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仙，七十六等仙家中最末端的神仙业位，也是唯一一种，不需要凝炼道果就能证就的业位；只需要元神返元婴，闭关七七四十九日，便能虹化飞升。

不过便是飞升仙界，散仙也只能做最低等的仙家，受上界天庭差遣。

而能证就元神的修士本身便是万里挑一，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业位自然是能靠前便靠前，再怎么说，倒数第一都不在选项之内。

然而对于一些天生异物，能够飞升上界、永生不死便是最高追求，这其中便包括眼前这只万年老蚌。

天女化形便是这只老蚌的飞升方式，借助潮汐之力腾空，然后勾结上界月华化形，破空飞升。

只是这种飞升方式远没有元婴虹化靠谱，不仅要借助天地自然之力，便是这万水海潮，更重要的是，把本体暴露在外，注定会被修士围猎。

便如眼前这般。

虽然借助‘飞升’之力，将第一批围猎修士弹入两界间隙，但有更多的修士围攻过来。

蚌壳一点点张开，露出一道发光的人形，荧光点点，身体凹凸有致，极其完美，声线更是通灵通透，却透着悲哀。

“老身在海底苦修数千载，不食半点血食，只求飞升得道，各位仙家为何要阻拦我。”

“因为天地不仁，我亦不仁。”

“不取尔珠，我亦无法得道，你便学佛门菩萨，肉身布施吧。”

“畜生焉能跟人语！”

冲上来修士面目或狰狞、或漠然，不管是正魔，还是异派中人，修的都是道，大道无情，善心太多，强如那佛门，那如来仙人，还不是自取灭亡。

只要按照顺大道而行，这世间生灵生生灭灭，不用放在心上。

姜鱼儿心头莫名的一缩，尤其是那句‘畜生焉能跟人语’，深深的刺痛了他。

“大人——”

“别求我，求你的剑，”戚笼头也不回的道。

拔剑

拔剑者却不是姜鱼儿，而是岳鬃、还有铁剑真君。

岳鬃的剑虽然没有入剑道，但却是元神化剑，三花五气尽数融入长剑之中，化作一道百丈有余的黄光，每一次吞吐，虚空巨震，往下一落，所过之处，凡是挡在黄光四周的修士，尽数肉身崩裂，颅骨凹陷。

这便是岳鬃的东岳镇神剑，同样也是他老师小何先生的得意剑术之一。

剑光如泰山压顶，直接堵住了老蚌的飞升方向。

元神化元婴，元婴是极为脆弱的，魔道便有一种手段强行捕猎元婴，制成一种魔门至宝天婴珠。

‘天女’算是异类元婴，同样极其脆弱。

然而老蚌十年才有这么一个机会，下一次万水海潮未必就能把它卷上海面，自然不甘心。

铁剑真人瞪大双眼，就在东岳镇神剑斩在老蚌身上时，一口厚重铁剑拔出，双手握住剑柄，猛的斜劈，突然撞在‘东岳镇神剑’上。

劈不是斩，劈是一个尽势，而斩的后面还可以带一个刺；古有吴越剑士闻名天下，战场剑阵所向披靡，这是战场剑术！

一声重响，那口如山之剑硬生生被挡了开来，然后铁剑真人收剑退步直刺，宛如吴越剑士用剑插入铁甲缝隙，剑头锋芒一闪，便出现在了岳鬃的额前。

‘这是什么古怪剑术！’

岳鬃下意识的仰头，寒光一闪，一缕黑发便被刺下。

“剑气之道，比不上我铁剑之道！”

铁剑真君哈哈大笑，手持铁剑出现在海面上，又是一个横扫的姿态，挡在他面前的十几个修士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斩断，像是十几口喷泉同时喷血。

