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完宋瓷,苏蓓蓓真的伸手将那个有些年头的瓷器骨灰罐抱了出来。
宋瓷像个放哨的,环顾着四周。“守门人不在,你动作快点儿。”
苏蓓蓓捧起骨灰罐,端详起罐子的底部,没发现异常,又将那罐子转了个圈。骨灰罐上印着一幅驾鹤西去图,还挺别致。
怎么看,这都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骨灰罐。“外观没毛病。”外观没毛病,里面就说不准了。
苏蓓蓓忽然看了眼宋瓷,对她扬了扬下巴。
“做什么?”宋瓷觉得苏蓓蓓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苏蓓蓓说:“宋瓷,你把它打开。”
宋瓷嘴巴抽了抽,赶紧摇头,拒绝了苏蓓蓓。“我们美少女从来不撬人家骨灰罐。”多缺德啊。
苏蓓蓓瞪了她一眼,美少女了不起哦。“行吧,那只能让我这个恶毒少女来。”苏蓓蓓看了看四周,叮嘱宋瓷:“你放哨。”
“好。”
宋瓷盯着四周,谨防有人过来。
撬人家骨灰罐跟撬坟墓没多大区别,恶毒少女苏蓓蓓也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心里也是犯怂的。
苏蓓蓓做好心里建设,给足了自己勇气,心一横,这才拧开骨灰罐。
咔哒。
“开了。”
闻言,宋瓷没回头,她也怂,怕回头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她盯着别处问苏蓓蓓:“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没有骨头啊?”
没苏蓓蓓没答话,宋瓷心里就跟猫儿在抓一样,十分好奇。控制不住好奇心,她回头靠着苏蓓蓓的肩膀朝骨灰罐里望了一眼。
灰白色的骨灰跟骨渣混在一起,这就是人死后的模样。
“没什么问题啊。”宋瓷让苏蓓蓓将盖子盖好,“走吧,这没问题。”
“等会儿。”苏蓓蓓将骨灰罐放回了柜子里,却没有将它盖上,而是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包包里,从里面掏出来一枚透明的一次性手套。
就肯德基赠送的那种免费一次性手套。
猜到苏蓓蓓要做什么,宋瓷嘴皮子哆嗦了一下,“蓓蓓,你不是吧?”
“嘘。”苏蓓蓓把手放在嘴边,冲宋瓷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宋瓷悄悄地吞了口唾沫,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苏蓓蓓只是一个悬疑小说作家,笔下塑造过不少令人闻风丧胆的变态,但她并不是真正的变态。她也是第一次摸人的骨灰,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强忍住恐惧,苏蓓蓓将手伸了进去。
那触感怎么说,其实跟摸煤灰没什么区别,就是心里瘆得慌。苏蓓蓓继续在罐子里面摸,手指伸到骨灰罐底部,终于摸到了一个触感不一样的小东西。
“找到了!”苏蓓蓓语气难掩激动。
宋瓷大吃一惊。
还真有?
她回头看向苏蓓蓓的手,只见她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U盘。那U盘样式很普通,纯黑色的,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老东西。
宋瓷与苏蓓蓓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喜。
“走!”
宋瓷跟着苏蓓蓓回到了她咖啡馆楼上的住所。
走进书房,把门一关,苏蓓蓓第一时间找到电吹风,递给宋瓷。“把U盘上面的灰吹干净。”
宋瓷这次没反抗,任劳任怨地打开电吹风,吹骨灰。
苏蓓蓓坐在小凳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等宋瓷吹干净了,就让她把U盘插到电脑接口上。宋瓷插上U盘,问苏蓓蓓:“能用吗?”
“能,没坏。”
这U盘里面,一共有三个文件,第一个文件被命名为‘徐湘湘’。
“打开。”宋瓷催促苏蓓蓓。
苏蓓蓓也没犹豫,直接打开了文件。
跳入她们视野的,是一页页的图片。凑近了,才能看清这些图片是被人用相机拍摄下来的信件。
信件上的字体秀气,字迹一样,写信的人应该是同一个女生。不用猜,信的主人必定是徐湘湘。
苏蓓蓓打开第一封信,见上面写着——
阿冕,今天是你去望东大学读书后的第二十天,你过得还好吗,学校里一切都习惯吗?
