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燕锦说的，有人已经铺开了对付他和燕理的网了。
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自然就是燕理了。
关于这次科举题目泄露，燕理还在琢磨到底是谁做的，他还想找到罪魁祸首，破了这门案子，好讨得正清帝的欢心。
可是燕理万万没有想到这盆脏水居然会泼到他的头上，当正清帝质问他时，燕理整个人都不好了。
“父皇明鉴啊！儿子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子又不缺钱，不对，就是儿子缺钱了，也没必要朝着科举下手捞钱吧。儿子没做过，还请父皇明鉴！还儿子一个公道！”燕理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以及伤心，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燕理这是第二次被冤枉了，第一次是因为柴美华那贱人算计，害得他有口难辩。现在更好了，科举舞弊的事情也算到了他的头上，他怎么那么倒霉啊！燕理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
正清帝则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燕理，刚知道的时候，他不否认自己是生气的。可是想想燕理的为人，的确不太像是会为了钱朝科举下手的。燕理没那么大的胆子。
不过——
“可在市井贩卖科举考题的，就是你东宫的叫小邓子的太监。这一点，绝对没有错。”
燕理的脸色更不好了，那小邓子，他当然知道是谁了。
因为那小邓子嘴巴甜，会说话，燕理对小邓子还是挺喜欢的，在东宫也算是一号人物吧。
可是燕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有朝一日，竟然会栽到一个小太监的身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燕理想也不想道，“求父皇明察，那小邓子一定是被人收买了！那小邓子一定是内奸，想要陷害儿子！父皇您一定不能让想陷害儿子的人得逞啊！”
对此，正清帝是比较相信的，但是——
“你连身边的人都管不好，可见——”
正清帝说着，心里对燕理是愈发失望起来，真的太没用了。同时又忍不住想起燕锦。燕锦身边的人就不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收买，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为什么能力差了那么多呢？
正清帝在心里想了许多，可就是想不出一个答案。
燕理对此是无法反驳，谁让那小邓子的确是东宫的人。而且燕理因为喜欢小邓子，还经常让小邓子在身边伺候，最明显的就是带着小邓子出去应酬。
所以小邓子还是挺出名的。
正清帝不想再跟燕理说什么，挥挥手，便让燕理退下了。
燕理打定了主意，要让人撕开小邓子的嘴巴，让他吐露出来是受了谁的指使，陷害自己的！
小邓子这里没坚持两天，就招供了，他说出他是瑞亲王燕锦派到燕锦身边的奸细，这一次科举考题也是燕锦泄露给他，让他拿到市井去卖，以此来陷害燕理。
燕理一听这话，便十分相信，在他心里，燕锦就是最大的敌人，无论燕锦做出什么陷害他的事情，他都相信！这太正常了！
皇后得知这消息后，更是气得不行，吩咐宫人将燕锦喊过来。
燕锦连礼都没来得及行，就被皇后劈头骂了一顿。
皇后看着燕锦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儿子的，说是看不共戴天的仇人，这话是一点错也没有。
“燕锦啊燕锦！你怎么能恨到这地步！那是你哥哥，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啊！本宫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哥哥是嫡长子，他当太子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你作为嫡次子就该好好辅佐你哥哥。”
燕锦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紧握成拳，眼底一片冷意，冷得几乎能让人发颤。
皇后只顾着骂燕锦，根本没注意到燕锦的神色变化，就是想注意也是注意不到的。谁让燕锦低垂着头，除非燕锦的头抬高，否则肯定是看不清楚的。
皇后继续骂道，“可你却狼子野心，觊觎你哥哥的太子之位。还往你哥哥身边派奸细，如今连科举这样的大事你都敢插手，你跟我说说，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敢插手的？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本王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燕锦忽然抬头，勾唇一笑，那笑容十分的幽深阴冷，“母后怕是很不想要我这样的儿子吧。那我就好奇了，母后当初为什么要生我？母后最该做的不是该在怀上我的时候，就把我打了吗？要是我被打了，母后如今想必也不会如此苦恼了吧。”
