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晶晶伸手捂住她的脖子，不自然地避开云子翰的眼神，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子翰你别看了。”

唐晶晶脖子上那么明显的痕迹，这要是没什么，那才怪了。

唐来娣有些闷闷开口，“三姐，你怎么不跟云大公子说江大壮的事。你脖子上的掐痕就是他弄得。”

“来娣！”唐晶晶高声道。

唐来娣嘟着嘴巴，十分不服气，但是没有再开口。

云子翰眯着眸子，危险的光芒在眼底不断涌动，心里把“江大壮”这个名字，来来回回念了好多遍。

贴身小厮眉头一跳，心知江大壮要倒大霉了。原本云子翰看在程桃花和她娘都死了。云子翰难得发了那么一丁点善心，心想程桃花和她娘也算是替江大壮死的，所以懒得再找江大壮麻烦。可是如今江大壮竟然敢去找唐晶晶麻烦，云子翰怕是也要找江大壮麻烦了。

唐来娣都把江大壮供出来了，唐晶晶也不隐瞒了，“我脖子上的伤是江大壮弄得，不过这件事就算了。毕竟江大壮是因为程桃花和她娘死了，所以才会发了疯，做了不理智的事情。”

唐来娣不服气道，“三姐，我看你是太好心了。那啥江大壮简直是太可恶了，程桃花和她娘的死跟你有啥关系？江大壮咋能把事情算到你头上。我可是瞧得真真的，那一次，三姐你可是差点就没了命！”

得知唐晶晶差点没命，云子翰急了，“晶晶你没事吧，那江大壮着实是太可恶了！”

就是！唐来娣在心里附和。

唐晶晶不想再提她脖子上的伤，转而问道，“子翰，江大壮和程桃花的流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那程桃花真的是那种不干净，不规矩的女人？”

唐晶晶回想着程桃花那害羞老实的脸，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啊。

云子翰心里一咯噔，淡淡道，“晶晶，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说我会随意传人是非吗？我是把事情调查清楚了，江大壮的确是在和你有婚约时就跟程桃花勾搭在一起，我放出的都是事实。至于程桃花跟其他男人如何，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事情跟我没关系。

不过我猜想程桃花都能在江大壮和你有婚约时，就主动跟他勾搭在一起。可想而知，程桃花不会是什么好女人。”

贴身小厮嘴角一撇，查到什么啊！？查到的明明是江大壮在和唐晶晶有婚约时，跟程桃花半点事情都没有。还有那些关于程桃花的流言全是大少爷吩咐放出去的。就是去程桃花家找麻烦的地痞流氓也有不少是公子吩咐派人找来的。

唐晶晶闻言，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唐晶晶这会儿不愿意去验证云子翰话里的真实性，内心深处，唐晶晶可能是担心事实是她无法接受的，所以唐晶晶下意识拒绝去验证。云子翰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这样很好。

“子翰，这件事就到此为之。以后别管江大壮这个人了。毕竟程桃花和她娘两条人命没有了。那是两条人命啊！”

云子翰见唐晶晶俏丽的面容上浮现惊恐之色，双手不禁按住唐晶晶的肩膀，沉稳而又不失柔情的声音响起，“晶晶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晶晶啊，你就是太善良了，程桃花和她娘是自杀，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无须为她们的死难受，更无须为她们的死负责。”

云子翰的话，正是唐晶晶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安慰她自己的话。可是只要每一次想起程桃花和她娘的自杀，唐晶晶还是忍不住心悸。

唐晶晶真的有些害怕程桃花和她娘会化为厉鬼来找她算账。以前的唐晶晶是最不相信鬼神之说了，那在她眼里都是无稽之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连穿越这样的事都发生了，鬼神什么的，那还真是不好说。

唐晶晶心里慌乱，但还是不忘记强调正事，“反正以后就别管江大壮了。”

云子翰眼神一闪，将眼底的杀意和冷意很好地掩藏起来，“好，晶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唐立忠和唐立孝留在包厢内吃菜喝茶，唐立孝对茶水没兴趣，又叫人上了酒。

唐立孝喝一口酒，吃一口菜，心里不禁美美的。

唐立孝在吃下一口红烧肉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唐立忠，“我说大哥，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我还记得分家的时候，晶晶不是说她不比男人差。现在看看，她还真是不比男人差了，起码这赚钱的本事是比大多数男人来得强。”

唐立忠抿了口小酒，心里对唐晶晶那么能赚钱还是感到满意的。

唐立忠话锋一转，声音也冷了几分，“不过晶晶的心就太狠了。不敬长辈，多少次气晕长辈，大哥，你算过了不。”