我找了一家纺织厂,每个月工资550块,包吃住。
上次你说你想要买一双球鞋,我存了一些钱,给你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听说还是名牌呢,要一百五十块呢。
我想,你穿上那双鞋在球场上打球的样子,一定很帅。
你父亲没给你生活费吧,我在鞋子里给你放了两百块钱,你记得拿出来,自己留着改善伙食。
阿冕,你好好好读书,等你大学毕业,我再去找你...
盼安好。
徐湘湘。
1995年,9月17号。
看完这封信,苏蓓蓓与宋瓷心中都挺不是个滋味的。
“她好惨。”宋瓷为徐湘湘感到惋惜,“一个月五百五的工资,她为穆冕花了三百五。这畜生心狠手辣,却深得好姑娘喜欢。”
无论是徐湘湘,还是杜婷婷,她们对穆冕那都是一片痴心。
他何德何能!
苏蓓蓓心事重重,没应声。苏蓓蓓继续往后翻看图片,两人将徐湘湘对穆冕的一往情深看在眼里,感触颇深。
信的最后,徐湘湘这样写到——
阿冕,好久不见。
听闻你结婚了,对象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大家小姐。她家世优渥,品学兼优,还是你们美术系的系花呢!
这几年你回复我信件的频率越来越低,我便猜到,你也许已经移情别恋。但我没想到,你不仅仅是移情别恋,你竟然已跟别人结婚了,连孩子都一岁多了!
穆冕,你当真是骗我好苦!
我们好歹相爱一场,就这么草草收场,想来总觉得遗憾。
下周我要去望东城,我想见你一面,就算要分手,我们也应该当面说清楚。
你追求我的时候,可是风雨无阻的为我送了一个月的早餐。分手时,我也希望你能亲口对我说一句:徐湘湘,我不爱你了。
一段感情,总得有始有终。
徐湘湘。
2002年,4月9日。
这是徐湘湘写给穆冕的最后一封信。从第一封信到最后一封信,时间跨度超过了七年。
他们异地恋了七年,而在第二年,穆冕就遇见了杜婷婷,并对杜婷婷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等于说,穆冕一边与杜婷婷相亲相爱,一边吊着另一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女孩子,竟长达六年之久!
论渣,还是穆冕渣。
大概徐湘湘怎么也想不到,望东城之旅,将是她的丧生之旅!她怕是到死都不敢相信,她从高中时期,爱了十年的男人,竟然会狠心要了她的命!
“真令人唏嘘。穆冕拿着徐湘湘给的钱,穿着徐湘湘寄来的衣服鞋子跟杜婷婷谈着恋爱,真不知是该说他脸皮厚,还是恬不知耻!”
“他们结婚了婚,生了孩子,都还不肯给徐湘湘一个了断,还继续吊着对方。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时光,就蹉跎在他身上了。”
“我替她不值。”
宋瓷义愤填膺地骂道:“穆冕真是绝世大渣男!”她为徐湘湘愤怒不值,说话时咬牙切齿,恨不能手刃了穆冕替徐湘湘报仇。
苏蓓蓓沉得住气些,她没有破口大骂,反倒问宋瓷:“你说,穆冕为什么不跟徐湘湘分手?他跟杜婷婷不是真爱么,还继续吊着徐湘湘,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真爱,也挺廉价。
不是当事人,这事谁能猜透。宋瓷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湘湘好惨。”被穆冕欺瞒了一辈子的杜婷婷也很惨。
“还有一张图片没看。”苏蓓蓓点开最后一张图片。这张图片则是穆冕从一张报社上面拍下来的报道内容——
望东城日报:【昨日,一年轻女子从我市蝶衣大厦高空跳楼自杀身亡,经调查,该女子乃海城人士,系孤儿,独自来望东城打工谋生,因生活压力跳楼身亡...】
一场情杀,就这么被草草定义成了自杀。
将鼠标拖到叉号上,苏蓓蓓关了这些图片。
一边点开第二个名为‘录音’的文件,苏蓓蓓一边同宋瓷说:“穆冕保存这些图片,表明他享受着整个犯罪的过程。尤其是犯罪结束后,没被警察侦破徐湘湘跳楼死亡真相后的沾沾自喜。拍下这些照片跟报道,就是为了事后回忆。”
“这种人,我们将他们称之为心理变态。”他们是极端危险的。
说话间,苏蓓蓓已经打开了录音文件。录音文件里面只有一段通话录音,点开录音,一道男音穿破电脑,在书房里无限放大——
“穆冕!那天的事,我都看到了。”听到这声音,苏蓓蓓猛地一怔,握着鼠标的指尖轻轻颤动。
宋瓷猜到了原因,她问苏蓓蓓:“这是你父亲的声音?”
