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这种事瞒不得,也瞒不住,倒是不如如实请罪,以求父皇宽恕。”周倩轻声劝道,语气中满是关切。
“此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三弟妹,你向来聪慧,再帮我想一想。”季寒烟虽未痛哭失态,但语气中已隐有颤意,显然十分焦急。
周倩轻轻叹了一声,神色凝重的摇头,“那是大梁十四府二百四十州呈上的各地名花,意欲彰显我大梁万里锦绣。
如今近乎全部枯萎,如何还能献给父皇?
偏生此事众人都已知晓,现只等着在寿宴上展示,着实无法隐瞒。”
季寒烟如何不知,只他父亲做为礼部尚书正负责此事,现如今出了这般纰漏,定会惹得龙颜大怒。
若是往常父皇也许还会开恩,可今日宫中尚有他国使臣,出了此番有损颜面之事,父皇怎会轻饶。
“咳咳……”玉华公主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季寒烟神色巨变,立刻抬头望了过来,待看见是玉华公主两人,脸色才稍稍好转。
玉华公主和顾锦璃也觉尴尬,她们本只是觉得御花园空气清新,便来此散步,却不成想正撞见两人。
她们无意打探她人的隐私,可几人之间只隔寸步,她们若就此转身离去定会惊动周倩和季寒烟,反倒显得她们像是有意偷听。
周倩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自从出了沈妩的事情后,她对顾锦璃这些人便都有了微妙的不喜,就便对玉华公主也不如以往热络。
“原来是玉华和灵毓县主,怎么也不早些出来,可是吓了我们一跳呢。”周倩佯作嗔怒,笑着抱怨道,似在玩笑,但实则却有指责之意。
玉华公主挽着顾锦璃的手臂走过来,随口道:“锦儿胃口不舒服,我陪她来御花园走走,不成想竟遇到了两位皇嫂。”
这是御花园又不是私家院子,周倩来得,她们自然也来得。
玉华公主也隐约感觉到了周倩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只她并无意探究。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来都强求不得。
“二皇嫂,我刚才隐约听到了一些,可是礼部呈给父皇的寿礼出了什么问题?”玉华公主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问道。
季寒烟对沈皇后向来仰慕敬重,也很喜欢聪慧坦朗的玉华公主,便也未有隐瞒,将事情一一道来。
原是为了恭贺建明帝大寿,大梁各地府衙呈贡了当地的代表花卉,象征大梁十四府二百四十州锦绣繁盛,大梁万里河山盛世兴荣。
这些花卉早就被送至京都,由礼部尚书全权经手。
“我父亲做事向来谨慎,为了照顾这些花卉更是早早就搬进了礼部府衙。
昨日我和殿下还去礼部瞧过,那些花卉都格外鲜艳,可今日一早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百花枯萎。”季寒烟声音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玉华公主和顾锦璃皆眉头深锁。
此事不仅涉及礼部尚书一人的失职,原本寓意河山锦绣的花卉一夜枯萎,如此不吉之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只怕就连建明帝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百姓多信奉神佛,一旦有个天灾便会认为是老天降罪,灾情再严重些,便会有人怀疑此乃圣上失德。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百姓的随口之言往往容易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什么清君侧,勤君王,往往都始于这些所谓的异象。
周倩蹙眉,觉得季寒烟实在没有必要与她们两个多说。
此事已成定局,那些花卉已经枯死,除非神仙下凡,否则谁都没有回天之力。
“三弟妹,我也想帮你,可此事着实无法,还是趁早让季尚书与父皇请罪吧。”
季寒烟抬手擦拭落下的泪珠,无力的点了点头。
她也知此事难为,找周倩出来也是抱着侥幸心里,只想着但凡能有一线可能,她都要救救父亲。
可现在看来,此事当真无法了。
“王妃,我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可能行得通。”顾锦璃认真思忖后,启唇开口。
周倩眉头皱的更紧。
她刚说完没有办法,顾锦璃便如此说辞,莫非是想打她的脸不成!