异派名声不好的原因，便是有太多的异派中人下手堪比魔道。

剑光再度一扬，重重往蚌壳中劈下，明明看似是凡间剑术，却拥有着鬼神难测之威。

老蚌知道危机，蚌壳内珠影一闪，一道粗大白光飞出，这是老蚌积累上千年的蚌珠精华，本是用来飞升的力量，但生死关口，也顾不得其它了。

然而铁剑似是半点不受影响，剑刃砸下，硬生生将蚌壳切出一个大豁口，剑身一转，在那‘天女’背上留下一道粗大伤痕。

天女惨叫一声，空灵的声音之中，透着十分的痛苦。

然而铁剑真君面无表情，眼神之中反而更加兴奋，铁剑扬起，就待再度劈下！

然而下一瞬间，细微的拔剑声响突然从耳边响起，铁剑真君反身一架，一口粗劣的木剑撞在剑身上，随即四分五裂开来。

一个修为低劣的半人半妖出现在其眼前。

铁剑真君连话都懒的多说，反手一抓，便要拧下对方的人头。

虽然刚刚那一记剑术让他莫名产生一丝危险，但这种修为，这口木剑，哪怕击在身上，也不可能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姜鱼儿脑中一片空白。

‘死而无憾了！’

然而下一刻，一只胖乎乎的圆手探臂而来，一把按住了对方手爪。

戚笼在其背后笑道：“年轻人代表着未来，可不能在没长成前就被扼杀。”

“正巧，我也会剑术，我们来比一比。”

手腕一转，单手举剑，当年夜真宗的配剑，用一座磁精大山炼成的巨剑‘夜王朝’高高砸下。

铁剑真君面色一变，只感到手中铁剑‘嗡嗡’颤抖，下意识的迎剑而上，两剑相撞，剑刃摩擦的火花随即卷起两道火焰风暴。

戚笼身子微微一仰，看向剑身，轻咦一声，只见巨剑夜王朝的剑刃上，有一个拳头大的豁口。

“还真是古怪的剑术。”

并没有感受到剑气剑意，反倒是用剑身摧毁剑身。

铁剑真君倒退三步，黑炭脸上变的更加漆黑，铁剑本身倒是没有损伤，只是手腕微微发抖，同时一丝血液流出，心中骇然。

‘这是什么变态的力量！’

“再来！”

戚笼哈哈一笑，巨剑再度扬起，明明没有任何高明的剑招，但一股无形吸力吸着铁剑向上撞。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在打铁。

而老蚌得到机会，万年积累，运尽一身功行，猛然吞吐，一道银色虹光瞬息万丈，比起任何遁光都要快。

而岳鬃连忙祭剑，剑意化作一座巨山往虹光上撞去；然而还没飞到一半，那股恐怖的吸力再现，直接将剑意吸的僵持在半空。

“人家要飞升你就让人家飞升嘛，我还没见过飞升呢。”

在这短短数息中，没了牵制的虹光直飞十万丈，天女的幻影越发清晰，同时身上燃烧起了淡淡的烟雾。

‘灵空飞烟？’

戚笼把一部分心神放在这虹光之上，见到这飞烟，心道传说是真的，飞升之际，虹光会产生飞烟，而这类飞烟等上界之后，便会自动化作仙气。

天龙老魅见状，掐动手串佛珠，施展八部禅音，顿时八部众演化而出，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伽纷纷幻化而出，合围虹光，每一尊八部众都有着菩萨级别的念力。

戚笼看在眼里，嘴巴微张，‘哞’的一声，声音几无，天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尊大佛虚影，双手一合，八部天龙居然不受控制似的，在半空中合手朝拜。

天龙老魅浑身一震，一脸不可思议。

‘除了那几个老尼姑外，这人间怎么会有佛陀级别的法力，十大古佛不都绝种了么。’

虹光不受牵制，再次突破，百万丈、千万丈，而那灵空飞烟的烟雾也越来越浓，烟雾之中，已然看不清天女的形状。

而在精神世界中，天柱节节高涨，天柱顶端的戚笼依旧在‘天女’旁边，目光灼灼。

‘虹化的过程，其实是后天转先天的过程，灵空飞烟是仙气的雏形，是借助虹化诞生的，我能感应到先天大道的气息，而且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先天时光大道

先天空间大道

‘所以飞升的实质，便是时空转化？那么人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虹化飞升毕竟是最低层次的飞升，戚笼又是天人二道双修，自然能参悟出一些道理来。

