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建忠特别想对顾明卿来一句，“我不想理解！”

只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有他的教养，都让燕建忠说不出来。

其实在顾明卿问能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时，燕建忠是真的很想说，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的。

可是到最后，燕建忠还是没能说出来。

要时间，要什么时间？要多久的时间。

正清帝年纪是越来越大，俗话说得好，人生七十古来稀。正清帝的年纪真的不小了，不是燕建忠这个当孙子的要诅咒他，要说正清帝能活多久，那是真的不一定。

可就算是正清帝没有了，燕锦还活的好好的。燕锦的身体也好，一看就是长寿的。

燕锦是绝对不会同意燕建忠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哪个女人都不行。

要是燕建忠真的为了唐诗雨跟燕锦横，甚至说出只要唐诗雨，宁可不当太子世子的话，那燕锦九成九会动废了燕建忠的心思，这不是没有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

燕建忠不能失去如今的身份地位，不止是为了自己，还为了他的母亲。

一旦燕建忠被燕锦放弃，不再是太子世子，那么等待燕建忠和洛歆妍的就只有万劫不复了。

这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燕建忠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可能做到为唐诗雨一个女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顾明卿看着燕建忠这痛苦低落的模样，只能继续硬起心肠，“世子，这些都先不说。诗雨就不适合站在你身边。我的女儿，我最清楚。虽说规矩管家这些学得还算是不错，但是也只能说是不错而已。诗雨没有在皇家生存的本事。诗雨若是真的成了你的世子妃，不说成为你的助力，甚至会拉你的后腿。”

燕建忠想说他不在意，可是话刚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在意又有什么用呢？一次两次的，燕建忠可能真的不在意，可是次数多了，燕建忠还能做到一直不在意吗？燕建忠自己都不敢说。

“世子，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你跟诗雨两个就是有缘无分，你——认了吧。”唐瑾睿最后总结，说出了结论。

燕建忠扯了扯嘴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唐大人，我可以见见诗雨吗？”

孤男寡女的，见什么见？

只是——

顾明卿点点头，“我去喊诗雨过来。相公，咱们先回去吧。”

唐瑾睿荣也没说什么，起身，跟着顾明卿一起离开。

唐诗雨在知道燕建忠来了以后，很是高兴，兴冲冲地去看燕建忠。

“世子哥哥你来了啊。我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啊。”唐诗雨一见到燕建忠，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燕建忠眼睛微微一亮，本来被唐瑾睿和顾明卿打击得变得暗沉的眸子也重新燃起了小小的火苗，“诗雨，你很想我？”

唐诗雨重重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是我的世子哥哥啊！在我心里，你跟我哥没什么两样的。”

顿了顿，唐诗雨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我哥还是比世子哥哥你亲一点。不过世子哥哥，其实这亲一点也是亲的有限。”

燕建忠心里刚升起的一点点希翼的火苗，瞬间被唐诗雨的话给浇灭了，唐诗雨话里的意思多清楚啊，他只是哥哥。

燕建忠脸上的笑意满是苦涩，伸手摸了摸唐诗雨的脑袋，“好，我是你的世子哥哥，永远当你的哥哥。我会跟你哥哥一样疼你的。”

“世子哥哥你一直很疼我啊。”唐诗雨说着，忽然道，“世子哥哥，我听娘说你要娶妻了？你要娶谁当妻子啊？世子哥哥这么好的人，要娶的妻子也一定长得很漂亮，人也温柔。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世子哥哥。”

燕建忠本就受伤的心再次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子，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还没定下呢，不过也快了。”

“哦。世子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啊。就跟我爹和我娘一样，看看他们的感情多好啊。那么多年了，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说起唐瑾睿和顾明卿这对夫妻，谁都不能否认他们是难得的恩爱夫妻。

作为户部尚书的唐瑾睿，位高权重，深得帝宠，可是那么多年，都不曾纳妾，只守着妻子过日子。这样的男人就是话本子里也少有，可偏偏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唐诗雨说着，脸色绯红，双眸却亮晶晶的，“世子哥哥，我告诉你哦，我以后要嫁的丈夫一定要跟爹一样。跟我哥哥一样也行。因为我哥哥说了，他要跟爹一样，只娶一个妻子，而且他也会对妻子很好很好。”

“会的，诗雨那么可爱聪慧。以后你的丈夫一定会跟唐大人一样。”