“县主莫非有办法能让百花复活,要知道其中一些花草只有当地才有,便是御花园中都找不出。”
季寒烟却宛若一个落水之人,哪怕面前只有一根稻草,她都会用力攥紧,“县主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周倩略有不满的扫了季寒烟一眼,真是急疯了,竟连这等天方夜谭也信。
顾锦璃从容开口,“让枯萎的百花再度盛放定然无法实现……”
周倩唇角浮起一抹讥笑,这岂不是废话。
“但若想以百花寓意大梁万里锦绣河山,我觉得倒是不如这般……”
季寒烟的眸子越听越亮,周倩的表情则渐渐凝重起来。
怪不得王爷曾说这位灵毓县主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其思绪之敏捷的确让人惊叹。
可随即周倩心里便涌起了不甘和不满,之前便是因顾锦璃从中阻挠才破坏了她的计划,不但没算计成沈妩,还害的她被王爷好一番训斥。
如今她又刻意在二嫂面前出风头,怎么瞧都像是故意在与她过不去。
“县主这法子听起来倒是可行,可问题是我们上哪准备江山万里图,二来那百花又可又来得及拼凑?
寿宴已经开始,怕是拖不了许久。”
“事在人为,但凡有希望,我们总要试一试再说。”
顾锦璃有自己的私心在,她与这位二皇子妃并无私交,她这般也并未只为了帮衬季寒烟。
陛下对他们甚好,更何况他还是阿凉的亲生父亲,于情于理顾锦璃都不会坐视有人给他添堵。
顾锦璃不想再与周倩多说,时间不等人,她们现在务必要珍惜每一刻才是,“玉华,你把阿妩她们唤来,至于拖延时间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
“放心,此事有我。”玉华公主拍着心口应下,一边侧头对明月道:“我母后宫里有一副她亲笔画的江山图,你去取来,就说本宫有急用。”
“是!”
明月不敢耽误,提着裙摆小跑向凤鸾宫。
“二皇嫂,你留在这陪着锦儿,她有身子,你千万别离开她啊。”玉华公主嘱咐了一番,见季寒烟郑重应下,才折身回到殿中。
周倩见玉华公主言谈间完全将她这个三皇嫂摒弃在外,心下更是不快,再见季寒烟动容的对顾锦璃道谢,更觉得刺目,恨不得甩袖走人。
可傅凇傅凛兄弟感情不错,季寒烟的父亲又是礼部尚书,虽说礼部在六部中地位最低,但也算是助力,她这才耐住了性子。
玉华公主悄悄回到殿内,与沈妩附耳低语一番。
沈妩柳眉一挑,立刻分析出了其中利害,当即便与姜悦几人赶去了御花园。
她们这里的动作不算小,建明帝也察觉到了,但见是几个小姑娘,便故作未视。
沈皇后蹙了下眉,恰逢蒋贵妃笑着开口,“玉华公主与沈小姐都格外开朗呢。”
言外之意便是在指责她们没有规矩,竟随便出入。
丽妃瞥了蒋贵妃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玉华公主的确性情开朗,这点与她五皇兄很像呢。
之前陛下动怒,当众斥责了五殿下,我还担心他今日会不自在,现瞧他与一众大臣公子把酒言欢,未受影响,我便也放心了。”
丽妃还在记恨蒋太后夺权之仇,逮住机会自然要不遗余力的给蒋贵妃添堵。
蒋贵妃闻后果然撂了脸色。
沈皇后见她们两人大有争辩之势,面色沉冷的低声道:“今日谁在各国使臣面前惹事,休怪本宫依宫规处置。”
两人互瞪一眼,冷哼一声各自别过头去。
建明帝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翘了下嘴角。
有皇后坐镇,这后宫内他才可安心。
沈妩几人的动静温凉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见玉华公主一人回来,而沈妩几人又相继离开,心中不安,正想过去看看,玉华公主却倏然站起了身。
温凉抬眸,便见玉华公主忙冲着他好一番挤眉弄眼,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示意他不必担心。
“父皇,儿臣有个提议。”玉华公主走至殿中。
建明帝饶有兴致的挑眉,“说说看。”
得了建明帝应允,玉华公主便笑着道:“儿臣久闻北燕国人精通骑射,就连孩童都能骑马打猎,今日难得齐聚一堂,不如请北燕壮士与大梁子弟比试一番如何?”
