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杀我，就永远都没机会再下手。”

小哥哥说这个话的时候，从容得好像在跟我讨论今天的天气有多好似得，他仿佛笃定我不会杀他，眼底甚至有几分挑衅。

我举着吞灵剑，怔怔地看着墨绿色灵气在它剑身流转，晶莹剔透。用这个刺进小哥哥心口，他全身灵力都会被吞噬。

他会死，会魂飞魄散。

如果他的死阻止了天地混沌，那么这六界之中就是念先生最强。从此往后，这天上地下，有谁能与他争锋？

他就是这天地间的主宰。

爹爹娘亲他们还在天之痕，孩子们还那么小，我的家鬼们修为那么弱。还有我冥界的子民，会不会成为念先生手底下的牺牲品？

“七儿，杀了他啊，再不杀你没有机会了！”

耳边又传来念先生急促的声音，我不晓得他怎么把声音传到我耳朵的，亦或者他此时此刻就在某个地方窥视着我们。

我用剑指着小哥哥，问道：“告诉我，你的真身可是龙？你托梦给灵儿照顾那条飞天金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天金龙从黑暗中来，不但没有被黑暗吞噬，反倒把大白的兽丹给夺了，它定不是泛泛之辈。

我肯定，它是代表着谁。

是小哥哥本身？还是谁？

念先生的声音又响起，有些愠怒和焦急，“七儿，杀了他啊，想想你自己，想想孩子，想想你爹爹娘亲的神识，你为什么还不下手？”

我怒视着小哥哥，道：“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小哥哥未做声，他捻了个手诀，忽然间振开双臂，双掌都出现了一道阴阳交叠的阴阳乾坤符。这就与当年爹爹留给我的那道符一样，是黑红阴阳两面。

想不到，他如今竟能召出这等强大的符箓。

而紧接着，乾坤符的业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宛如火山爆发一样形成了两堵火墙，我听到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了无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瞬间，无数天兵天将，阴兵鬼将被吸到了业火之中。修为弱的，直接就被炼化成一缕灵力被小哥哥收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阴寒至极的地方，竟然还埋伏着天兵和阴兵。

天兵也就罢了，但十方鬼将若要出兵，是须得我的半张兵符的。

临走之时我把兵符和冥王印玺都交给了沈月熙保管，他对我忠心耿耿，是肯定不会擅自调兵来北冥的。

一定是师父。

他明知道小哥哥在疯狂夺取灵力，这个地方又凶戾无比，却还要派兵过来，不等于让他们送死么？

他什么意思？

蓦地，小哥哥阴恻恻道：“念斟，出来吧，七儿没胆子杀本尊，你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果真，念先生从漫天狂飞的风雪中出来了，踩着一朵乌云，着一身血色锦袍，映衬着他那一头白发，无法形容的绝世。

他幽幽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痛心还是怎样，总之脸色十分复杂。

小哥哥的乾坤符没收，把埋伏在北冥的天兵天将和阴兵鬼将全部吸了过来，密密麻麻不计其数，估摸着不下十万。

“你要做什么？你要把他们全部杀了吗？”看小哥哥丝毫没收乾坤符的意思，我吓坏了，“你放了他们啊。”

“这些低阶的精元，给本尊塞牙缝都不够。”

小哥哥说着袖袍一挥，收了乾坤符，那些天兵天将和阴兵鬼将噼里啪啦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跟下饺子似得。

他冷冷地看着念先生，不屑道：“念斟，你想借七儿的手把本尊杀了，可惜她不争气，她下不了手杀我。”

念先生飞身落在了我边上，道：“七儿，你难道已经不辨是非了吗？要眼睁睁看着六界灰飞烟灭，被他一个人主宰？”

顿了顿，他又道：“天魔双生，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人。你不把他杀了，最终你就会死，你身边所有人都会死，包括那条飞天金龙。”

念先生说到飞天金龙时，小哥哥神色一凛，眸子微眯了起来，“念斟，不要蛊惑七儿。”