唐诗雨摆摆手，“世上像我爹这样的好男人太少了，一样，我是不敢想了。比我爹差一点，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况且我可是有人撑腰的，我爹和我哥以后都会为我撑腰，别人休想欺负我。”

“我以后也会为你才撑腰。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诗雨的。”

唐诗雨的眼睛更亮了，“世子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世子哥哥你也要当个好男人，好好疼爱妻子哦。我知道你是太子世子，以后的太子，未来的皇上。你是不可能跟我爹和哥哥一样只有一个妻子的。这样你以后的妻子好像有些可怜，那你就更得对人家好一点了。要不然人家也太可怜了。”

“会的，我以后会好好对我的妻子。”

燕建忠没跟唐诗雨说多久，孤男寡女的是有些不适合。

至于唐瑾睿问他是否要留下来用一顿便饭，燕建忠拒绝了。

顾明卿没问唐诗雨跟燕建忠说什么，唐诗雨却兴冲冲地跟顾明卿说。

顾明卿听得嘴角暗暗抽搐，尤其是在听到唐诗雨说，“娘，虽然世子哥哥以后会有很多女人，可是世子哥哥说了，他以后会对他的妻子很好，想来以后当世子哥哥妻子的人，会很幸福的吧。”

顾明卿没有回唐诗雨的话，想想燕建忠的心还在唐诗雨的身上，在听到唐诗雨这些挖人心的话，能舒服才怪了。

唐诗雨见顾明卿不开口，好奇道，“娘，您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顾明卿真没力气也没心情开口，淡淡道，“喉咙不舒服，不想说。”

唐诗雨奇怪道，“娘，好端端的，您喉咙怎么会不舒服的？家里还有晒干的金银花吧，要不吩咐厨房给您泡点金银花水喝？”

“不用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唐诗雨看着顾明卿的眼神更奇怪了。

再说燕建忠这里回到东宫后，洛歆妍都没有问怎么样了，在看到燕建忠身上散发出的凄凉痛苦，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洛歆妍看着这样的儿子，很是心疼，想安稳，可是一时间又不知从哪里安慰好。

燕建忠反倒安慰洛歆妍，“母妃，我没事。其实结果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甘心，非要自己去问一下。现在得到了答案，我也死心了。”

洛歆妍的心一点也没有放下，“忠儿，要不我跟你父王说，你的婚事暂时缓缓，等你——”

燕建忠摇头，“不必了。母妃，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您别把我当成易碎的瓷瓶啊。我的婚事既然您和父王都看好了，那就定下来吧。您和父王看好的姑娘，想必不会差，也适合当我的妻子。”

洛歆妍眼神复杂地看着燕建忠，“你都不知道我和你父王看中的人是谁，就说可以。你这让母妃如何放心得下呢。”

因为现在对燕建忠来说，无论娶谁，都是一样的。那么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况且正如燕建忠说的，燕锦和洛歆妍看好的，那一定会是个好姑娘，既然是个好姑娘，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洛歆妍知道儿子心里正难受着，也不想看儿子在她的面前强颜欢笑，便道，“你回去休息吧。”

燕建忠点点头，起身，行礼告退。

第二日，顾明卿倒是来东宫求见。

顾明卿如今再见洛歆妍，心里不是不复杂的。

洛歆妍像是看出顾明卿心里所想，将屋内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下去，笑着道，“怎么了？难道是有时间没见了，你就跟我生疏了不成？”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见你，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罢了。”

洛歆妍笑笑，“因为忠儿喜欢诗雨，而你又不可能将诗雨嫁给忠儿，所以面对我的时候，觉得别扭了？”

顾明卿问道，“歆妍，你会怪我吗？”

顾明卿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事。

洛歆妍摇头，“不怪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会如此，有什么好怪的。咱们换一下身份，我是你的话，我也不会想让女儿嫁进皇宫。皇宫里的女人真的太苦太苦了。这种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况且诗雨的性子，我也清楚。诗雨不适合嫁进皇宫的。

诗雨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也希望她能一辈子无忧无虑，幸福快乐。诗雨只要不嫁进皇宫，有那么多人为诗雨撑腰，她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好的。”

顾明卿的眼里满是动容，“歆妍——”

“咱们多年的朋友了，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放在心里就是了。”

