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今自觉自己一向善于哄人,可如今和林清浅比起来,她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林清浅从头到脚一个字也没有损她,提到她,偏偏她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听说靖王妃能言善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今,你和靖王妃比起来,可就笨多了。”陈老太太终于坐不住,她阴阳怪气的开口,“太后、郡主,你们可千万别恼了今今这丫头。”
眼药上得不高明,皇后脸上端着得体的微笑,并没有出言相助。
林清浅身后站的是赵景云,陈家这边有太后作为靠山,两方谁也不好得罪。而且.......
哈哈,她巴不得陈今今和林清浅杠上。
林清浅笑得也很得体,演戏嘛,谁不会似的。陈老夫人讥讽她伶牙俐齿,尖酸刻薄,那她就坐实了好,否则也太对不起老太太对她的定位了。
“老夫人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笑得一团和气,眼神透着温柔看着陈老夫人,“我倒是觉得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思维依旧敏捷,口齿更是伶俐得很。只是,老夫人太过谦了,总不能抬了我而贬低了陈姑娘。我现在才明白,陈姑娘之所以善言,原来是随了老夫人。”
口齿伶俐?陈老夫人被她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个词用在她这个年纪身上,分明是骂她。
陈今今脸色顿时沉下来,“真正谦虚的应该是王妃才是,了了几语,既哄得太后和郡主......”
“陈姑娘,我从来只会实话实说,从不哄人。”林清浅淡淡地打断她。
气氛有点儿僵,太后心情都不美了。
她甚至有些不满地扫了娘家嫂子一眼,怎么,她当不起林清浅所言吗?想她年轻的时候,的确是艳压六宫,容颜端庄大气,哪个宫里能和她相提并论?林清浅所言极是,一个人容颜天生或许无法改变,但内中休养却会提升整个人的气质。她不但长得好,而且一向注重内修,所以这些年来,即使年纪大了些,整个人气势却变得更好了。
如果陈老夫人不是她娘家嫂子,她早就令人赶出宫中去了。
“太后,我过去了。”赵无双提着裙裾过去,那模样分明是有些迫不及待。
“刚刚不愿意过来,这会儿倒是变得猴急了。姑娘家家的,提着裙裾成何体统?”太后笑骂。
“刚刚我不是没有自信,生怕被太后和陈姑娘压得喘不过气来吗?不过,我脸皮厚,被王妃夸赞几句,这自信就回来了些,终于鼓起勇气过来了。我得靠太后更近些,沾沾太后福气,说不定也能将自己内修提升一些。古语不是说了嘛,近朱者赤,太后,以后你可别嫌弃我黏你。”赵无双笑呵呵说了一大串,人也在太后身边落座。
德妃笑着附和,“这么一说,说得臣妾和皇后姐姐心也动了。不行,以后我们也得到慈宁宫来多走走,沾沾太后的福气。”
皇后心想,她是一国之母,自身有的是福气,哪用得着到慈宁宫来沾福气?当然,这种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敢说。相反,她还必须得附和德妃。
皇后笑得端庄大气,半捂着嘴开言,“可不就是这个说法。”
太后虽然明知众人是在捧着她,但能被一干人捧着,本身就说明她是个有福气的人。于是,她笑得更开怀了。
陈老太太和陈今今被众人忽视,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极了。
林清浅救回季斐十一命,德妃是真想想感激林清浅,她笑眯眯首先提起林清浅救人的事,想让林清浅在太后面前露个脸讨个好。“靖王妃医术高明,我那侄子一命可全仗着你妙手回春。”
“当时情况的确十分凶险。”赵无双深有感受,她亲眼看到季斐十半死不活的模样,也看到了季斐十的伤口,说实在话,她当时都有些吓坏了。
太后和皇后都很好奇,她们只听到季斐十伤势严重,但具体严重到何种地步,却不是太清楚。而且两个人对林清浅救人的过程十分好奇,太医和赵无双进宫,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根本不够精彩,也不够具体。
现在,林清浅坐在了她的面前,太后就忍不住开口问起来,“伤势严重到何种地步?靖王妃,你给哀家说说。”
皇后和德妃也好奇地盯着林清浅。
林清浅这才明白太后为什么好端端要请她进宫来。敢情后宫这几位是闲得发慌,拿她来解闷。
说故事嘛,林清浅或许不是太擅长。不过她是季斐十的主治郎中,人是经过她的手才得以活命。所以她也算有话可说。
从林清浅嘴里说出的过程,要比其他人说得精彩得多。太后、皇后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面脸色却是有些发白。
虽然她们没有亲眼见到那血腥的场面,光是听林清浅说起,几个人心里就难受得想吐。实在是林清浅说得太精彩太逼真了,好几次,皇后都想打断林清浅的话,她想知道事情经过不假,但什么肠子,什么脾裂的,能不能不提呢?
