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伊将宋天雪的不满纳入眼底，却是不做声，笑着说：“师祖，你说这次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比较合适？不管怎么样，凶手以玄门的名义作案，可是伤了整个玄门的形象。”

“我们玄门还有形象吗？”紫微真人嘲笑着问，“若是任何人做了伤及玄门形象的事情都要为此付出代价，那我就是第一个。”

“原来师祖也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的恶毒事情。”

叶伊似笑非笑地说着。

紫微真人不生气，甚至还笑容满面，说：“如果不做那么多在你看来罄竹难书的恶毒事，我要怎么才能活到现在？见到你？所以说凡事有得必有失，我也只是在得失之间做了我自己的决定。”

“确实是你自己的决定，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叶伊静静地说着。

紫微真人的笑容越加明媚了。

叶伊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人生就像一壶水，倒出来了就是倒出来了，所谓覆水难收，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亏你想得明白。”

紫微真人笑容越发明亮。

叶伊的叹息也有几分沉重。

“师祖，趁着现在还能够回头，悬崖勒马吧，”她说，“别让自己彻底钉在玄门的耻辱柱上。”

“但即使我不悬崖勒马，我也还是注定要定在耻辱柱上，我已经背叛了玄门，并且越走越远。”

紫微真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关于追求永生不死的笑话。”

叶伊沉默。

她知道，紫微真人将要说的必定是他自己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确切的说是两百年以前，那时候华夏还是大清国，老百姓都还留着鞭子，女人也裹着小脚，有一个小孩在一个穷苦的山村出生了。他出身的那一年，正赶上天灾人祸，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饿死的人。他的母亲也快要饿死了。”

“但是人总是想要活下去，哪怕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也还是想要活下去，于是母亲坚持着吃树皮草根，终于把他生了下来。可是孩子才生下来，饥饿的欲望就压倒了母亲的本性，她饿啊，饿得已经没有力气，根本没有奶水给她的孩子。”

“于是这个女人把孩子交给另一对夫妻，和他们交换了一些粮食，靠着这些粮食，她度过了饥荒。但最终却在三年后死于另一场饥荒。当然，我们的故事重点是孩子，所以女人的事情就暂时别再扯下去，我继续说孩子吧……”

“孩子被夫妻带走，但是这对夫妻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到处用粮食收孩子，目的是将这些孩子的血气炼制成丹药给官老爷们续命。那个时代的玄门可不像现在这么有规矩，那时候迷信泛滥，毫无科学，不管是什么样的玄门人，只要会几招障眼法就能得到达官贵人的信任，得到大量的金银财宝。”

“总之，孩子就这么被卖给了达官贵人，准备作为菜肉入药，给贵族延续寿命。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坏人，也有一些玄门人是正直的，当时就有一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杀了邪道，带走了还活着的孩子们，原本准备把他们送去洋人开设的孤儿院，却在路途中听说洋人用枪炮轰开了广州，准备打到紫禁城！”

“……那是一个动荡的时代，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玄门人即使满怀善念，也不过是乱世中的一根浮萍，随波逐流，无法自主。于是，道人便把孩子送去山中，希望他们能学到一点点的本事，在这个乱世中有一点点的活下去的本钱。而前面说的那个被亲生母亲送走、差点被当成菜肉吃掉的孩子却是天生的修炼者，他的天分好得让师傅都震惊，感觉玄门复兴有望。孩子也一直都把复兴玄门当成自己的人生目标，努力修炼，行走天下，为玄门积累金钱和人脉。”

“然而，我前面就已经说过，乱世之人命比草贱，修炼者也不过是比一般人的价格稍微高一点点。何况战争，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彻底打垮了世人对玄门力量的迷信，已经没有人愿意给玄门钱财，也没有人觉得玄门能够拯救未来，他们选择相信科学，相信大洋彼岸那些轰隆隆声响的黑铁怪物。”

“我觉得你的心态有问题。”叶伊说，“科学和玄学本是宇宙自然科学的两面，科学的兴起并不是对玄学的伤害，相反，是对玄学的补充。”

“现在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那时候的人可不知道。”

紫微真人说：“那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玄学和科学是相互补充的两块拼图，我们接受了几千年的玄学教育，猛然遇上完全陌生又异常见效的玄学，我们的世界观都是崩塌的。”

“对不起，我想的太轻巧了。”

叶伊低声说。

紫微真人不以为意，说：“没事，我从来没把你的不爽当成一回事。”

“总之，在科学和玄学的巨大冲击下，男孩——现在应该成为道人的想法也引来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不再相信玄学可以拯救世界，他开始迷恋科学，并在追求科学的时候接触了隐藏在西方文明最深处的黑暗魔法学，也就是他们的玄学。”

“其中，最让道人迷恋的是西方文化对永生不死的定义，”紫薇说，“在东方，永生不死也是同样存在的，但是我们会用修炼来完成。可在西方黑魔法的世界里，他们有一种更加直接有效的办法获取长生不死。道人此时已经六十多岁，开始清楚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他需要一个办法让他拥有更多的时间拯救他的师傅留下的玄门，于是他主动投向黑暗魔法界，主动寻求黑暗的力量，从而拥有长生不死的能量。”

“所以，你觉得你是英雄？”

叶伊反问紫微真人。

在他的阐述中，她没有看到一丝丝的忏悔，只有对自己的行为的辩护和自以为是的傲慢。

这个人，已经从根子里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