苏蓓蓓紧皱着眉头,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爸爸的声音了。”尽管不记得,但这声音在苏蓓蓓听来,却是熟悉的。
直觉告诉她,这声音就是她爸爸苏不忘。
录音中,穆冕故作镇定,问苏不忘:“哪一天?你看到了什么?”
苏不忘说:“四年前,你杀人的那个晚上。”说罢,苏不忘停了下来,期待能看到穆冕心虚恐惧的反应。
但穆冕不仅不心虚不害怕,他在短暂的沉默后,竟还饶有兴致地问了句:“哦?哪一个晚上,我杀了谁?”
他不会不打自招,他要听苏不忘讲完原委,才能对如何处置苏不忘这人做出决定。
苏不忘浑然不知,一只恶魔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将他吞入口中,拆骨入腹。
“四年前,我们正处于创业初期。我工作繁忙就没空陪伴你嫂子,也没空陪伴蓓蓓。那晚你嫂子在电话里跟我吵了几句,生气了还说要离婚。我心烦意乱,没心情加班,便跑到大厦顶楼去抽根烟。”苏不忘大概是在回忆那晚的事,说话的语气有些缓慢,听上去像是在讲故事。
那时候的大厦顶层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格,想上就能上。
“我到大厦的时候,在大厦楼顶上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我还跟她聊过几句话。她告诉我她叫徐湘湘,是海城人,是来望东城来找她男朋友的。”
“听到你的脚步声,她就说是她男朋友了,我就走到了另一边去抽烟。老实说,当看见她的男朋友是你的时候,我相当惊讶。”
啧啧两声,苏不忘阴阳怪气地称赞穆冕:“穆冕啊穆冕,你的演技是真的好,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陈世美!”
“真想不到,弟妹那么优秀美丽,你竟还在外面养着一朵野花。”苏不忘的讥讽,并没有惹怒到穆冕。
穆冕仍很镇定,他冷静开口,问:“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你跟那个女人拉拉扯扯,大声争执,她扬言威胁你要去跟杜婷婷摊牌。你动怒了,假装安慰她,抱着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一掌将她推下了大厦...”
听完这话,穆冕沉默了下来。
“你真的看到了。”他语气莫名。
苏不忘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怕了?”他无不讽刺地说道:“穆冕,如果被杜家人,尤其是你当做心肝呵护的杜太太,知道了你与别的女人牵扯不清多年,还杀过人...你说,杜家人会怎么对你?弟妹又会怎样看你?”
就是这句话,为苏不忘夫妇之后的死埋下了祸端。
穆冕在电话里竟还沉得住气,他说:“你大可去试试。”
苏不忘那头静了静,才叹道:“穆冕,你真狠啊。”
“呵...”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这段录音,显然是穆冕自己保存下来的。
那个时候,针对‘悦色’购物网站未来的发展走向,两人产生了不同的意见。有了分歧,两人合作伙伴的关系就产生了裂痕。
那时候,公司里的员工都分成了两派。
苏不忘想要将穆冕从悦色赶走,穆冕同样想将苏不忘踢走,自己掌权成为一言堂。苏不忘的这番威胁,彻底斩断了穆冕对他残留的一丝情分。
他对苏不忘起了杀心。
苏不忘的死因是被车追尾后,坠河溺水身亡。在这场事故里面,穆冕将自己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因此从没有人怀疑过穆冕。
而那场公司内斗,也以苏不忘的去世而收场。
听完这段谈话,苏蓓蓓有些心神不宁。宋瓷瞧出来她的状态不对劲,便说:“你去旁边坐,我来看看下一个文件。”
“好。”
苏蓓蓓坐在一旁,想抽烟。
她打开抽屉柜,拿出烟,撕开了烟盒上的密封薄膜。抽了一支烟出来,用贝齿咬着,苏蓓蓓正要点燃打火机,突然想到了黎离。
妈的,她答应黎离要戒烟了。
苏蓓蓓将烟丢回了抽屉里,起身去外面的冰箱里找了一跟老冰棍。秋天里,一根冰棍塞进嘴巴里,苏蓓蓓整个人都冷静了。
宋瓷打开第三份文件,发现那是一段视频。“蓓蓓,这个好像是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视频!”