“玉华,不得胡闹!”沈皇后眉头蹙的更深,开口叱道。
她越发觉得女儿似有古怪,往日女儿向来懂得分寸,今日怎么反是忘了规矩。
箫素在桌子下碰了碰箫拓,箫拓会意,笑着起身道:“无妨,无妨,酒宴比箭本就是雅事,切磋一番倒也有趣,不知陛下何意?”
建明帝微微眯了眯眸子,点了点头,“只是喝酒难免无趣,如此也好。”
英国公见状,眸光微动,起身开口道:“陛下,听闻礼部尚书有一份大礼要呈给陛下,不如先看过寿礼再行比试如何?”
众臣也点头附和,他们也对礼部神秘筹备了数月的大礼很有兴趣。
刚回到座位不久的礼部尚书脸色又白了两分,身子隐隐发抖。
建明帝犹豫了一下,玉华公主意有所指的笑着道:“父皇,既是大礼,做为压轴好戏呈给父皇岂不更好?”
建明帝听懂了玉华公主的暗示,礼部这份礼有恭祝大梁盛世万年之意,若先赢过北燕,再由礼部呈上,才会更有意义。
不过前提是,这场比试必须要赢,否则那贺礼只会变成笑话。
建明帝瞥了温凉一眼,笑着点了点头,“玉华说的有理,好事不怕晚,朕也想看看两国年轻人的比试。”
他对温凉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英国公闻言便也不再相劝,淡然落座静等比试。
箫拓望了箫素一眼,见箫素点头,便行至殿内,拱手道:“大梁陛下,我想亲自应战。”
“自然可以。”建明帝颔首,侧眸望向温凉,“温凉,你来向北燕四王子讨教。”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温凉身上,能被建明帝选中代表大梁应战,足以见得建明帝对他的信任和认可。
众人虽羡慕,却并无嫉妒之意,毕竟众人皆知温凉的身手,他们尚有自知之明。
而且这个差事并不轻松,若是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输了,不但会惹得圣上不悦,更会担上骂名。
傅凛暗暗攥拳,目光追随着起身行入殿中的温凉。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派人打探当年珍妃生产之事,结果却一无所得。
虽说时隔多年,可也不至于半分线索都无,这般干净反倒像是有人刻意磨灭了所有痕迹。
这个认知让他越发不安。
箫拓拱手,笑得随和,温凉却只淡淡点头,清淡的神色中藏着丝丝不耐。
他本想去寻顾锦璃,却不成想现竟被绊住了脚
是以他现在没有闲心与箫拓寒暄,只想速战速决。
箫拓虽早就知道温凉为人冷漠疏离,但见他如此,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宫人在殿外备好了箭靶,建明帝起身,侧眸望了一眼沈皇后,默默伸出了手。
沈皇后怔了一下,便将手放在了建明帝的手心。
群臣面前,她愿意配合他上演帝后和睦的戏码,只要于江山社稷有利,她身为皇后便责无旁贷。
看着携手而行的帝后,蒋贵妃和丽妃都狠狠喝了一碗醋,一直酸到了心里。
蒋贵妃更是嫉妒的不停的揉捏着帕子。
本以为宫中来了那么多新人,陛下应会被分散注意,谁曾想那些个主动接近陛下的小秀女无一例外全被丽妃收拾了一通,使得现在人人自危,乖巧的连秀琉苑都不敢出。
如此一来,她们筹备的选秀岂不付之东流了!
