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鲜卑语，为人沉稳，做事干练，我相信他。”林沉渊淡淡的开口。

这个于廉便是之前在他收复湖州之时救过他性命的那个中年男子。

当时于廉的伤很重，若非跟随的这些军医在医学院待过一段时间学习了外伤缝合之术，怕是于廉已经身死当时了。

被救回来后的于廉经过休养后终于康复了，还十分意外的恢复了丢失的记忆。

他说，自己本是大齐国的百姓，只是因为几年前的那场战争。

因为战事告急，所以朝廷那边下令让各家出壮丁上战场从军，他便是那个时候到了边关。

在战场上磨练了一阵子后他成了一个合格的将士，甚至因为实力不错还升成了那批士兵里的卒长。

后来的一场战场中，因为双方的厮杀一直持续白热化状态，所以格外的惨烈。

他一直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带领着自己的人马英勇杀敌，最终还是险胜。

他受了伤，而且因为厮杀在前面太久导致了敌人开始撤退时有些脱力。

被留下清理战场的他们正在查看现场还有没有幸存的大齐国将士。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敌方的小首领突然爬起来丧心病狂的往他们这边一连射出了好几支箭。

他挥动手臂去挡那些箭，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护着身后的人。

可就是这个时候，跟他一个村子的一同出来上战场的一个男子趁机拉了他一把，用他的躯体来挡箭。

他倒地的那一刻，那人对着他说抱歉，说他会代替他成为新的卒长，带领大家继续杀敌迎战。

那一天的天格外的空旷，吹来的风都带着厚重的喧嚣。

鼻尖全是血腥味，周围满满都是尸体，还有大量大量的鲜红色血液。

他的心很凉，凉的像十二月寒冬时结出来的冰柱。

可到底，他还是没有死。

他十分顽强的从地上爬起来，跨过一个个同伴的尸体咬着牙开始往外走。

他不能死，他的娘子女儿还在家中等他。

他要活着，活着回家。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终于累的走不动的时候，他眼睛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彻底陷入昏迷前，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脑袋更是嗡嗡作响。

再次醒来后，他突然失了记忆，只身躺在谷子地里。

最后，他被人救了，又因为是大齐国士兵的身份，被人送到了湖州，辗转之后，成了湖州城的一名守卫。

他给自己起名谷子鹞，每天随着换岗的时间安分的守着湖州城。

他一有时间也会拍着脑袋去想自己的曾经，也会帮城里的百姓劈个柴挑个水背个东西帮一些小忙，还不忘没事练练武。

后来玳瑁的人入城，并且开始煽动人心，他隐约也感觉到了飘摇的不安。

可是他一介守城小将，能有什么办法？

他在等，然后便等来了林沉渊。

他从林沉渊这个大齐国的将领身上看到了不顾一切的热血，看到了对湖州百姓的爱戴，对身后士兵的护卫。

他看到了林沉渊的大智大勇，聪明果敢。

他看着林沉渊表情清冷的坐在马上使用了一些手段去说服湖州城的人。

他看着林沉渊面对百姓时眼底的温柔和对待玳瑁敌人时的冰冷。

那一刻，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他仿佛感受到了燃烧的军魂，他迫切的想加入林沉渊的队伍，成为他手下的一员。

他觉得那样高大完美的男人肯定是一个值得托付后背的将领。

所以他隐在人群中观望，并且打算伺机出动。

后来，他因缘巧合下救了林沉渊，期间还不痛不痒的帮了点儿小忙，就莫名成了拯救湖州城的功臣之一。

受伤的他被带回了军营，还被林沉渊吩咐着军营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他感觉自己生命垂危之际时，林沉渊坐在他的旁边盯着他，让他坚持活下去。

亲手给他喂了药，还掖了掖被脚。

后来，他被军营治好，很快恢复健康，还成功的成为了林沉渊身旁的将士，并且颇得他看重。

他很欣喜，也莫名感动。

他以为他会死，因为他深切的感觉到了武器进入自己身体时的疼痛，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脏器开始往外流出。

