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蛊和凤蛊一旦分离,就必须各自豢养,当初就是因为薄云岫身上饲养着凰蛊,他才会死。”魏若云隔着牢笼看她,“沈木兮,若说这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大概就是你,也唯有你了!”
当初说好的换子,魏若云却狠心的将孩子丢弃,为的就是让关胜雪痛苦一生,可这痛苦何尝不是折磨了她一辈子。内心的愧疚,如同缠绕的藤蔓,蔓延在骨血之中,至死都无法拔除!
时间久了,那孩子就成了当初的梦魇,挥之不去的阴影。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做亏心事。不管是善是恶,亏心事做多了,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安宁。”魏若云仰头一声叹,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回顾一生,除了仇恨,什么都没得到,什么也没留下。
“我是爱他的。”魏若云音色孱弱,“可他为什么就看上关胜雪那个蠢女人呢?人的缘分,真的好奇怪。”
沈木兮皱眉,“知道吗?你养出来的女儿,跟你是一样的,她自认为什么都比我好,所以无法接受,薄云岫爱上的不是她这样的倾城之色。魏若云,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世间有繁华三千,然吾爱不可负!”
魏若云面色惨白,无力的笑了笑,“活了一辈子,还不如你们这样的小辈,活得通透,倒也是我活该了!”
“魏仙儿是自作自受,太后已经下令严惩,所以这事我不会插手,免得脏了自己的手。”沈木兮转身就走。
“那,能不能放了我,让我过去抱抱她?”魏若云问。
沈木兮一愣,“你想杀了她吗?”
“你没看到她快要不行了吗?终究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想抱抱她,难道也不行吗?”魏若云喘口气,“我身上没有任何的兵刃,怎么可能杀了她?”
“王妃放心,她的武功被废,身上也没有兵刃,同废人没什么差别。”看守的狱卒解释,“平时,连吃饭都费劲,何况是出手。”
沈木兮敛眸,“好!魏若云,我劝你最好给自己留点人性,不要做得太绝。韩天命喜欢太后,可能只是想保护她。你要知道,一个男人的保护欲,足以让他为这个女人拼尽全力。”
魏若云仲怔,身上的铁索被解开,身子疲软的滑落在地。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然后被狱卒拖了出去,推进了隔壁的牢房。
“沈木兮,你说的是真的吗?”魏若云问。
沈木兮瞧着她,“你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爱?凡事有度。”
魏若云笑得何其凄凉,“我一心要帮他,搭上了整个魏氏一族,最后换来的却是我太过用力,以至于……始终是我一人在戏台上唱戏,最后连偷来的孩子,都没能落得好下场,以至英年早逝。报应啊,报应不爽!”
“娘……”魏仙儿虚弱的开口,“你求求她,放了我吧,我好疼,我受不了了……”
魏仙儿被放下来,母女两个贴着墙角靠着,一个比一个惨。各自鲜血淋漓,各自奄奄一息,却是一样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仙儿!”魏若云靠在墙根处,扭头望着魏仙儿,“你是不是恨极了我?如果当年我不把你带回来……也许你现在还在农家里过得好好的。”
魏仙儿连哭都不敢太用力,身上肉尽骨出,她已经分不清楚身上哪儿疼,只知道……好疼!
“娘,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魏仙儿贴在墙角,连抬头的气力都没了。
“因为你身上有烫痕,我上哪找第二个,拥有一模一样烫痕的孩子?”魏若云咬着牙,慢慢的将魏仙儿带入自己的怀中,“仙儿,娘知道你疼,你放心,很快就不疼了!”
“娘,我还是不想死。”魏仙儿眼皮子打架,全凭一口气吊着,“你帮我求求沈木兮,好歹……好歹你也跟过她的亲爹,看在露水夫妻的份上,总归、总归要给你点面子。娘……你让她放了我好不好,我再也不跟她抢男人了,娘……”
刹那间,魏仙儿猛地瞪大眼睛。
“魏仙儿!”饶是沈木兮,也跟着心惊肉跳。
魏若云的手,穿透了魏仙儿的心口,那力道几乎是拼尽了她的全力,速度很快、力道很重、位置很准。穿心而过,锐利的指甲上鲜血直流,不断的滴落在地。
“娘……”魏仙儿脖颈处青筋凸起。
“仙儿,你坏事做尽,该死!”魏若云深吸一口气,“你是娘把你带大的,所以也该由娘亲手将你送走。”
魏仙儿伏在母亲的肩头,终是没了气息,只是这眼珠子瞪得斗大,全然没料到最后竟是自己的母亲,要了她的性命。
“其实从一开始,你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娘不是真心要养你,一则是为了应付来日的关胜雪,为了要挟她。二则也是因为娘要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身上,如此才不会被人怀疑!”魏若云的眼皮子耷拉着。
跪抱着的母女,已然摇摇欲坠。
“沈木兮,魏仙儿的心脏里,有你要的东西!欲得碧落,须下黄泉。”魏若云合上眼睛,“我终是不忍自己就这样死去,不甘心就这样随他而去。万般折磨,各种复仇大计,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狱卒进去检查的时候,母女皆亡。
魏若云母女,相拥而亡,鲜血流了一地。
“王妃?”月归骇然。
“去拿冰块和盒子。”沈木兮面色沉冷,幽然轻叹。
落得如此下场,终究是令人唏嘘的。
不过,魏若云说,当初若不是看魏仙儿身上有印记,是不会带走魏仙儿的,可见当初落在魏仙儿身上的青铜钥匙印,亦是韩不宿所为。
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韩不宿,藏在暗处,做了那么多偷龙转凤的事情,把众人都耍得团团转,委实了不得。
欲得碧落,须下黄泉。
当冰盒被放在千面跟前时,千面差点没咬着自个的舌头,“你是说,碧落?”