闻言,苏蓓蓓含着老冰棍站了起来,走到宋瓷后面。“打开。”将下巴放在宋瓷的头顶,同她一起看那段视频。
宋瓷打开视频,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这份车载记录仪,拍摄到的是车头前面的路况。夜里,车子行驶得很平稳,视频里看不见人,但能听到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苏不忘:“这个穆冕,是越来越能耐了,他竟然说要搞什么绿树免费借贷。”
苏妈妈就问:“绿树免费借贷是什么?”
“就是一种借贷方式,凡是用悦色购物网站的用户,在经过实名制认证后,每个月可以跟悦色提前借贷一笔钱,用以购买悦色的产品。等到下个月,用户主动偿还借贷,还不起就收利息。”
宋瓷心道:这不就是现在的某宝花呗跟某东白条吗?
穆冕这人虽然渣了点狠了点,但商业头脑是真的有。那个年代就能想出这种暴力赚钱的方式,的确是个人才。
“这不是挺好?”苏妈妈说:“购买也是一种欲望,这种免费借贷,更能刺激用户的购买欲,尤其是女性用户。”
“这本没有什么不好。”苏不忘语气有些不满,他指出:“这项决策一旦通过,穆冕在公司的威望就会远超于我,我迟早会沦为第二股东。”
同为悦色的创始人,苏不忘也不甘于屈居人下。
但苏妈妈却看得很开,“老公。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要一颗糖,结果我们现在拥有了一包糖。但你又不满意了,想得到一个糖果屋。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但我们应该学会知足。”
“我倒觉得穆冕的决策对公司是好的,你身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之一,也会跟着享受利益。我们这么想,是不是就没那么气了?”
“你倒是想得开。”车内静了一会儿,苏不忘突然又说:“你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困了?”
苏妈妈困惑的说道:“我睡了午觉的,这才九点多钟,我困什么。但好奇怪,我觉得好累,眼皮都有些睁不开...”说着说着,苏妈妈的话音便消失了。
见妻子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苏不忘觉得不对劲。“老婆,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人答话。
过了一会儿,苏不忘突然骂道:“穆冕,你卑鄙,你竟然给我们下迷药!”苏不忘情急之下想要停车,但人却昏睡了过去。
镜头中,车头开始偏离了原定车道。
碰——
一声碰撞声响起,镜头一阵晃动,车子便掉进了御龙渊大河。
行车记录仪的监视镜头随着车子一起沉入河里,河水将车包裹,车内的人慢慢地被河水吞没,直到死去...
镜头就像是个无情的杀手,默默地记录着这一幕。
宋瓷赶紧关了视频,回头去看苏蓓蓓。
苏蓓蓓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更镇定,只是脸色有些白。见宋瓷忧心忡忡地看过来,苏蓓蓓对她勉强一笑,“我没事。”但她的心却跳动的很快,双腿也有些发软。
等苏蓓蓓身体恢复了力量,宋瓷这才将U盘备份了,然后抽出穆冕的那只U盘,递给苏蓓蓓。“你去,交给林队。”
苏蓓蓓捏着那个U盘,她有些犹豫。“在这些录音跟视频中,穆冕只主动承认他杀了徐湘湘的事实,却无法证实他的的确确加害了我的父母。”
一切,都只是苏不忘的猜测。“只怕还不够彻底干翻他。”
“你等等。”
宋瓷给韩湛打了个电话。
听到韩湛电话响起,黎离他们默契的停止了谈话。韩湛冲他们点了点头,这才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接听。“怎么了瓷宝?”
