梅姨娘替自己收拾打扮。
梅姨娘把一对小巧精致的金钗插进檀悠悠的发髻,打量再三,十分骄傲自豪:“我们五小姐真好看啊。”
檀悠悠也觉着自己这小模样真好看,照了会儿镜子,问道:“姨娘会一直这样喜欢我心疼我吗?”
“傻话。”梅姨娘把换下的衣服收起,交给柳枝拿出去:“你是姨娘的命根子。”
檀悠悠托着腮,认真地道:“如果再有弟弟呢?姨娘会不会更喜欢他?”
“不会有。姨娘只会有你一个。”梅姨娘笑看着檀悠悠,说道:“真是孩子,奇奇怪怪的想法。”
“可是,隔壁几位姨娘都觉着自己有儿子了不起啊。还说我没个同胞兄弟,将来没人撑腰,姨娘没儿子傍身,老了没人管。”檀悠悠小声嘟囔。
梅姨娘笑而不语,拿出一盒松子,用小铁夹子一颗一颗地夹开壳。
又是这样……檀悠悠噘着嘴,坐过去帮着剥松子。
“我上年纪了,没打算再生孩子。”梅姨娘看了她一眼,轻言细语:“你别听人家胡说几句就记在心里胡思乱想,你爹上进,太太明智,姨娘也会过得很好,将来不会没人管你。”
檀悠悠小声道:“我才不担心自己呢。”
她会自个儿疼自个儿,再不会像前世那么傻了。
那个时候,她打小就努力做家务、帮着父母带弟弟,长大后除了正式的工作还兼职,经常熬到深夜,没有周末和节假日。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不敢恋爱不敢交际,尽力存下每一分钱,帮着补贴家用、供弟弟读书。
好不容易弟弟毕业有了工作,她满怀憧憬想要买间小屋立足,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因为经常搬家,租屋条件不好不安全,就把银行卡交给妈妈帮着保管。
熬到三十多岁,算着存的钱差不多够首付,她也看好了房,谁想突然晕倒在工位上,送医之后查出是脑癌晚期,房子买不成了,她问她妈要存款治病,她妈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追问再三,才知道是给她弟买了婚房。
再到后来,作为累赘被抛弃的她孤独死去,临死之前想的都是为什么要亏待自己。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好吃好喝好睡好玩,此外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