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鸢猛地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这是个——怎样的男人啊?
英俊,冷漠,一双无框眼镜下眸深似海,明明乍看上去无风无浪,却又让人下意识想要退避,生怕什么时候就被其中的暗涌卷进漩涡。
与此同时,霍格尔也在打量她。
容鸢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上了桌角,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霍格尔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窘相,没有伸手帮她,唇角微微掀起,像是嘲弄,“刚刚。”
容鸢揉着后腰,看了眼不远处被打开的门。
门外的桌椅被挪开,刚好留出了足以一人通过的距离。
她忍着心中的憋屈和不快,僵硬道:“谢谢。”
显然霍格尔不是为了听她这句谢谢的,打量了她片刻,问:“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说起这事容鸢就来气,看他的眼神都冷了好几分,“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能得酒神如此青睐。”
“你不是公司里的人。”淡淡的疑问,却更像是个陈述句。
“我是不是你们公司里的人,你长眼睛看不出来?”容鸢翻了个白眼。
“……”
这话说得有趣。公司里十几个部门几百名同事,他该都认识?
话还没问出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霍格尔睇了她一眼,容鸢很自觉地别过头去,表示对他这通电话毫无兴趣。
“老祖宗。”他轻声一唤,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男人用低沉微哑的嗓音回答道,“是我,差不多都解决了。”
他讲电话讲得认真,容鸢从镜面的反射里刚好看到他的侧脸。
方才只顾着看他的眼睛,此刻他错开视线容鸢才发现,这张脸竟然也生得俊美。
出神中,男人忽然往镜子那处瞥去,好巧不巧地捕捉到了偷窥自己的两道视线。
又是那双漩涡一样的眼睛,容鸢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电话那头,唐言蹊也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烫手,墨岚就坐在她卧室里的懒人沙发上托腮看着对面女人有话说不出来的样子,用口型提醒她,直说。
唐言蹊安静了几秒,直言不讳道:“澳洲有个case需要跟进,墨岚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你过去,明天就启程。”
男人眉梢一拧,“明天?”
“对。”唐言蹊心一横,“你手里有什么没完成的项目暂时先放一放,这件事很重要。甲方已经在我们和另外几家公司里犹豫了将近两个月,我们的方案前前后后改过三版了。”
如果拿不下来这个合同,就相当于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都白费了。
唐言蹊不懂经商,这些都是墨岚告诉她,让她照着说的。
毕竟整个公司上下只有唐言蹊调得动这位佛爷,所以每次需要请霍格尔出山的时候,墨岚都会来和她商量。
这次霍格尔却没像往常一样一口应下,而是淡淡提出疑问:“兰斯洛特和赫克托呢?”
“他们有其他任务。”
“什么任务?”
唐言蹊没想到一向对身外事物漠不关心的霍格尔竟然会追问她到这个份上。
幸好她已经想好说辞了,“墨岚的公司规模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多,只有你们三个会忙不过来,所以我打算再挑一位Jack。外面那些小有名气的黑客们墨岚说他信不过,所以小兰和赫克托最近都忙着带徒弟。”
“怎么,”唐言蹊顿了顿,使出杀手锏,“你也想带?”
“……”
怎么可能呢,霍格尔就是个社交绝缘体。
让他去和人打交道,他肯定一千一万个拒绝。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陷入了很长久的沉默。
唐言蹊不急不慌地抛出最后一句:“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把他教出师,带给我看看啊。”
相比较于她的悠哉,那头的声音低沉得发闷,“明天几点。”
唐言蹊笑眯眯地一搓手,“不急不急,早晨五点。”
“……”
这还叫不急?
霍格尔看了眼表,现在都快夜里两点了。
他回一趟家再赶去机场都来不及。
倒不如坦白说叫他立刻马上滚到澳大利亚去。
霍格尔按了按发胀的眉心,“知道了,我挂了。”
“好的好的。”唐言蹊点头如捣蒜。
电话挂断,她的笑容也在一刹那凝固在嘴角。
沙发上的男人目光深邃地瞧着她,“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你有必要像护着小鸡仔一样护着他?”
这刚哪到哪,直接把人送到澳大利亚去了。
唐言蹊放下手机,原本视线已经在电脑屏幕上了,闻言蓦地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神态是不常在她脸上见到的迷惘。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唐言蹊叹了口气,“但是我很怕那个Benn真的是冲他来的。”
她烦躁地挠挠头发,“你不知道我刚遇到他的时候……”
“好了。”墨岚打断她,“就你善良,总喜欢在大街上乱捡小猫小狗。”
唐言蹊听出他的讽刺,瞪他,“不行吗?”
墨岚双手举起来,做出投降状,顺便耸了耸肩,“没什么不行,挺好的。”
谁让,他也是这样被她捡回来的呢。
他也和她身边那些人,没区别吧……
会客室里,霍格尔挂掉了电话,不期然回头发现那个性别暧昧不明的年轻人还站在办公室里看着他。
他正有些烦闷,因此说话的声音都冷淡了好几个度,“还不走?”
容鸢被男人的逐客令击中,到了嘴边的一句“很晚了,你要是打不到车我可以送你回家”就这么咽在了嘴里,同样冷淡道:“这就走。”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
以墨岚的财力,公司的电梯自然不会小气憋屈。
可是容鸢却莫名觉得和他同乘一座电梯显得太拥挤了些,以至于她不得不深呼吸来汲取足够的氧气。
景观电梯一路向下,刚好够她欣赏市中心这一片灯火辉煌的夜景,而男人的俊脸就倒映在电梯门上,修短合度的眉毛微微皱着,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容鸢没由来地想起方才那通电话,清了清嗓,打破了电梯里的寂静:“那个……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么晚还来救我。周末你有空吗?我让助理联系你,请你吃个饭。”
霍格尔不料她会突然开口,怔了下,眼睑低垂,刚好可以瞥见她的发顶。
他随即收回目光,道:“没有,不用。”
语气寡淡得像凉白开。
容鸢很少被人如此直白的拒绝,脸上有些下不来台,也闭上嘴不说话了。
两人在车库里分道扬镳,直到霍格尔开着那辆低调的黑色跑车融进了夜色,容鸢才如梦初醒般掏出手机,用车载充电器给手机充上了电。
手机再开机时,有许多未接来电。
其中两个是来自师哥陆仰止的,都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还有一个是来自助理的,就在几分钟以前。
容鸢翻起手腕看了眼表,两点,她的心倏地一沉,这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找她?
想着,她赶忙把电话拨了回去。
“您还没睡?”助理一惊,随后问,“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没有。”容鸢同样言简意赅地回答,“什么事?”
这是她处理问题的一贯的风格,师哥十分看好,所以才准备在副总退休以后把这个位置交给她来坐。
可惜她资历尚浅,年纪又小,大学都还没毕业……
师哥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会似叹非叹地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起来为他独当一面。
他不经意间的话,就成了她努力这么多年的目标。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对方迟疑道,“就是陆氏在澳洲的一个项目,和竞争对手胶着了快两个月了,迟迟拿不下来。公司本来打算副总过去盯着,可是副总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
容鸢似懂非懂,“所以?”
“陆总想让您去一趟。”
“我?”容鸢的心忽而一跳,眼神也闪了闪。
终于……到了她能为师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吗?
如果这个项目拿下来,师哥会不会从此对她另眼相看,不再把她当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