宋瓷问韩湛:“那个朱袁文,他跟穆冕是什么关系?”穆冕这样的人,心思深沉,要找合伙人,肯定只会找知根知底的。
朱袁文一定有什么把柄,被穆冕捏在手心里。
“朱袁文么?”韩湛将自己调查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宋瓷。“朱袁文跟穆冕都是海城人,是一个地方考出来的。大学时朱袁文念的是医学院,穆冕读了计算机专业。”
“大学时,朱袁文曾因过失导致同班一名男生车祸身亡,那一幕恰好被前来找他玩的穆冕看见。朱袁文的把柄被穆冕捏在手里,自然就要听命于他。”
这些,都是韩湛调查了许久,才推测出来的结果。后来他让龙雨去恐吓过朱袁文,那朱袁文是个胆小的,被龙雨吓了一遭,就什么都承认了。
“韩哥我问你。你说穆冕要杀人,朱袁文是不是他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一个医生想要杀人,是非常容易的。
韩湛听出了宋瓷的暗示,他不禁怀疑问道:“你跟苏蓓蓓在搞什么?”这两人一定背着他在搞大事。
宋瓷告诉韩湛,“我们找到了穆冕当年加害徐湘湘的证据,也找了一些能指证穆冕谋害苏蓓蓓双亲的线索,只是需要进一步调查。你上班,我跟蓓蓓要去破案了。”
挂了电话,宋瓷拉起苏蓓蓓,拿上那个U盘,“走,我们去警察局。”
被挂了电话,韩湛有些心不在焉。他回到办公室,瞅了眼啥也不知情的黎离,没好气地问他:“你知道苏蓓蓓在做什么吗?”
黎离蒙了一下,才说:“写小说吧,她的出版书文稿快要写好了,我们这两天都没空见面。”
韩湛冷哼。
写什么稿子,人家背着你忙着抓坏人呢。
-
宋瓷他们到了警察局,才知道朱袁文跟穆冕已经被带到了看守所拘押。两人又开车去了看守所。
朱袁文犯罪已成事实,他暂时是不能见家属跟朋友的,只能见自己的律师。
宋瓷只好给外公打了个电话,让外公给她开了个后门。得到准许,宋瓷这才带着苏蓓蓓一起进了看守所。
朱袁文被提领到了审讯室,本以为会看到审讯官,结果看到的却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见到宋瓷,朱袁文微微眯起了眼睛。
宋瓷盯着朱袁文那张脸,心脏砰地跳了一下,差点跳出了体外。“是你!”宋瓷认出了朱袁文,上一世临死前,她最后一眼看见的人,就是这个朱袁文。
那时,他就站在手术太旁,冷漠地注视着她,等着她一咽气,就挖走她的心脏。
突然见到上一世杀了自己的人,宋瓷的脸色都有些白,背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朱袁文也认识宋瓷,他说:“你运气不错,上次被人带走了,逃过了一劫。”朱袁文指的是上次宋瓷出车祸,最后却被韩湛强行带走的事。
宋瓷也忆起了那事,看朱袁文的眼神一片冷漠,不带感情。“身为医生,你把一把本该救人的刀,变成了杀人的屠刀。朱主任,夜里睡着,你会不会也噩梦缠生呢?”
朱袁文摇摇头,“心狠手辣的人见得多了,噩梦那玩意儿,也就不怕了。”
“不愧是朱主任,这魄力就是强。”宋瓷语气充满了嘲弄。
苏蓓蓓懒得听他们阴阳怪气的谈话。
她拉住宋瓷的手,冲她摇头。
宋瓷明白苏蓓蓓的暗示,她忙闭上嘴巴,装哑巴。
苏蓓蓓盯着朱袁文那微胖的脸,突然说道:“大学的时候,因为失误导致同学车祸身亡,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注意到朱袁文在听到自己这话后,瞳孔忽然颤了颤,苏蓓蓓身子不动声色地朝朱袁文靠近了一些。
紧盯着朱袁文那双不安的眼睛,苏蓓蓓又道:“这辈子时常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我没有误杀他,我就不会被穆冕那狗东西一次次威胁。我呢,会成为德高望重的心外科专家医生,荣誉、风光、敬仰,我都将得到。”
“如果,当年那件事没有发生,就好了。”
苏蓓蓓说完,就干脆的闭上了嘴巴,观察着朱袁文的反应。朱袁文的脸上,反复闪现了许多种情绪,悔与恨,懊与愧。
宋瓷偷偷对苏蓓蓓竖起大拇指,玩心理战,还是得苏蓓蓓这种黑暗少女来做。
朱袁文抬起双手,用力地擦了把脸,这才眯着眼睛,盯着苏蓓蓓那张高冷的美丽脸蛋瞧了起来。
嘴唇哆嗦了几次,朱袁文才哑声问道:“你是谁?”