皇后一愣。
在皇后愣怔的表情下，燕锦的声音继续幽幽响起，“不对，这跟母后您没什么关系。要怪也该怪我才是。我当初在母后的肚子里，我要是早知道母后如此不喜欢我。我就该自己没了，这样就不会气到母后了。”
燕锦说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了是了，千错万错，的确是儿子的错。儿子的存在就只能气到母亲，儿子真是太错了。俗话说得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其实母后现在还是有机会的，母后可以现在就拿剑杀了儿子的。
儿子可以跟母后保证，儿子绝对不会躲的。毕竟儿子的命是母亲给的，母亲如今要收回去，儿子定不会有什么异议。”
皇后被燕锦的话给惊到了，久久无法回过神，等到她回过神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起身，快步来到燕锦的面前，高抬起手，狠狠打了燕锦一巴掌。
皇后这一巴掌真是用尽了全力，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皇后打完后，打燕锦的手，甚至都有些发麻，可见她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
燕锦被打得脑袋都歪了，他很快将打歪的脑袋正了正，似笑非笑地望着皇后，“怎么只是一个耳光呢？这是不是太轻了？就这么一下耳光，怕是消不了母后心头的气吧。不如——”
“你给本宫闭嘴！”皇后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打断燕锦的话，双眸喷火地瞪着眼前的燕锦，她不止是生气，心里更是有些慌张，她不想看到燕锦那似笑非笑，似乎含着深深嘲讽的眼神，也不想听燕锦的声音，那都让她受不了。
“是，母后既然不想听儿子的话，那儿子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本宫知道你恨本宫。好，千错万错都是本宫的错。本宫现在也不要求你什么，只一点，安守本分，永远不要觊觎你不属于你的。”
燕锦勾起嘴角，扯出了一抹似嘲讽，又像是冷笑的弧度，“母后的话，儿子听得不是很明白。儿子觊觎什么了？”
“燕锦，你真当本宫不知道你一直觊觎着你大哥的太子之位吗？你有不臣之心！”
燕锦毫不避让道，“母后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后宫不得干政，太子之位，事关社稷。能做主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父皇。母后虽然是一国之母，但是仍然没有插嘴的资格。”
皇后咬牙道，“好！好！好！本宫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那你想如何？现在是不是要去找你父皇告本宫一状，最好让你父皇废了本宫啊！”
“儿子不敢。母后如果只是想说这些，那儿子都听到了。不过儿子还是那句话，太子之位，事关社稷，能做主的从来就只有父皇一个人。儿子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没本事？你燕锦会没有本事？本宫就没有见过比你本事更大的人了！燕锦啊燕锦，你可真是好。本宫以前真的是小瞧你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你终日打雁，也有被雁啄了眼睛的时候。那小邓子已经招供了，是你指使他陷害太子的！
等皇上查明事情真相，你的下场不会好。”
“母后就那么希望看我的下场不好？”
皇后原本想不敢不顾地来一句，你个不孝子如何，她根本不在意！
到了嘴边的话，在触到燕锦那深不见底，幽深一片的漆黑眸子时，皇后忽然说不出口了，她甚至有些狼狈地避开了燕锦的视线，“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如果可以，本宫也不希望你出事。锦儿，你给母后一句准话，以后好好辅佐你大哥，不好吗？母后跟你保证，你大哥不会亏待你的。”
对皇后说的话，燕锦是没有一个字相信的。相信燕理会善待他？不如相信天下红雨来得快一点，他没有那般愚蠢。
“若是无事，儿子想先告退了。”
皇后怒道，“你没听到本宫的话吗？燕锦你就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你可知道你这次的事情有多大，你——”
“这次科举题目泄露，事情究竟如何，父皇自会查明真相。如果最后查明的真相真的跟儿子有关，父皇要如何惩罚儿子。儿子都认了。作为儿子，我还是想提醒一下母后，后宫不得干政。”
“燕锦，你少在这里死鸭子嘴硬，你可知道若是真的查出这些事情是你做的，你——”
“朕还没说事情是锦儿做的，你倒是先知道了。”正清帝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正清帝原本是想来皇后这里散散心，说说话的，可是一来就听到一番让他更生气的对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皇后没想到正清帝会突然到来。忙给正清帝行礼，燕理也不紧不慢地给正清帝行礼。
