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安静了五秒以上。
这还是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不和谐的场面。
费悦都有些紧张了,下意识曲起了手指。
他们三个不是没吵过,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也是有的,但是,直接说退出,是从没有过的,或者说,他们仨从小同甘共苦,认定目标再难也是共进退,还从来没有哪一回一个人说退出。
所以,这也是施兰舟的意思吗?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施兰舟身上。
孟桑子想得很简单,如果只是施兰舟的意思,那他能回敬施兰舟的只有一顿爆捶了!
粟融珵却想起辛绾那日认认真真把他借的钱还给施兰舟和孟桑子的情形,或许,他们真的长大了?
施兰舟的脸都气青了。
但这是在公司,是在开会,不是他和艾箐两个人单独吵架的时候。
他微微闭了闭眼,平息了情绪,再睁开,笃定无比的声音说,“公司目前面临的困难我都清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些问题。珵珵的人类文明博物馆和桑子的VR图书目前都处于拓荒期,成本高且周期长,回报来得很慢。我想过,这两件事都是很有意义的事,要我们放弃,情怀都不允许,但是,我们开公司的基本原则还是得盈利,不盈利谈情怀谈理想都是空谈。”
听到这里,孟桑子的脸都有些变色了。
艾箐眼里却闪过一丝暗喜,悄然低下头,掩饰不住嘴角的上翘。
“所以,我的建议是,减少VR博物馆人力上的投入,这本来就是一件细水长流不可一蹴而就的事,还有,整合资源。既然这事业我们更多的抱有公益的性质,那并非一定得是我们独家完成,我们可以联合业内志同道合的同行一起去做这件事。VR图书也是如此,现在市场上做图书的,据我了解以童书为主,还有公司在做山海经等古典书籍,基本都是一本书一个APP的模式,这样对读者来说是很不方便的,也没法增加用户粘性,我觉得我们可以自己或者跟同行一起做平台,把内容整合在一起,这也是一个漫长的工程,但是,未尝不是可以努力的方向?本身,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是竞争,也是共同进步。”施兰舟又道。
孟桑子都快吃不准了,施兰舟这是啥意思?到底还退不退出啊?
艾箐也看着他。
施兰舟脸上有着淡淡疲色,目光平视前方,视线却无落点,仿似看着一片空濛,声音不大,却坚定而坚决,“我不会退出,现在乃至以后,都不会退出,你们在,我在。说好的同进退,共朝夕,我们二十五年不曾变,今后的二十五年,五十年也不会变。我施兰舟一步也不会比你们落后。”
孟桑子激动得,直接一拳砸在他肩膀上。
艾箐眼角那一丝窃喜,渐渐隐没。
“施兰舟!”她已是眼含警告。
施兰舟没有搭理她。
“行!施兰舟,你记着,你这会儿硬气,有本事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她拎着包,快步冲出了办公室。
原本还激动又兴奋的孟桑子这会儿才发现不对劲,眼看着艾箐都已经走远了,他才惶惶然捅了捅施兰舟。
施兰舟没动,只说,“继续开会。”
“艾箐生气了!”孟桑子替他急得。
“开会!”施兰舟忽然加高了声音。
“……”好吧,那就开会。
粟融珵缓缓提议,“不然……你先去……”
“我说了继续开会!”都快变成吼了。
“好,开会!”粟融珵朗声道,“兰子刚说的几点我也考虑过。公司现在的状况我也知道,桑子,VR博物馆的事你暂时放放,我自己带几个人慢慢做吧,你的团队抽一支主力专心做好图书,建立数据库,尽量把成本降到最小,至于搭建平台的问题,也交给我,剩下的人,交给兰子统筹。”
三人对第三、四季度的工作做了分析,对来年还是充满信心的。
“只要资金链不断,我们明年一定是盈利的。”粟融珵还是很乐观的,他现在担心施兰舟,“今天到此为止吧,你早点回去休息,治治你的熊猫眼。”
“我没事。”施兰舟搓了搓脸,“我做事去了。”
“哎——”孟桑子想要叫他,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好看着粟融珵,“他俩这是……”他有点内疚,“为了我们和艾箐吵架?”
粟融珵摇头,“是,也不是。”
“……”孟桑子都糊涂了,二傻子什么时候变哲学家了?他心里过意不去,“不然,我找艾箐谈谈?”
粟融珵再次摇头,“不用了,感情的事,外人无法插手,管来管去,管成怨偶,到时候没准真的连兄弟都无法做了。”
这天公司没有加班,到点儿就下班了,孟桑子想要陪陪施兰舟,施兰舟摆手手不必,自己先走了。
孟桑子想着,如果施兰舟是去和艾箐和解的,那他和粟融珵跟过去,反而耽误了他的事,就没再强求,只和粟融珵各自散了,心里有些郁闷,当初他们四个多好,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呢?他心里还是十分内疚的,如果不是他要做图书,大概施兰舟和艾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吧?到底是他亏欠大家。
他心里堵着这份难受,忽然想起某个总是鼓着腮帮子低着头的人,这五一马上要到了,不知她想到送什么礼物了吗?
他决定提醒一下她。
粟融珵则开车往琉璃街而去。
身为溯行公司带头人,肩负着兄弟的前程和未来,施兰舟那句“同进退,共朝夕”犹在耳侧,他尤其觉得这两肩的沉重。
他能笑着在会上给兄弟打气,告诉他们来年必然收获颇丰,那是他的习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可这心里悬着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
车停在胡同口的停车场,他慢慢走着去花青堂的,一路人头攒动,搅得他心里也乱糟糟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花青,门口好几盆绿植,植株小小的,颜色嫩得很,他也不知是啥植物,是辛绾不知从哪搬来的,好像辛家就有?
正站在门口发呆,穿布裙的她走到门口,乍一见他,大吃一惊,“你怎么站在这儿不吭声,也不进去?”
他笑了笑,将心里的郁结压住,“在琢磨这是什么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