‘时间、空间，虹化超越时空，所以上界其实是一处时空之外的所在，所以才能长生不老、永恒自在，只是若不在时空之内，这又算是什么意义上的存在？’

戚笼冥冥中若有所悟，天柱根部，一丝丝白雾顺流而上，天顶，一道裂痕撕裂空间，两者交汇点，巧之又巧的在‘斩仙葫芦’的所在。

原本只有两颗成熟葫芦的树藤之上，被这两股力量同时一激，居然又有一颗成熟起来。

“这是——”

戚笼心中一喜，连忙运转法力，试图推演更多。

然而出乎意料，在虹光飞升，与海面到达一个极遥远的距离后，突然灵空烟雾迅速变少，而等雾气散去之后，一颗暗淡无光的宝珠越来越慢，最后从天空中坠落下来。

‘飞升失败了！？’

在戚笼的认知中，元婴飞升算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种飞升方式，按照真神们的说法，实在不行，便证个元婴吧。

尤其是在自己帮老蚌挡住好几位强手的前提下，居然失败了。

戚笼意念扫过，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丝丝灵空烟雾并没有散去，随风飘荡，不知要飘向何方。

“滚开！”

戚笼不再纠缠，全力爆发，一刹那间，方圆百丈尽成糜粉，同时在糜粉之中，黑白二光纠缠在一起，俨然是天地未开的混沌状态。

岳鬃、天龙老魅、铁剑真君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倒飞而出，刚刚那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要被彻底吞没了。

好在那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戚笼便在空中化做一个黑点。

三人互视一眼，都感觉心悸。

那人到底是谁！？

戚笼的遁速全开，但也比不上虹化的速度，足足飞了一个时辰，才飞到虹光的尽头，那道银虹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半点消散，戚笼摸上去，一股火热的感觉。

‘生命的气息，意志的存留。’

戚笼目光左右望去，好在那道灵空烟雾虽然一点点，但并没有飘多远，仍悬浮在空中，比云头要暗沉一点，又比真正的雾气要凝实不少。

戚笼将之抓住，结果穿手而过。

“嗯？”

戚笼讶然，想了想，掌心吞出大量白雾，重新凝成一个手掌，然而又是抓了个空。

‘不可能啊，天人相克，人道的力量怎么会对灵空烟雾一点影响都没有，哪怕是仙气，应该都有作用的。’

戚笼是见识过仙气的，当初替宁红封印先天血光，人道雾气注入其体内，曾经与仙气打过交锋，仙气撞在雾气之上，是有反应的。

没道理仙气有反应，而灵空烟雾却不受影响。

戚笼死死回忆他知道不多的飞升知识点，灵空烟雾在上界之后会转化成仙气，那么在转化之前，它含有杂质，这种杂质被上界吞噬。

这点杂质是——

‘难道是九圣元识！！’

戚笼面色微变，当初天地开辟，天道在上，延伸出满天神佛，九圣意识在下，化作亿万生灵。

‘所以上界其实不仅是功行圆满，最后得道之地。’

‘飞升的深层目的，其实是上界某一位，或者说某些人收集九圣元识的手段！’

戚笼越想越有可能，念头一动，天人之力再度相交，精神世界中产生大片的褶皱混沌，好似天地蒙味，无生灵、无演化、连天地自身都无。

戚笼闷哼一声，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而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后，再度张开手掌，一道淡金色的光辉出世。

帝气！

帝光一裹，虚空烟雾顿时沸腾，戚笼乘机将之拉入精神世界中。

混沌蒙昧的精神世界产生了剧烈的影响。

‘果然如此，如果说帝气是最接近天道的力量，那么灵空烟雾便是九圣元识的演化物，我要找一个地方闭关！’

戚笼隐隐感觉到，这是一个契机。

进一步掌握后天建木大道的契机！

……

没了戚笼，万水海潮依旧在沸腾，各种修士此起彼伏，虽然依旧有万年蚌精在吸收水精、吞吐月华，但‘天女化形’的却很少见。

而且这些蚌精更难缠，它们见势不妙，会直接退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