苏蓓蓓将自己父母的照片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在朱袁文的面前。朱袁文垂头看了一眼,没做声。
苏蓓蓓诈唬朱袁文:“十四年前,你被穆冕威胁,偷偷往一对夫妇的茶水里投了迷药,导致他们开车中途昏迷不醒,除了车祸事故,夫妻双双跌入御龙渊大河,溺水身亡。”
朱袁文脸上的横肉轻轻地颤动起来,他瞧着苏蓓蓓,将她的年龄跟那对夫妇的孩子对上,顿时就惊变了脸色。
“你是那个小女孩?”
朱袁文是见过苏蓓蓓的。
那是朱袁文第一次杀人,他心里愧疚难安,彻夜都睡不着。翌日天未亮,他便去了御龙渊大桥的岸边,躲在暗处偷看打捞队的进展。
亲眼看到打捞队将苏不忘夫妇的尸体捞起来,朱袁文当时腿都是软的,差点像摊烂泥坐在了地上。
那天下着小雨,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姑娘出现在苏不忘夫妇的遗体旁。小女孩跪在两具尸体之间,哭得令人心碎。
朱袁文这辈子倒是没怎么做过噩梦,却时常梦见当年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梦里,他总是被小女孩追着问:叔叔,叔叔,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爸爸妈妈?你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好不好?
见到在梦里缠了自己多年的小女孩,朱袁文心里最后一道城墙终于崩塌。
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愧疚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想杀他们的。可我没办法,穆冕拿我的前程威胁我,我不帮他,他就要去举发我。”
“那时候我孩子刚出生,我要是坐牢去了,我孩子老婆怎么办啊!”朱袁文痛哭淋涕,“我不想杀人的,可我也想过好日子啊!”
苏蓓蓓与宋瓷一脸冷漠地注视着朱袁文,没有同情他,也没有可怜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被同情。
“录音收了,可以了。”宋瓷说。
苏蓓蓓关了录音笔,拉着宋瓷的手臂站了起来。朱袁文还在那里哭,嘴里说着对不起。
苏蓓蓓盯着朱袁文那略胖硕的身躯,没有表情地说:“你的对不起,换不回来我父母的命。别哭了,假惺惺的,令人作呕。”
两人离开审讯室,出来时,与过来提审犯罪嫌疑人的林队碰见了。宋瓷知道林队是可以信任的人,便将那个录音笔跟U盘,交到林队的手里。
林队捏着它们,问宋瓷:“这是什么,宋小姐。”
宋瓷:“我们要报案,举报穆冕参与了两宗命案。为十四年前去世的苏不忘夫妇,以及十八年前去世的跳楼身亡女子徐湘湘,沉冤昭雪!”