唐立忠脸色一白，动了动嘴巴，似乎是想为唐晶晶辩解，到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接着唐立孝的话又跟刀子似的插在唐立忠的心上，“以前我只当晶晶气晕长辈已经很有本事了。可是最近我才知道，这还不是最有本事的。大哥啊大哥，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大哥，你最近晚上睡觉有做噩梦不？梦里会不会有程桃花和她娘来找你索命？”

“啪嗒——”唐立忠手中的酒杯掉了下来，他紧张地吞咽口水，喃喃道，“二弟，你这话是啥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唐立孝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

云子翰和唐晶晶聊完生意，一般情况下，云子翰会多留唐晶晶一会儿，两人再聊聊别的，联络联络感情。但是这一次，唐晶晶没这个心情。云子翰心里有事，所以也没留唐晶晶。

唐晶晶离开后，云子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眉眼间阴风阵阵。

“江大壮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本想留他一条命的，可他竟然胆大包天地对晶晶动手，他是想做什么？”

贴身小厮张了张嘴巴，想为江大壮说些好话。但是话到了嘴边，贴身小厮再次无奈地闭上了，他只是个小厮，主子要做什么，他又能多说什么呢。贴身小厮还是理解江大壮的，心爱的女人和她娘都死了，还都是因为唐晶晶，只要是个男人，稍微有点血性的，能不找唐晶晶算账吗？

贴身小厮正在腹诽间，云子翰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江大壮了。对云子翰来说，江大壮跟地上的蝼蚁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区别的话，也就是一个大一点，一个小一点。不过这蝼蚁都是能让他轻松踩死的。

云子翰定下如何对付江大壮的计策，接着细细吩咐贴身小厮。

三日后，顾明卿见唐瑾睿正往篮子里放东西，不禁朝篮子里一看。

篮子内有肉有菜，还有书，笔墨纸砚也有。还有一蓝色荷包，里面装了东西，顾明卿猜测是银子。

“相公，这是给谁的？”顾明卿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

唐瑾睿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是给大壮的。大壮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村里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的，他都好久没有出去打猎。这样江家的日子以后该怎么过？我听说小壮在私塾里念书，因为大壮和桃花的那些流言，让私塾里的学生对他有意见，老是欺负他。还有江大娘，听说这段日子，她的身子是更不好了。”

作孽！真是太作孽了！江家落到这下场，就因为他们跟唐晶晶扯上了关系。

“你送的东西，江家人会收下吗？”

唐晶晶可是唐家人啊，唐瑾睿也是唐家人，恨屋及乌，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唐瑾睿一顿，神色有些黯然，“我托人送过去吧。别说是我送的。”

顾明卿挑眉道，“万一被人贪了怎么办？”

唐瑾睿面露纠结，“不会吧。”

顾明卿笑笑，“谁知道呢。咱们一起去吧。你也想亲眼看看江家如今的情况如何吧。咱们是做好事，为何要偷偷摸摸，好像见不得人的。”对不起江家的人又不是他们!

唐瑾睿想了想，也是，于是点头同意。

这时，敲门声响起，顾明卿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唐立仁和周氏。

顾明卿立即侧身请唐立仁和周氏进门。

唐立仁和周氏进来后，周氏递出一满满的红色荷包，分量瞧着可比唐瑾睿放在篮子里的多多了。

唐瑾睿见周氏将装着银子的荷包放在桌上，马上退还给周氏，“爹，娘，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赶紧拿回去。”

唐立仁解释道，“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江家的。我和你娘知道你个孩子是个心软的，见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肯定是要送点东西过去，既然要送，那就多送一点。”

唐瑾睿这才不拒绝，拿过了荷包放进篮子。

东西收拾好，唐瑾睿就跟顾明卿去江家。

唐瑾睿和顾明卿到了江家后，竟然遇到四个衙役来抓江大壮，包氏拼命拦，江小壮更是愤怒地对衙役拳打脚踢，不过被衙役一把推开。

江家这里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围着江家指指点点。

唐瑾睿和顾明卿快步过去。

唐瑾睿忙问，“这是怎么了？不知几位为何要抓大壮？”

领头的衙役是个胖子，胖衙役用那小小的眯眯眼睨了眼唐瑾睿，“你是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顾明卿柔声开口，“差大哥，我相公身上有秀才功名，我们和江家有点关系，见你们来江家抓人，一时有些不解，还请差大哥指教。”

衙役听说眼前的人是秀才，态度这才好了许多。

胖衙役淡淡道，“江大壮偷盗了县里大户冷家的财物，看看，这就是赃物。”

在胖衙役的示意下，立马有个衙役拿出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堆金银首饰。

被制住的江大壮不断挣扎，但是怎么都挣脱不开衙役的束缚，他愤恨道，“我没有偷东西！”

唐瑾睿也道，“是不是弄错了？大壮真的不是会偷东西的人。”