“魏若云临死前,是这么说的。”沈木兮敛眸,“我不知是什么意思,所以回来问问你。师父,碧落到底是何物?魏若云为何要将这东西放在魏仙儿身上?”
千面轻叹,“碧落这东西,是韩老二和我无意间发现的,有了这东西,倒是能对付凰蛊了!”
“师父的意思是……”沈木兮诧异,“放在凰蛊的宿主身上,可以压制凰蛊?”
“一则为牵制,二则两识同存!”千面解释,“这碧落能让凤蛊的宿主和凰蛊宿主,心意相通,如此便可避免了凰蛊彻底掌控宿主的局面。”
沈木兮眉心微蹙,“韩天命把凰蛊给了太后,又把碧落给了魏若云,这是让她们相互挟制吗?”
“也可能是魏若云悄悄得了,想控制韩天命。”千面扯了扯唇角,“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
何况,魏若云已死,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碧落的,不过有一点,她终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并且,亲手了结了自己造下的孽。
大概是担心死后,没脸去见韩天命吧!
这人执念太深,到死都念叨着那个从未多看他一眼,从未对她动过心的男人。
“碧落!”沈木兮苦笑,“上穷碧落下黄泉,凤蛊和凰蛊,尚且能剜出,可这碧落只能取心,足见……宿主非死不可。”
“按我说,是这人心术不正。”步棠冷笑,“从一开始,她把魏仙儿送到自己的儿子身边,原就没安好心,后来还怀上了四皇子的孩子,继而博得太后的全身心相护,她这分明是想改朝换代!如果当年四皇子没死,那么登上皇位,魏仙儿就是皇后,有太后和关家一力扶持,后果不堪设想。”
沈木兮点点头,“她恨所有人,也把恨都带给了魏仙儿。所以从一开始,魏仙儿就是个傀儡,是一枚棋子,冷漠无情亦不足为奇!”
可怜了薄钰,从刚一开始,就是魏仙儿算计得来的结果。
“那这碧落怎么办?”步棠问。
沈木兮瞧着千面,“师父,这东西该如何植入?”
千面轻叹,“这东西,约莫连陆如镜都不知道用处,所幸,遇见了我!韩天命说过这么一嘴,左不过时隔太久,我的印象有些模糊,待我想想,再给你拟个法子出来。”
“好!”沈木兮点头,“速度要快点。”
“放心!”千面收了冰盒,这东西得好好用起来。
“主子!”阿落在外头轻唤,“主子?”
“收好了,我先回山庄。”沈木兮掉头就走。
阿落在外头有些着急,瞧着面色不太好,“主子,大公子哭晕过去了,这会正在太医院里,您看……”
沈木兮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便晓得阿落说的是薄钰,“消息为何传得那么快?”
“是您前脚出了天牢,两位公子后脚便进去了!”阿落轻叹,“公子手里有、有太后娘娘给的令牌,又因为是离王府的公子,所以狱卒……就把人放进去了。”
太后的令牌,沈郅是递回去了,可太后又塞给了薄钰,这两个孩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令牌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薄钰,见到了魏仙儿的尸体?”沈木兮面色微沉。
薄钰,应该也知道了魏仙儿的死因吧?
剜心而死。
“见、见着了!”阿落垂眸,“黍侍卫派人来报,问这事怎么处置?”
月归担虑,“王妃,只怕大公子会对您……心生恨意!”
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虽然人不是沈木兮杀的,但是魏仙儿的心,确实是沈木兮取走的。
“王妃?”月归抿唇,“大公子终究不是离王殿下的亲生子,要不……”
反正薄钰不是薄家的孩子,若是真的对沈木兮起了恨意,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免得养虎为患。
“月归,去办件事!”沈木兮大步流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