正清帝随意摆手，让众人起身，随后来到主位，本想不管不顾地冲着皇后发火，可是看到那么多伺候的奴才，还有燕锦这个儿子在。
正清帝还是打算给皇后留一点面子，他阴沉着脸挥手，“你们都下去，锦儿你也回去。”
下人纷纷退下了，燕锦正要离开时，说了一句，“父皇，母后只是为皇兄着急，因此才口不择言。母后说的那些事情，其实儿子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你先回去。对你母后，朕自有分寸。”
燕锦不再多说，其实私心里，他还是很希望正清帝能狠狠教训皇后一番，让皇后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别以为当了皇后，就真的能肆无忌惮，不管不顾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正清帝和皇后两人后，正清帝饱含怒气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朕看你真是疯了！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你倒是抢了大理寺和刑部的活，都帮朕把案子给判好了？朕看你当皇后实在是委屈了你。你该去刑部和大理寺啊！那才是你该去的地儿。”
皇后抿着嘴，不悦道，“那小邓子都已经招供了，他——”
正清帝想抓东西砸皇后，可是看了一圈，手边没什么适合的东西，这才打消这念头，没好气道，“你不是人。朕看你是猪！猪都比你聪明一点！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别人让你去死，你去不去死啊？”
皇后一张脸气得红一片，青一片，煞是好看，“可——可——可——”
“可什么可！朕看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那小邓子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太监，你见过他几回啊？倒是把他的话奉如圭臬。朕的话，也没见你如此听。你可真是行！真不愧是朕的皇后啊！”
最后一句话，正清帝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皇后此时也冷静下来了，直直盯着眼前的正清帝，说道，“看来皇上是不相信那小邓子的话了，更相信事情跟锦儿没关系了。”
皇后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其实她的脑子还是挺够用的。只是每次在燕理和燕锦的问题上，她很难保持冷静，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一些很愚蠢的事情来。
正清帝冷哼一声，“总算还不是蠢到无可救药。”
冷静下来的皇后，忽然问道，“臣妾今日斗胆，想问皇上一句。您对理儿和锦儿两人，究竟是怎么看的。”
皇后真正想问的自然不是正清帝对燕理和燕锦的评价，而是正清帝觉得燕锦和燕理两人谁才配当太子，配当大晋未来的一国之君。
“锦儿对你的提醒很好，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只需要管好后宫的事情就足以了，其他的事情，你无需多管。”
“皇上为何不直接回答臣妾？是无法回答还是什么？理儿如今是太子，按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臣妾要皇上一个答案，这很难吗？除非——除非皇上心里另有想法。”一个让皇后想也不敢想的答案。
正清帝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有上升的趋势，“你忘了朕跟你说的，后宫不得干政了吗？你别以为你是真的原配，生了两个嫡子。朕就真的不能废了你！”
“皇上想废臣妾。臣妾不敢多说一个字。可是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念在理儿是您嫡长子的份儿上，多为他想想，多给他一个机会。皇上，您应该知道理儿作为嫡长子，若是不能顺利登基，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皇上，您不止是一国之君，您还是理儿的父亲啊！”
这一刻，皇后只是一个最普通平凡不过的母亲，一心一意为了她的儿子担心。
正清帝沉默片刻后说道，“理儿是你的儿子，锦儿也同样是你的儿子。”
“不一样的。理儿上位，锦儿能够保全。可若是锦儿上位，理儿一定——”后面的话，皇后说不出口了，可是那些话，她相信正清帝一定明白。
“朕说过了，后宫不得干政。这些事情不是你可以管的。皇后，朕最后提醒你一次，你只需要好好管好后宫，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插手。
朕说了，朕是一国之君，得为江山社稷着想。还有你放心，朕不会忘记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对几个儿子，朕都会有安排。”
顿了顿，正清帝补充道，“朕说的是所有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