“朕有没有在蛊惑七儿，你自己不清楚吗？”念先生说着从袖兜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斜睨着我，“七儿，离星在大隐之时，给了朕这个东西，你肯定会感兴趣。”

“是什么？”

我接过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缕神识，是我的神识。我记得，是小哥哥当年与阴阳君做交易，封了我全部记忆。

小哥哥伸手想来夺这木盒子，念先生却捻了个手诀，直接将神识打入了我眉心。

我顿感无数零零碎碎的画面潮水般涌进我脑海，钻入我的每一根神经里，渗透我血液中。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从我内心深处升起，一个血雨腥风的世界在我脑海中呈现，最后画面定格在小哥哥把我一剑穿心的时候。

他对我讲，“你不过是本宫手中一颗用来抵御外敌的棋子，你以为本宫会爱上你吗？洛小七，你就是个魔，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世界上的。”

我万念俱灰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哆嗦着唇却讲不出一个字。鲜血从我口中源源不断地溢出来，浸透了我一身衣裳。

“你看看本宫的子民，哪一个不说你祸国殃民，不盼着你死，听听他们愤怒的声音，是多么厌恶你，唾弃你？”

没错，摘星楼四周匍匐的百姓，口口声声在喊着“太子殿下，杀了那祸国殃民的妖姬，救救我们”，这些声音多么愤怒，多么恨之入骨。

我问小哥哥道：“你真的……从没爱过我？”

“从未，本宫是当朝太子，你不过是山间弃婴，卑贱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本宫？包括你生下的那个孩子，也只配在陵墓群中自生自灭。”

“萧逸歌，你杀我就够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骨肉？”

小哥哥眉眼间一片厌弃，“她不过是本宫糊涂时犯下的错，她的存在时刻在提醒本宫当时多么愚昧，为什么会犯下那样的错。”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萧逸歌，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然你以为是那样？本宫放弃这万里江山，同你一起被千夫所指吗？”

说话间，小哥哥拽着剑柄用力一抽，穿透的剑锋生生从我心口拔出来，带起一股血箭。而未等我喘息，他又狠狠一剑刺进了我心口。

他红着眼，阴恻恻地笑着，“洛小七，天魔双生只能活一个，你不死本宫就得死，你可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随后，他又拔出剑，再一次刺进我心口。

三剑，剑剑穿心！

摘星楼下吼声如雷，“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祸国殃民的妖姬。”

我耳边，全都是声嘶力竭的声音，“本宫从未爱你”，“祸国殃民的妖姬”，“你不过是卑贱的弃婴”，“她只配呆在陵墓群”。

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

我满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血气冲上了脑门，我用尽所有灵力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吼。这吼声令苍天垂泪，大地动摇。

这是焚天之怒！

这是太玄师父跟我说过的，这是千万个鬼魂发出的，能与天命对决的怒火。因为我是千年血棺，所以只有我能发出这种嘶吼声。

焚天之怒起，焚寂血咒下，万物苍生在覆手间就能被摧毁。

苍穹之巅下起了血雨，风在嘶吼，跟哭一样。而地面却冒出了业火，山间、江河、大都，到处都是熊熊烈焰。

我仰望苍天，用尽全力一字一句道：“皇天在上，我洛小七愿以血肉之躯祭献，三魂七魄封印，以一己之力屠了这万里江山。我诅咒整个萧氏王朝就此覆灭，他们的子民永世不得超生。而你萧逸歌，永生永世身魂分离，尝尽世间所有痛苦，万劫不复。”

我自毁精元，用这身躯给整个萧氏王朝下了个血咒。我的身体和精魄随着血咒一点点散去，我就那样静静看着我爱过的男人，在他面前灰飞烟灭。

随后，那把金光闪闪的轩辕剑从我身体掉落，我脑中的画面也戛然而止。

我回过神来，心口顿时一阵绞痛，喉咙里一股血气冲了出来。

我拭了拭唇角的血迹，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哥哥道：“原来，当年杀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