顾明卿这才将感激的话咽了回去，“歆妍，咱们虽然当不成儿女亲家，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你永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所以别因为这件事，同我疏远了。忠儿那孩子，我了解得很，虽然生在皇室，不可能不懂那些阴谋诡计，不会耍那些心机手段。但是忠儿对他认定的人，还是会保持那份君子之风的。

既然你们不愿意诗雨嫁进东宫，也明确拒绝过忠儿了。我相信忠儿会放下的。”

顾明卿真的是挺担心燕建忠因为执念太深，可能现在藏着掖着，可是等到他大权在握，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那时候燕建忠难道不会想起这时候的遗憾，还有被迫放手的痛苦吗？

这也是顾明卿今日进宫的目的。

顾明卿也相信燕建忠的为人，更相信有洛歆妍在，她肯定能管住燕建忠的。哪怕真到了燕建忠大权在握，甚至想放出心中野兽时，洛歆妍这个当母亲的始终是能拦着燕建忠。

洛歆妍和顾明卿相视一笑，这一笑，便是将这一篇翻过去，以后谁也不会再提。

洛歆妍问道，“明卿，我听说你十分看重那唐姑娘？”

“是挺喜欢，那是个聪明懂事的姑娘，身上也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娇气，但是也不自卑，的确难得。说真的，我家诗雨要是能有那唐姑娘的一半，我就放心喽。”顾明卿说的是实话，而且是再真不过的实话了。

洛歆妍噗嗤一笑，“明卿，我发现你特别喜欢贬自己的孩子啊。我虽然在宫里，可是关于你孩子的事，我可是听了不少。仁轩多好啊，长得好，又聪明，读书也好。不知道比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强多少。

可你每次说起仁轩，总说他少年老成，又不喜欢玩儿，还不太喜欢笑。你这真是——”

洛歆妍很想说，少年老成，不喜欢玩儿，不太喜欢笑，这算什么毛病？没毛病好吗？

“你不懂。”

洛歆妍诚实道，“我是不懂。我真心觉得能懂你想法的人，怕是没有。再说诗雨，规矩什么的也都不错，可你总嫌诗雨太活泼，要我说大面上不出错，这就可以了。要求别太高了。”

“歆妍，我怎么觉得你特别想说，我不是他们亲娘，我是个后娘吧。”

洛歆妍老实摇头，“你还真的挺像后娘的。”

顾明卿睁大了眼睛。

“别翻脸啊，是你让我说的。我说的实话而已。”

顾明卿暗暗翻了个大白眼，想她多温柔慈爱啊，可是落在别人眼里，居然成了恶毒后母一样的存在，她要是高兴，那才奇怪了。

唐如蝶这里的日子也不算多好过，因为寿庆长公主是越来越露骨了，之前还是含蓄地让她当尚树荣的贵妾，可是现在是越来越明目张胆。

唐如蝶为了避免从寿庆长公主那张嘴巴里说出更不动听的话，于是只能主动端着燕窝去尚树荣和唐心的屋里。

尚树荣有了灵儿后，十分疼爱，经常和唐心一起逗弄着。

这一日，尚树荣的公务不忙，又跟唐心一起逗孩子。

在听到下人禀报说是唐如蝶来了，不禁挑挑眉，“让她回去吧。燕窝留下。”这也能让唐如蝶回去后，好跟寿庆长公主交差。

尚树荣也从唐心处得知唐如蝶心里的真实想法，因而对唐如蝶还是比较怜惜的。

唐心却道，“让表妹进来吧。”

尚树荣看了眼唐心，继而点头，“嗯。”

很快，唐如蝶端着燕窝进来了，“见过表哥，表嫂。”

唐如蝶将手中的燕窝放到桌上，继而看了身后的丫鬟，说道，“我给灵儿绣了一些肚兜，不过我的手艺一般般，还望表哥和表嫂别太嫌弃。”

唐如蝶的丫鬟很快就将唐如蝶绣的肚兜递给唐心的丫鬟。

唐心接过一看，这些肚兜颜色亮丽，有的绣着荷花图案，有的绣着的是鲤鱼图案，都挺适合男娃用。

“表妹可真是太谦虚了，这哪里叫手艺一般。这要是再叫一般，那我的绣活可真是没脸拿出来见人了。表妹这绣的可真是太好看了。”唐心夸赞道。

唐心说着拿给尚树荣看，尚树荣点头附和，“的确绣得好，表妹果然是蕙质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