“温公子请。”箫拓谦让道。
“四王子是客,贵客先请。”温凉面无表情,即便是一番谦让的推辞,从他口中说出也带着两分冷意。
箫拓闻言笑笑,不再推辞,挽弓搭箭,一箭正中靶心。
温凉紧随其后,未落半分。
众人皆拍手叫绝。
因两人箭术过人,是以宫人将箭靶安置的甚远,这等距离许多人都无法中靶。
宋达咂咂嘴,颇不服气,“这等距离我也能中,太过简单了。”
宋老夫人侧眸瞪他一眼,一点都不沉稳,半分为将的风范都没有。
宋老夫人暗自腹诽自家孙子时,箫拓与温凉又已连发三箭,中间几乎毫无停顿,速度快到让人不敢眨眼,唯恐错漏每个细节。
两人似乎连瞄准的停顿都没有,那些箭便都如长了眼睛一般,径自射入了箭靶中。
众人连声叫好,可箫拓温凉两人却并不满意。
众所周知北燕人精通骑射,而箫拓的箭术在北燕更是上数,本以为能狠狠压制住温凉,却不成想两人竟不相上下。
温凉也不高兴,本以为立刻解决掉这个北燕四王子,却不成想对方竟然这般棘手。
温凉突然又举起了弓箭,这一次他搭上双箭,“铮铮”两声,两箭齐齐没入靶心。
箫拓皱眉,也不甘示弱的搭上两支箭,两支箭矢也皆射入红心。
温凉眉心微微压低,没想到此人竟这般难缠。
想了想,他侧眸望向身边的内侍,“取丝巾来,要不透光的。”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温公子想要盲射不成!
宋老夫人更是大为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凉,整个大梁能做到盲射的只有她父亲一人而已。
因此等箭术需要射箭之人拥有过人的专注力,她年轻时也曾尝试过,但根本不得其门。
反观平阳王冷静的仿佛一个局外人般,众人见他这副神情,心里不禁暗暗嘀咕。
平阳王如此胸有成竹,难道温公子真可覆目射箭?
平阳王其实并未见过温凉盲射,只他对温凉有种习惯性的放心。
虽说不想承认他的儿子比不上某人的,但温凉之才的确要远远超过同龄之人。
平阳王扫了一眼几个皇子,又看了看温凉,心中的那丝不平衡全然消失。
温凉优秀是因为他教导的好,与某人并无关系,不然为何其他皇子也就只能算那么回事?
“温公子是想盲射?”箫拓有些错愕。
射箭不比其他,蒙上眼睛如何看箭靶。
“嗯。”温凉淡淡应了一声,“四王子箭术过人,你我再如此比试只怕难分胜负。”
这等夸人的同时顺便将自己也带上的说法,若换个人来说,他们只想啐上一声。
可从温凉口中说出,他们却只想点头。
温凉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目光落在了玉华公主的发髻上。
突然被众人盯着看,玉华公主有些懵。
“可否借公主发上的步摇一用?”
玉华公主发上簪着一支五彩金雀步摇,雀嘴衔着一颗小金铃,随着步摇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宛若鸟啼。
玉华公主愣了一下,才点头道:“可以啊。”
她边说边将步摇摘了下来,命宫人递了上去。
她的步摇还成了比试的关键?