然而，他活了。

他不仅活了，他还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曾经的各种事情。

他宛若得到了新生，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上。

他曾简单的将自己的事情告诉过林沉渊，因为他问过。

然后林沉渊告诉他，等打完玳瑁就带他回家，体面的回家。

“谢谢营长信任，各位放心，我一定会随时注意营长安危，保证完成任务。”于廉一脸认真的说道。

信任，对他们来说，何其难得。

以前的曾经，他的所有上司对他们都是命令，高高在上的指示。

可现在，他感觉到了被尊重，被信任，被十三营的人关照着，关心着的温暖。

“行吧，既然你是老大看重的人，那我们也相信你。”

“老于，不仅要保护好老大，也要照顾好自己。”

“老于，我们等你。”

“好。”于廉重重的点头。

“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大早便出发。”林沉渊开口。

“是。”

等大家都各自散开后，林沉渊突然出声喊出了于廉。

“既然你恢复了记忆，临走前，或许可以写一封家书回去。”

“我……营长，我们很快便会打完胜仗回家吧？”于廉问道。

“嗯，会的。”林沉渊点头。

“那便先不写吧，等我跟随营长一同回京后，再亲自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

听于廉这么说，林沉渊只是淡淡的点头，倒也没有多问。

走出营帐后，于廉内敛温沉的眸子中闪过深深的思念，还有一丝不确定的迷茫。

他失忆消失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家里的娘子跟闺女可还好，是不是还在等他？

他很难过，觉得特别对不起她们娘两，也很愧疚。

但同时，更多的是期盼跟忐忑。

罢了，很快的，只要打完玳瑁，林营长就会带着他凯旋而归的。

他要趁着这些机会多杀一些敌人的人头，多挣一些军功，好体体面面的回家。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

林沉渊带着他挑选好的十九个人已经装扮妥当，拍马准备出发了。

根据大灰传递来的最新消息，玳瑁那边得知了大齐的后备补给在送来的路上时，果真起了心思。

他们想断了大齐的后路，又得知如今的鲜卑处于分裂状态，所以想去跟鲜卑的人谈一笔买卖。

玳瑁那边表示，他们打算无偿帮助托尔索部落的人去抢夺大齐送来的粮草和棉衣等物。

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大齐国随行的所有人头。

而如今，玳瑁派出的使臣已经从玳瑁皇宫出发，在前往托尔索部落的路上了。

得到消息的林沉渊一边交代老熊等人布局动手，一边吩咐身边的人紧跟着他的步伐快速前往另外那个部落。

他说的那个部落名叫索里尔，是鲜卑七个部落里唯一一个渴望和平，想要稳定生活，特别羡慕大齐国的鲜卑分支。

因为他们的部落女人相对多一些，为首的部落长也是一个特别和善的人，若非部落长的儿子索里尔克武力值很高，他们部落指不定早就被吞噬了。

因为索里尔的部落十分擅长搬迁隐匿，索里尔克又是个特别听亲爹话的战斗疯子，所以托尔索打算最后再去啃这一块骨头。

而林沉渊便是打听过了那些之后决定从索里尔的部落开始入手。

他带着十九个人便装出了军营后并没有直接前往索里尔部落，而是先去了一趟城镇，在城镇上采购了很多大齐国的特色东西。

还让身后的人换了身行头，穿着打扮都很暖和，整支队伍看起来富贵祥和又有钱。

尤其是为首的他他，剑眉星目，气质出众清冷。

里面穿着出发前白瑾梨装给他的保暖衣，外面是质地极好的冬季长衫，外面披着一件带有纯白色皮毛的皮裘。

整个人看着像极了一个贵家公子，气派落拓。

购买了这些东西后，他又在城里找了厨艺最好的大厨，让那大厨按照白瑾梨给他们送来的食材方做了很多吃食。

一切准备妥当后，林沉渊这才带着人慢悠悠的走在了靠近索里尔部落的草原上。

与此同时，许老将军这边也派了人去暗中拦截想要前往托尔索部落的玳瑁使臣。

送往京城跟后备粮草方的信件也已经在前一天发了出去。

不仅如此，他还吩咐十三营的人一切按照林沉渊所布局的那边，不动声色的朝着草原中部逼近。

冰冷寒冬的天是伴随着飘落的雪花大亮起来的。

雪花很细碎，像是一颗颗细碎的沙子。

草原上的温度很低很低，地上的草早已经没有了初春时的嫩绿。

林沉渊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家，声音温和的开口：“走了块一个时辰了，前面搭个简易帐篷，先吃饭休息一下吧。”

众人不明他的想法，却也十分服从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