胖衙役要不是看眼前的人是个秀才，他早就不鸟了，不过还是沉声解释，“没弄错。赃物是物证。这桩案子，还有人证呢！就在半月前，冷家有一批货物到，那时候江大壮正好碰到。据冷家的管事说，江大壮当时贼眉鼠眼，很有作案的嫌疑。所以这桩案子是人证物证全都齐了。”

包氏脸色苍白，艰难喘着气，好不容易凑上来，“不——不——不会的，大壮不会偷东西，这一定有误会！有误会！”

方才被推到的小壮也爬了起来，他还想跟衙役拼命，顾明卿赶忙给巧巧递了个眼色，巧巧立即去制住小壮。

胖衙役对唐瑾睿有耐心，但是对江家的人可没什么耐心，“咱们官差办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多话！兄弟们，赶紧把江大壮带回去！”

“不要！不——不——不要！”包氏撕心裂肺地喊着，突然包氏一个喘不上气，眼睛一闭，直直向后倒去。

“娘！”江大壮和江小壮齐齐大喊。

江大壮挣扎的动作更剧烈了，胖衙役来了火气，眼见要对江大壮动手，顾明卿道，“差大哥，我们和江家有点关系，还希望你能多照顾照顾江大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顾明卿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到胖衙役的手里，胖衙役的态度立时一变，“好说好说。”

顾明卿接着道，“大壮，你先跟着差大哥回去，接受调查。你要是无辜的，差大哥一定能还你清白。要是你一直反抗，差大哥会以你拒捕的名义，将你直接正法。”

直接正法就是一刀子砍死你！

江大壮也知道这个理，但是看到昏迷的包氏，这让他怎么走！

“巧巧，快去请大夫！”早在包氏昏迷时，巧巧就放开了江小壮。巧巧得了顾明卿的吩咐，立即去请大夫。

江大壮感激地看向顾明卿，嘴唇翕动，“谢谢。”

“大壮，你先去吧。相公和我会帮你照顾好江大娘和小壮的。”

江大壮又深深看了眼包氏和江小壮，这才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跟着衙役离开。

巧巧离开了，顾明卿和唐瑾睿两人将包氏搬回了房间。

等戴郎中赶到为包氏诊脉后，悲伤叹气，“人已经去了。”

八岁的江小壮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去了，那就是人已经死了。

江小壮扑到包氏的身上痛哭，“娘！娘！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您不是说要看着我读书考功名，我还没长大呢，您怎么能死呢！”

生离死别，这向来是人间至苦。

顾明卿心里也有些唏嘘。

唐瑾睿不忍再看眼前的一幕，移开视线，喃喃道，“江大娘去了，可是大壮如今不在，这丧事——”

“办，现在就得办起来。天气那么热，尸体根本放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所以现在就得办。”

唐瑾睿想想，的确是这个理由，于是点头同意，“大壮的事情该怎么办？偷盗冷家——”

正痛哭不已的江小壮忽然转头看向唐瑾睿，嘶声怒吼，“没有！没有！我大哥不可能偷盗东西，他不会的，我大哥不会的！”

唐瑾睿忙道，“我当然知道大壮不会，可问题是我相信，别人不会相信，该怎么将大壮给救出来，这才是要紧的。”

顾明卿想了想道，“冷家。我认识冷家小姐，我从她那儿想想办法。江大娘的丧礼现在就得开始办。不过现在江家只有小壮一个孩子，这怎么弄？不能让小壮一个人留在江家吧，他还是个孩子。”

唐瑾睿思索片刻道，“要不让小壮去咱们家先住着。”

“不！”江小壮直接拒绝，“我要陪着娘。娘一个人会孤独的，我要陪着娘。”

顾明卿看了眼巧巧，“巧巧，这些日子你就先留在江家，照顾小壮吧。”

江家落到这地步，顾明卿真的是同情了。以江大壮的为人是不可能偷盗的，这些怕是云子翰的手笔吧。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云子翰为唐晶晶做的可真是不少。

江家还有些亲属，包氏死了，就只有他们来帮忙操持丧事，不过江家也没有富裕的人家，根本没人打算出丧葬钱，甚至有人提议直接将包氏用破席子一卷就得了。这还不算无耻的，更无耻的都盘算起江家的财产了，反正包氏死了，江大壮被抓进牢里，就只剩下一个八岁的江小壮。

顾明卿言笑晏晏地说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话，“相公，这侵吞人财产是不是得抓进牢里待上个几年啊？尤其是那等无耻地还欺负小孩子的？”

唐瑾睿立即会意，“那是一定的。”

刚冒头的人就被按了下去。

顾明卿将篮子里的银子拿出来交给巧巧，“这些日子好好照顾小壮，还有江大娘丧礼需要的钱，也别省，都从这里面出。”

包氏的丧礼绝对不能由江家人做主，顾明卿打算把村里德高望重的人请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