陈今今也白了脸,不过她忍住了,她满脸好奇地问,“王妃医术高明,胆子可真够大的。王妃连给人剖腹都敢,换了别人,别说普通人,就是郎中,瞧见那场面也能晕过去。还是王妃的胆子大,令人佩服。”
林清浅笑眯眯瞥了她一眼,故作不知她话中讥讽之意,淡然回答,“练得多了,手上技术熟悉的同时,胆子也就跟着大起来。见得多,才不会觉得奇怪害怕。”
林清浅就不信,她抛出这么大的漏洞,陈今今会放过她。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陈今今就继续追问下去,“听王妃的意思,王妃练习多次才练就了胆量和医术?”
状似无意,实际上却是挑唆。
赵无双担心地看了林清浅一眼。
皇后笑得依旧端庄大气,似乎没听出陈今今话中带着的恶意。
德妃对林清浅有感激之情,笑着打了圆场,“学医向来辛苦,听说太医院中的学徒每次扎针,都得拿自个练手了。每一个太医,成名之前,都吃了不少苦头。”
“那是,要是郎中不勤奋,半吊子就出来行医,遇上重症,非但不能救命,还是害命。”赵无双也故意岔开林清浅如何练手。
陈老太太冷笑问,“针灸之术,在自个身上练习倒是不出奇,就是不知王妃剖腹开肚是怎么练成的?”
赵无双微微有些恼怒,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她真想上前个陈老夫人一巴掌。死婆子,心术不正,林清浅明明没有得罪过她,她处处抹黑林清浅用心何在?
德妃眼中冷意一闪而过。
陈老太太针对林清浅,半点儿也没有顾忌她的脸面。无论如何,靖王妃治好她的侄子,才被太后招进宫中来问话,要是林清浅因此而被太后厌恶,她心里也不得味,而且说不定赵景云私下里还认为祸根在季家,从而迁怒于安国公府。
德妃笑着想将话题岔过去,“陈老夫人,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有自己的绝活,那是用来传家绝活,你这不是为难靖王妃吗?”
陈今今作为晚辈直接和德妃直接杠上,她笑眯眯道歉,“靖王妃,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并无他意。还望靖王妃别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林清浅飞快接过她的话,心里又补充上两个字“才怪”。她绝口不提如何联系金疡术。
她越是想避开,陈老夫人越发觉得她有见不得人的把柄。于是,陈老夫人不阴不阳地又继续开口逼问,“既然王妃不在意,不如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太后,你不好奇吗?”
太后其实也好奇,她知道陈老夫人故意在针对林清浅,不过自家的嫂子,在小辈们的面前,她就算不高兴,也会给足了面子给陈老夫人,“靖王妃,哀家也好奇,你说来听听。”
德妃和赵无双都觉得心里无力,两个人忍不住担心地看了林清浅。
林清浅无所谓,与其藏着掖着反倒不如大大方方摆出来,省得别人惦记。她刚刚故意做出为难的模样,目的就是为了打陈今今的脸面而已。“金疡术和针灸不同,针灸可以对自己下针,但金疡术动的是刀子,就算人傻,也不会真的对自家开刀。所以,一开始练习金疡术,就得用小动物来联手,开始用得是鸡,后来用猪羊,然后是猴子,再然后就是当免费的仵作。”
“仵作?没听说王妃做过仵作呀。”陈今今惊讶地脱口而出。
林清浅轻笑,“我师父曾经当做仵作,他将案例写下来,供我学习,并且每一个案例都会画上图案。说实在话,第一次下手给人剖腹,我也是心惊胆战,生怕因为自己医术不过关,而耽误了人命。”
赵无双立刻跟上,“所以王妃每一次给人动刀,必然要病人家人写下保证书?”
所谓的保证书,其实是加强版的手术前同意书而已。林清浅微笑点头,“说到底,还是我的医术太弱了。只有濒临没救的病例,我才会下手。这样就算不成功,一般病人家人也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