这种莫名的参与感让她多了些小小激动。
箫拓看着这支步摇,神色舒缓起来,“原来温公子是如此打算,只箭矢锋利,唯恐会弄坏了玉华公主的步摇。”
他从未盲射过,但若射这支坠着金铃的步摇,他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步摇繁琐,顺着声音也好射中。
玉华公主正想说没事,却见温凉摇头,“步摇贵重,自然不能损毁,所以要射的是这几根雀尾。”
雀尾乃是用孔雀的翎羽所制,精巧别致,若箭矢只擦过雀尾,的确不会损毁步摇。
只这并不简单,步摇最华丽之处在于雀身,雀尾只占了步摇不过三分之一,难度又大大提高了。
箫拓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可温凉却不多言,已然用内侍呈上来的黑色丝巾覆在了眼上。
内侍依照温凉的吩咐,将步摇系在柳丝上。
因温凉早已覆上丝巾,是以全程只能以声辩位。
众人皆屏气静声,生怕影响了温凉判断方向。
步摇被系好之后,内侍轻轻弹了一下雀嘴的金铃,温凉瞬间将箭矢对准了声音的方向。
一时间四周安静无声,不少人都将手覆在心口处,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过于突出,会惹得建明帝不悦。
因垂柳会随风而动,是以步摇并非静止状态。
轻轻晃动的步摇发出清灵的响声,将场内所有人的心弦全都绷的紧紧的。
温凉右手拉弓,似是已经找准了方向。
正当众人翘首以望的时候,人群中忽有人发出“哎呦”一声声响,瞬间打破了宁静。
这人更是趔趄了两步,险些摔倒。
众人的眼神宛若刀子般飞了过去,恨不得将此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周荣稳住身形后才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脸色一瞬间涨的通红,局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他心中委屈,他并非是自己没站稳,而是被人撞了出去。
而几乎就在同时,温凉手中的箭已然松开,开弓没有回头箭,众人再气也于事无补。
可就在众人都以为此箭定会射偏时,那箭矢却从步摇的两根羽尾之间倏然穿过。
原本静下来的步摇被箭矢的力度震得重新摇摆起来,那叮铃叮铃的声响,那不停颤动的尾羽都证明他们刚才没有看错。
温凉,射中了!
无声的沉寂之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这一刻众人忘记了党派和私怨,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开怀,因为不管何时,党派之争都比不过家国荣辱。
多少年来北燕恃强,嘲讽他们大梁为软弱无能的熊包。
可今日之后,他们倒要看还有谁敢笑他大梁无能!
即便箫拓还未射箭,但在大梁众臣心中,这场比试他们已经赢了。
傅凛还能维持虚假的笑,傅决的脸色却已然彻底黑了。
温凉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抢着出风头,区区一个臣子竟敢遮掩他们这些龙子的荣光。
真是可恶至极!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人面上无笑,只目不转睛,震惊茫然的望着温凉。
温凉面上的黑巾尚未摘下,丝巾掩住了他那双冷清绝美的眸子,才得以让人能去细看他的轮廓和五官。
温凉的气质太过矜贵疏离,甚是削弱了几分他那过人的相貌。
可此番细细的打量下,她竟愕然发现,覆着面纱的温凉像极了一个人,那个她此生最为敬重仰慕,曾经叱咤风云,令北燕闻风丧胆的薛大将军!
宋老夫人有一瞬的恍惚。
父亲已走了数十年,他的相貌在她的记忆中已有些模糊。
可有一幕她记得清清楚楚,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依然无比清晰。
那日午后,父亲以丝带蒙住双目,她则用弹弓惊起树上的鸟儿。
父亲也如温凉那般毫无犹豫的挽弓搭箭,四下奔逃的鸟儿被父亲扑落落的射下,可父亲只将鸟儿射伤,并未伤害它的性命。
她当时欢喜极了,立刻跑过去将鸟儿捧在手心。
那时的她还是只一个小小少女,她仰望着高大笔挺的父亲,笑着说她日后定要做大梁第一巾帼女英雄。
她记得那日的暖光,那日的清风,甚至就连那小鸟柔软温暖的触感也记得分明。
所以,当看到这样的温凉时,她意外,且震惊。
若非她不相信人无来世,甚至会以为他就是父亲的转世。
父亲不仅是猛将,更俊美无俦,她时常遗憾老头子拖累了她薛家的血脉,儿孙中竟无一人相像父亲。
可今日,她竟在另一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父亲的风采。
这是巧合,是意外,还是某个被她刻意忽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