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秦凡,楚落和司笙一起离开。
留下静站原地的青年和楚湘。
“董哥!”
楚湘扯着青年的手臂撒娇,不满和恼怒溢于言表。
她撇嘴道:“不就是个地痞混混嘛,你干嘛要怕他啊?”
“地痞混混?”青年一怔,眉心锁紧,神情严肃地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见他如此正经,楚湘微微一顿,有些紧张起来,“谁、谁啊?”
青年解释,“他爷爷叫秦融,是当代书画名家,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头衔无数。退休前,是我国国画院的院长,他培养出的徒弟,无一不是行业佼佼者。他的作品在国家博物馆、雾城博物馆、安城博物馆等多个博物馆均有收藏,一旦有作品面世,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想要。”
“那他”
就算他爷爷是书画名家,也不妨碍他成为地痞流氓啊。
楚湘还没吐槽出来,青年就又道:“他本人更神,有‘恐怖复印机’之称,传闻中,可以百分百临摹所有画作。能辨认出真假的,凤毛麟角。”
“”
楚湘愕然失声。
那个又痞又坏的非主流青年,还能有这种神奇本事?
“总之,接触这行的,都以拥有秦融大师的作品而自豪。就算行外人,也会因附庸风雅,绞尽脑汁去求他的作品。但他的作品一般都有价无市。”青年继续道,“秦凡本人因过人的本领,自幼就得到业内人士的关注,太多人期待他的成就。不过他志不在此,没有从事这行。”
“这这么厉害?”
楚湘声音有些哆嗦。
“人不可貌相。”
青年提醒了一句,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他是因一次意外聚会,才认识秦凡的。回家后,他跟家里放话,一定要拿到秦融大师的作品,所以对秦凡很上心
今天这一出,不知是否会影响秦凡对他的看法。
想至此,他低头一看神情茫然的楚湘,颇为厌烦地皱了皱眉。
*
店门口。
结完账,三人在导购员热情恭送下,走出门。
刚一出来,楚落就提着购物袋,同司笙告别。
“我先走了。”
转身时,她步伐一顿,又蹙眉看了眼秦凡,冷冷说:“钱回去后转账给你。”
“哎——”
秦凡出声想叫住她,可她已经转身走了,没有停留。
见状,秦凡耷拉下眉眼,抬手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
司笙将所有购物袋都扔给秦凡提着,问:“怎么回事?”
“什么?”
提着满手购物袋,秦凡装作不懂。
司笙斜乜着他,“刚分手就来撑腰,玩谁呢?”
秦凡两手一摊,赖上了,“我就能是给你撑腰的吗?”
“楚湘和楚落关系不好,她新交的男朋友好巧不巧的,正好认识你;楚湘和男友来商场逛街,你正好拉我约楚落分手;我们逛我们的街,你该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结果商场这么大,正好楚湘发难的时候你出现。”
慢条斯理地分析完,司笙凉凉一笑,“秦凡,这种巧合,你当我傻子呢?”
“行吧。”秦凡似是妥协,摆摆手,解释道,“其实吧,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她,想帮她出口恶气。这不,前不久刚认识她妹男朋友,得知他们来约会,就凑了个时间。她妹男朋友有求于我,肯定过几天就得跟她妹分手。”
司笙眯了眯眼,“就这样?”
秦凡并不心虚,直接道:“不然呢?我虽然做事挺不靠谱的,但也不至于拿‘分手’闹着玩吧。”
“随你。”
眉目舒展,司笙扔下两个字,走向扶梯。
秦凡跟在后面,低头一看手中购物袋,止不住咕哝道:“为什么给你男朋友买衣服,还让我出钱啊”
说起来,凌西泽的纹身还没给钱呢!
*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刚进院落,就见到两道身影,司笙定睛一看,发现是萧逆和凌西泽二人。
两人似乎刚从屋里走出来。
“你怎么来了?”
司笙询问了一句,自然而然将购物袋递给萧逆。
已经沦落为长工的萧逆,习惯性地接过购物袋,到手时有点违和感,愣了下,才意识到又被司笙使唤了。
萧逆甚是无语,又看司笙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得认命,拎着购物袋转身回客厅,把东西归置好。
凌西泽说:“凑个热闹。”
“嗯?”
司笙莫名其妙。
整个院子,除了他们家,其他人都搬走了,有什么热闹可看?
凌西泽长身玉立,轻笑着,好整以暇地看她,“听说附近人家里有爆米花机,今天免费给居民爆爆米花。”
“所以?”
“看爆米花机爆爆米花。”
司笙感觉耳朵聋了,道:“你再说一遍。”
“你没听错,就是,看爆米花机爆爆米花。”
凌西泽极有耐心,一字一顿地重复。
脑子卡壳了下,司笙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你特地跑过来一趟,就为了看个爆米花?”
“是看爆米花机——”
“打住!”
不待凌西泽再重复绕口令,司笙就头皮发麻地打断了他。
于是,凌西泽真的打住了。
稍稍一顿,凌西泽就垂下眉眼,认真而仔细地端详她,绕口令化作直白的话语,“主要是来看你。”
猝不及防的转折,让司笙蓦地一怔。
青灰的夜幕沉下来,空气是凉的,此方天地清冷、沉静,立在老旧院落里的颀长身影,也沾染上属于这里独有的韵味。唯一不同的是,只有他是有温度的,眉目的缱绻深情,浅笑的生动俊雅。
“走吗?”
放好购物袋出来的萧逆,因没有察觉氛围的本事,不合时宜地询问着。
眼底一抹惊艳徒然消失,司笙侧首看来,凝眉问:“你也去看?”
