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微微一怔,眉梢眼角里泛着不安分的危机。
貌似,有人对他图谋不轨。
是谁?
胆敢对他藏了吞噬的心思?不要命了。
他转了转绯色的瞳子,纤长微卷的睫毛扑扇了一下,荡开几许僵硬,努力思考。
散形中,思绪隐约凝滞,五感尽失,高冷中带着一点天然萌,纯真无邪。
他极为认真的思考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深刻的烙印在他的心底,小离儿?
他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很好听,很喜欢。
没错,好听喜欢。
他仿佛回到了天地初开,宇宙洪荒的时代……
那时候,世界上只有山川青空,碧水河流。
天空极高,土地极厚。
人间出现了空气、灰尘、泥土,极为不平静。
他站在一座山巅上,迎着远古而来的长风,看着盘古开天辟地。
盘古倒下去的刹那间,两只眼睛飞上天空。
左眼变成了太阳,给大地带来光明和希望。
右眼变成了月亮,给深夜带来静谧和安详。
两眼中的液体撒向天空,变成夜空上的万点繁星,无数星辰。
他的人阳化为伏羲,他的上身化为娲女。
他的汗珠变成了地面的湖泊,血液变成了奔腾的江河,毛发变成了草原和森林。
他呼出的气体变成了清风和云雾;发出的声音变成了雷鸣……
嫦曦飞身下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盘古的鼻子。
盘古全身上下,只剩下这一个鼻子了。
他很悲哀的发现一件事,盘古沉睡了,一睡不醒。
他的身边,除了一个傻傻笨笨、长相美艳的小孩子,再无其它人了。
小孩子叫作顽主。
母亲不详。
据说是被天猎一族捕杀了。
提起天猎一族,呃,算了,不提也罢。
哎,真没意思。
他不喜欢太笨的东西,包括石头和顽主。
后来,某一天,他发现娲女坐在一块五色石头上,扬着美丽的十指在甩泥水。
那是什么东西?
他带着顽主飞了过去,两个人一不小心,还踩塌了两滩泥。
娲女霎时惊恐,双手捂着脸颊尖叫,甩了他们一身泥点子,恨不得掐死他们。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娲女娘娘是在造人。
每一堆小泥土都会变成一个会说话,会吃饭,会手舞足蹈的小人儿。
他瞧着那小人儿挺漂亮的,而且也很乖,很听话,还能吃能喝,吃饱了就躺草垛上,摸着小肚子晒太阳。
好吧。
他承认,比较喜欢那圆滚滚的小肚子,忒可爱了。
以后闲着无聊的时候,摸一摸,手感一定很好。
他就问娲女娘娘要了一个小泥人,带在身边美滋滋。
可惜,没过多少年,小泥人破了,碎成一堆白色的粉末,飞走了。
他找到娲女娘娘,要退货。
娲女娘娘一脸无辜:泥土本来就是粉末呀。
而且,这个是半成品,她拿被踩踏的泥土做的,能成人形不错了。
他不想要粉末,想要个能够天长地久的小家伙。
娲女娘娘告诉他,她只能造出会变粉末的小泥人。
惟有天地无极,北海绿洲,才能生养出世间极致的小人儿。
若是他喜欢,娲女娘娘需得借他一滴心头血,便可在千年之后,替他孕育个讨人喜欢的小人儿。
他慷慨付之。
娲女娘娘询问他:作为心头血的代价,可有什么要求吗?
‘不惧银器,不惧阳光,断骨接肉,永生不死。’
这是他给出的答案。
他想小人儿陪他一辈子,长长久久,谁都不能杀了小人儿。
‘好。千年以后,暮氏一族,有你等待的人。’娲女娘娘如是对他说。
他暗暗记下了。
千年以后,暮氏一族,小离儿绝对不能被人夺走。
嫦曦想到这里,微微放松的手忽又收紧,几乎要把顽主的脖子掐断。
他狭长的眼眸里一片赤红,狠唳的杀意,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嗯……”一声轻吟,透着极致的满足,传入嫦曦的耳畔。
暮离微张着唇,轻轻吮住嫦曦滴血的手指,吸食着浓郁香醇的美味。
冰凉的舌尖卷着嫦曦的手指,来来回回,散发着温柔的诱惑。
嫦曦倏然一惊,松开手,后退两步:“小离儿……”
啪!
顽主摔在地上,浑身冰层出现几道裂缝。
嫦曦收回手,背在身后,不让暮离吸食。
小离儿好馋,竟想咬他。
暮离顺着血味儿扑过去,直接撞到嫦曦的怀抱里,贪婪的咬住他的手腕,毫不吝啬地称赞:“嫦曦,你真美味。”
嫦曦微侧着头,眉心紧蹙,表情困惑,努力回忆着:“去,我的屋子,晚饭后……”
对了,他生气的原因就是这个。
小离儿失约了。
暮离大口吞食着美味纯净的鲜血,眼神逐渐深暗下去:“好。”
嫦曦揽住暮离的腰,纵身向上一跃,撞破屋顶,消失了。
屋子里,威压瞬间消逝。
白色的光雾沿着破碎的屋顶消散出去,和夜空上一盏盏莲花状的血灵溶在一起,飞向远方。
地面上只剩下一摊湿润的水渍。
顽主躺在水渍中央,浑身湿透,发出一声闷哼,昏死过去。
边仇和阳城等人迅速冲进房间里,将顽主扶到床上。
想必,挨了嫦大宗主一下子,半条命都丢没了。
…………
漆黑的夜里,屋中没有点灯。
院外下着鹅绒大雪,纷纷扬扬,不停歇。
雪面上,由远及近,滴洒着零碎的血痕,以及深浅不一的脚印。
诺大的屋子里,蓦地响起一声声轻唤,伴随着越发浓烈的深情:“小离儿,离儿……”
窗扇上,隐约落下一道女人的影子,缓缓俯身,亲吻了下去。
空气中,血味儿弥漫。
暮离轻咬着嫦曦的手腕,舌尖恋恋不舍地划过深长的血口,抵在了白骨裂开的地方,说道:“赢荼下手太重了,你不该由着他任性。”
嫦曦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中,闻着她的发香,说道:“无妨,一切都没有你重要。”
暮离贴近他的耳边,咬着他的耳垂,轻声说:“我会心疼。”
“疼到和别人亲吻?”嫦曦怅然失语。
暮离尴尬几分,停了轻咬,思索该如何解释这件神使鬼差的事。
然而,嫦曦的话缓缓传来:“我让你停了吗?”
“停什么?”暮离愣住了。
嫦曦短暂无声,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