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声 (五 上)()
王洵恨他下黑手,故而也不再克制,双掌向对方肩膀上一搭,抬腿便朝小腿胫骨绊去。这下子若是绊倒实处,外乡人的小腿即便不骨折,也得因为脱臼在床上趴上几个月。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双臂猛地向上一搅,居然借着王洵的一搭之力,把身体腾了起来,避过攻向下盘的一记杀招。然后身随影走,蝴蝶般围着王洵转了半个圈子,挥肘砸向王洵后颈。
“啊!”周围的看客们倒吸一口冷气。这已经不是普通打架斗殴,而是以命相搏了。胆小的人两眼一闭,转身就走。免得过后被官府请去当证人问话,徒惹一身晦气。胆大的也屏住呼吸,瞪圆眼睛,看场中的恶少的外乡客谁先得手。
“嘿!”王洵猛然前扑,躲开对方杀招。随后转身攻向外乡人小腹。外乡人举掌相迎,包住他的拳头,一抽一送,居然又将王洵的攻势化解掉,随后发起凌厉的反攻。
这会儿周围变得清静了许多,只有沉重的拳脚相撞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双方又换了十几招,王洵抓住对方一个破绽,以腿为鞭,奋力横扫。外乡客再度敏捷地跃开,随即出脚攻向他的膝盖。王洵避都不避,反而上前半尺。二人的大腿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发出“嘭”地一声巨响。王洵后退,蓄势,反扑。外乡客踉跄数步,无法站稳身形还击,只好大喝一声,用肩膀顶了过来。
如同一头老虎与一头豹子相撞,又是一声闷响,双方紧紧撞在一处。随后四只手臂挥舞,拳头在对方后背上敲鼓般猛擂。这样打下去,外乡人非被砸吐血不可,但王洵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双方的同伴都不忍让自己人受伤,大喊一声,纷纷上前。围观者当中也有数个人越众而出,试图将抱在一起的双方分开,免得两败俱伤。
宇文至的心思都在好朋友王洵身上,根本看不出其他人的意图。见对面外乡客来得迅速,又明知自己肯定不是人家对手,把牙一咬,从地上捡了块砖头,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四十上下的什么高夫子拍将过去。
那高夫子猝不及防,脑门上吃了一砖头,仰头便倒。“出人命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其他看热闹的人立刻一片大乱,狼奔豚突,唯恐遭受池鱼之殃。
紧跟在高夫子之后的那个外乡客便是被称作岑七郎的,见高夫子满脸是血,以为他真的已经被一砖头拍死。气得怒吼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剑,对着宇文至分心便刺。
大唐读书人在腰间佩把宝剑乃是时尚。通常剑刃都懒得开,以免不小心割伤自己。但岑七郎的宝剑肯定不在此列,刚出鞘,立刻带起了一道耀眼的寒光。甭看宇文至平素在街市上横行无忌,却从没真正杀过人。看到对手情急拼命,吓得惨叫一声,拔腿便逃。
“哪里走!”岑七郎怎肯放过这个杀害自己朋友的“真凶”,提着宝剑随后便追。也活该宇文至倒霉,才奔出十几步,迎面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数辆包着白铜的马车冲着他直挺挺的撞了过来。
这下子要是被撞上,非粉身碎骨不可。宇文至再度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双腿猛然拔起半丈多高,硬是从第一辆马车的拉车辕马脊背上跃了过去。那岑七郎也恰恰追至,来不及收拢身形,也是猛然双腿用力,苍鹰般从同一匹马背上疾掠而过。
也就是对方为了出行安全,故意用了以耐力著称,身材却比较低矮的室韦马,才让他们两个逃过了一劫。若是换了军中的突厥马或者契丹马,宇文至和追杀他的岑七郎两个非被辕马撞残废了不可。但是,他们两个算是逃离了生天,一向在豪门里边养尊处优的辕马们却不曾受过如此惊吓,只听车队中间发出“唏溜溜”一声咆哮,有两匹辕马居然不管前后队伍中的赶车者如何呵斥,冲下大路,拖着马车,直奔附近的宽阔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