“嗯。”
萧逆应声。
他也没看过老式的爆米花机。
司笙看了看萧逆,又看了看凌西泽,暗自嘀咕:论无聊程度,这两人是真配。
“一起去吧。”凌西泽倏然提议。
“哦。”
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艹等回味过来时,司笙恨不能咬舌自尽。
凌西泽唇角笑意加深。
萧逆倒没察觉,只当以司笙跟凌西泽的关系,答应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在意的是——
“要拿玉米吗?”
“不用。”
眉头一抽,司笙无语地回了他。
凌西泽和萧逆要看的爆米花机,以及爆米花机的主人,司笙挺熟的。
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身体硬朗,以前是靠爆爆米花讨生计的,家里三个儿子,现在都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孙辈也都争气、孝顺。
老头子孙满堂,本可搬出去跟子孙一起住,安享晚年,但他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不愿离开,子孙们也不勉强,常来看他。
每年过年之前,他都会拿出爆米花机,架上火,熟稔地使用机器爆爆米花,见者有份。
有人自备玉米,他会帮忙爆好。不过,一般都是他备好玉米,爆好爆米花,附近居民拿点吃的过来,再从他这里拿点爆米花走,不多,足以尝尝鲜、怀念一下即可。
就像是过年时必走的流程。
跟家家户户必须找秦家取春联一个样儿。
对于住在这里的人而言,走完这些流程,才叫做真正的“过年”。
“吃吗?”
走出院落,司笙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来,顺手递给凌西泽。
这是楚落给的。
“嗯。”
凌西泽动作自然地接过糖。
跟在后面的萧逆,见到这一幕,有种转身回家刷题的冲动。
兜里手机在振动,萧逆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司风眠的消息。
司风眠:拍视频!
司风眠:拍视频!
司风眠:拍视频!
又被刷屏了。
司风眠有这回应,是因为,萧逆刚跟他说要去看老式爆米花机,传统工艺。
他们一个个的,都没亲眼见识过,如今可以一见,自然是好奇的。
萧逆:等着。
司风眠:姐在吗?
萧逆往前面看了眼,未回应,把手机扔回兜里。
他现在对司风眠一口一个“姐”的称呼司笙,已经麻木了,内心毫无波澜。
沿着青石地面往前走,司笙把手揣在兜里,不紧不慢地跟他们介绍:“再过两天,晚上还有皮影戏、老电影的安排,不出意外的话,早到还可以免费要一个糖画,都是附近的老人组织的。”
舌尖包裹着糖,感受着奶糖香味,凌西泽接过话,问:“每年都这样?”
“嗯。”司笙道,“以前项目更多,成天没个完。”
萧逆问了句,“为什么少了?”
身形微顿,司笙没有回头,淡声道:“因为老人去世了。”
一怔,萧逆有一瞬的讶然,旋即明白过来,有些不明意味地垂下眼帘。
司笙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开始介绍别的,“十多年前,曾有一伙人在这里住过两年,他们是暖泉镇来的,那地儿有‘打树花’的传统。那两年,每到这时候,他们也会掺和一脚。火树银花,不夜天。”
在司笙口中,这一处普通常见的胡同,好像都染上江湖色彩。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天南地北的技艺,不求利益、只图乐呵的各类手艺人难以想象,如今这样利欲熏心、物欲横流的世界,这里就像隐于世俗里桃花源。
凌西泽和萧逆都静静听着。
恍惚间,如同隔着几十年光阴,跨进另一个世界。
“嘭——”
倏地一声巨响,打断司笙的介绍。
“哇——”
“我要吃,我要吃!”
“别蹦那么高,像什么样子。”
顺着嘈杂声响往里探,看到一处院落里,聚满了人,里一层外一层的,囊括男女老少各个层次,热闹喧哗。
这时——
一颗脑袋从人群里挤出来,陶乐乐抓着两把爆米花,欢喜地朝他们摆手。
“笙笙姐!凌大哥!萧弟弟!”
她高兴得能跳起来。
经她一喊,陆续有人看过来,不认识凌西泽和萧逆,但都知道司笙,一个个都主动打招呼。
“笙笙来了啊。”
“仙女姐姐!”
“笙笙啊,快来快来,刚出一锅,还热乎着呢。”
凌西泽低下头,神情戏谑,“这么受欢迎?”
“长得好看就行。”
司笙斜乜着他。
凌西泽被她的自恋惊得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这理由,由她说出来,很能服众了。
一锅出炉,转眼被瓜分完,司笙、凌西泽、萧逆三人,只能趁热乎抢到一点。
大家自觉等下一轮。
“笙笙姐。”
陶乐乐凑到司笙耳边,瞧瞧塞给司笙一把,偷偷说,“真不是我偏心,就剩这点了。”
她拿的不多,再给凌西泽和萧逆,就不够分的了。
“嗯。”
司笙坦然接受这份偏心。
隔壁的凌西泽和萧逆,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默契地偏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司笙问:“今天有空?”
“跟家里说和同学出来玩了,晚些时候还得回去。”陶乐乐道,“听说这几天还有好多活动,羡慕死我啦,可惜我不能天天过来。”
“哦。”
匀了一半爆米花到另一只手,司笙的手往旁边伸过去,手半握拳,食指微微伸出来,勾了勾某人的衣袖。
看着人群的凌西泽,倏地感觉衣袖被轻轻牵扯,正当他奇怪之际,手背忽地被刮了两下。
嫩滑的手指,像猫爪似的挠了一下,轻轻的,带着微凉柔软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