林队眸子眯起,“我知道了。”
-
为了穆冕的事,杜婷婷这些天一直在东奔西走,四处找关系,想要尽可能的他减刑。
但每一个曾经与他们关系匪浅的人,都摇头叹息地拒绝了她。“弟媳啊,这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你不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事,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全国人的关注,要是穆老弟判刑轻了,是会引起社会不满的。”
杜婷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去坐牢。穆冕也不年轻了,几年牢狱之灾坐完,出来人都老了。
他真要去坐牢了,只怕是连穆秋最后一面也看不上。
想到这些,杜婷婷便心如刀割。
四处奔波无果,杜婷婷只想去见一见穆冕。但穆冕是重要罪犯,被警方带走后直接拘留到了看守所,杜婷婷根本无权去探视他。
她只能通过律师来获悉穆冕的情况。为此,杜婷婷特意花高价去聘请了一名金牌律师。
她这个案件,都没有律师愿意接手。
没有几个律师,愿意为罪大恶极的坏人辩护。
后来杜婷婷将聘价涨到了五百万,才有一名金牌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这天是律师去见穆冕的日子,杜婷婷知道后,等穆秋睡着了,也跟着去了一趟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民警果然不许杜婷婷进去探视。
杜婷婷就只能呆在看守所的大厅里等候,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律师出来。律师出来时,脸色非常难看。
杜婷婷忙站起来,问律师:“金律师,怎么样?我丈夫他还好吗?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金运没好气地冲杜婷婷说:“这案子我不接了!”
杜婷婷大惊失色。“为什么?金律师,你可是收了我的钱的,这案子你怎么就不接了?”
慌乱之下,杜婷婷打开自己的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是嫌钱不够吗?我这里还有,我可以再加钱!”
杜婷婷急得都要哭了,她用力要把那张卡塞到金律师手里。“我这卡里还有两百万,金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丈夫,好不好?”
金律师没有半分犹豫的将卡推了回去。
金律师这幅强硬态度,让杜婷婷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金律师态度不会这么坚决。“到底出什么事了?”
金律师见杜婷婷什么都不知道,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卡塞回杜婷婷的包里,这才告诉她:“穆夫人,你都不知道你的丈夫,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闻言,杜婷婷心里一惊,难道穆冕还背着她做了一些天理不容的事?
杜婷婷尽可能的维持住镇定,问金律师:“穆冕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金律师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真的是歹毒,太歹毒了。你是不知道,他身上还背着三条命债!”
“你丈夫十八年前就杀过人,杀的是还是从高中时候就跟他谈恋爱的初恋女友!不仅如此,你们的老友苏不忘夫妇,也是他谋杀的!”
“你说,你丈夫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哪个律师愿意为他辩护?这是个人,都不会昧着良心为他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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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运再爱财,也不敢要这个财,怕往后这辈子回想起这起案子就寝食难安。说完,金运就快步离开了看守所。
杜婷婷猛然听到这惊人的真相,脑子里轰隆隆地响了起来,眼前冒出一点点的金光,眼前的人和物都开始颠倒起来。
砰——
杜婷婷直接倒在看守所大门口的水泥地上,一边嘴角抽搐起来。
“有人晕倒了!”
“叫救护车!”
穆冕听到楼下的喧哗声,他没当一回事,过了很久才听到救护车赶到的声音。一阵吵闹后,外面便恢复了宁静。
这时林队走了过来,他抱臂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隔着铁栅栏的缝隙盯着穆冕。瞧见他那副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镇定模样,心里只觉得悲哀。
“知道刚才楼下发生了什么吗?”林队开口问。
穆冕盯着他,嗤了一声,“管我什么事。”
林队说:“刚才,楼下有一名女士突发脑溢血晕倒,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她是随金律师一起来的。”金律师,是杜婷婷为穆冕聘请的律师。
谁会随着金律师一起来警局?
答案不言而喻。
上一秒还镇定从容的穆冕,闻言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几步奔到拘留室的大门口,穆冕手握住铁栏杆,焦急地问林队:“她现在怎么样?你们送她去医院了吗?脑溢血是会死人的!”
只有在这一刻,看着为杜婷婷而暴走担忧的穆冕,林队才觉得他像是个人了。
“急性脑溢血,情况严重的确是会死人的。穆冕,她是在听说了你干的那些事后,怒火攻心,才突发的脑溢血。”
盯着突然安静下来的穆冕,林队冷冷地翘起唇角,对他说:“是你,穆冕,是你害了她。”
穆冕踉跄的走回到墙壁边上,一屁股坐在了铁床上,一声不吭,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林队转身就走,这时突然听到穆冕说:“我认罪。”
林队脚步一顿。
他冲身旁的下属使了个眼神,两人便羁押着穆冕去了审讯室。
在审讯室里,穆冕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愿意坦白我的罪行,但我希望,你们能让我去见一见我的夫人。”
这是穆冕唯一的请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