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廷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天子和摄政王批准,给舒王李珣配备了三百名骑兵护卫,等同于世子待遇。
第二,舒王李琇正式代表摄政王出席每天的政事堂议事。
之前他虽然也代表过摄政王出席政事堂议事,但那次是临时代表,而这一次是永久性代表,意义完全不同。
摄政王的意图太明显了,三岁孩童都看得出,他有换世子的想法了。
天子之前也有过两次换太子的想法,在朝廷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又偃旗息鼓,毕竟天子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也没有明确的新太子人选,只是说说而已。
但摄政王这次不一样,人选明确,舒王李珣。
更重要是,它已不是一个想法,而是在着手实施了,李珣有了世子的安保待遇,同时也在行使世子的实权。
所以两件大事一旦传开,立刻在朝廷中掀起巨浪。
当然,摄政王换世子和天子换太子的性质一样,是涉及国本的大事,当然不是天子或者摄政王一人能决定,朝廷大臣也有权力表达自己的意见。
政事堂中书楼内,在李珣不在的情况下,四名相国开了一个简单的碰头会。
碰头会是由韩休提议召开,四名相国讨论政事堂缺相问题和摄政王变更世子的影响。
由于政事堂实行表决制度,在没有差额的情况下,一些重大问题很容易形成二比二的格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由天子强行推动颁布圣旨,很容易导致朝廷的对立分裂,对社稷不稳。
谁都不愿出现这种后果,所以解决这个问题便成为当务之急。
“各位,天子和摄政王推出的新相国人选迟迟未能出现,严重影响到了政事堂的运转,为了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保证政事堂的顺利运作,我们大家商议一下,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说话的是张九龄,他是右相,对政事堂的顺利运转负有直接责任。
李林甫哼了一声,“相国推荐权在天子和摄政王手上,他们都不让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话不能这么说,天子和摄政王只是增量上的不让步,我们不能干涉,那我们可以从存量上想想办法,或者在制度上做成变通。”
李适之笑道:“存量上怎么想办法,制度上怎么做变通,张相国不妨详细说一说。”
众人都知道张九龄一定深思熟虑考虑过了,都精神一振,准备听他详述。
张九龄不慌不忙道:“我们政事堂其实是由一个中书令,一个门下侍中,加上尚书左右仆射组成,当然我们还兼任别的职务,这就不提了,按照制度,是中书省拟旨,门下省审核,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有了协商和表决制度,不如这样,门下侍中继续保留驳回权,拟旨就由中书令和左右尚书仆射来负责........”
“不妥!”
李林甫当即反对,他就是门下侍中,他没有了表决权,只有最后的驳回权,实际上是等天子批准后,他再行使驳回权,一次两次可以,每次都驳回,这岂不是让他和天子对抗?
这种事情他不干。
而且张九龄这一招非常很毒,直接剥夺了李林甫的表决权,天子派系就掌控了政事堂,把驳回权交给了摄政王,让摄政王掌控门下省,看起来似乎还比较公平。
但问题是,并不是每一道圣旨都需要门下省驳回的,只有重要政务才会提交天子批准,门下省才能行使驳回权。
而大量的日常政务都直接由相国批准下发,不经过门下省,等于是摄政王的相权被剥夺了。
在座的相国们都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了张九龄的意图,在现有的框架内重新分配权力,原来的四相变成了三加一,效率确实提高了,但摄政王就彻底出局。
李林甫摇头道:“实行门下省驳回只是在天子掌握最高权力的情况下才有意义,如果现在实行门下省驳回制度,摄政王怎么办?门下省该驳回摄政王的圣旨还是天子的旨意?如果摄政王和天子都批复了,让门下省怎么驳回?显然不现实嘛!”
韩休也道:“政事堂的制度变化,需要天子和摄政王的批准才能实施,张相国觉得这个方案摄政王会批准吗?如果一定要试一试,我没有意见!”
李适之笑道:“张相国似乎是说两个方案,不知还有一个方案是什么?”
张九龄道:“还有一个方案就是政事堂议事扩大化,除了我们四相外,有中书门下平章事资格的准相国也可以加入议事。”
这个方案就有点意思了,实际上就是扩相,天子和摄政王为了争第五个相国名额僵持不下,张九龄的方案就是扩大政事堂表决权。
目前除了四个相国外,其他拥有中书门下平章事资格的重臣还有五人,包括吏部尚书陈希烈、工部尚书裴宽、户部侍郎萧炅,以及刑部尚书裴耀卿和黄门侍郎杨慎矜。
这里面陈希烈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天子和摄政王都不得罪,户部侍郎萧炅和黄门侍郎杨慎矜是摄政王的人,裴耀卿和裴宽是天子的人。
但自从咸宜公主在洛阳嫁入杨家后,黄门侍郎杨慎矜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开始转向天子。
所以张九龄这个方案如果实施,最后还是天子控制政事堂。
众人一时无语,李林甫道:“这样吧!把第二个方案报上去,看看天子和摄政王能不能接受,大家觉得如何?”
既然李林甫表态了,实际上就形成三比一,韩休反对也没有用。
这也是张九龄的高明之处,他抛出第一个方案,知道李林甫一定会反对,所以在第二个方案上,李林甫就会让步了。
第一个议案通过了,韩休又道:“再说一说摄政王换世子之事吧!”
张九龄眉头一皱问道:“韩相国,你确定摄政王让舒王代表他出席政事堂议事,是换世子的意思?”
韩休道:“之前摄政王给我说过,他认为世子优柔寡断,能力不足,无法继承他的事业,也无法承担起摄政王的重任,他是有换世子的想法。”
张九龄沉吟一下道:“我先表个态吧!大家可以补充,首先,要明确摄政王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不是要换世子,而不是我们在这里猜测,如果他确实要换世子,我表示反对。
世子是嫡长子,舒王是庶子,嫡先庶后,这是传统,当然,治理天下还是要看才能,不能迂腐地坚持嫡庶,可摄政王世子并没有失德之举,一向谦虚谨慎,宽厚待人,如果一定要说他能力不足,但舒王的能力又有多强大呢?至少我们没有看到。
摄政王更换世子是动摇国本的大事,除非有充足的理由,除非摄政王世子已经危害到社稷,否则仅仅用一个能力不足为换世子的借口,我觉得行不通。”
李适之也跟着表态,“我赞同张相国的观点,换世子的理由不足,须慎重。”
韩休又看了一眼李林甫,“李相国呢?”
李林甫刚才已经支持过一次张九龄,这一次他转而站到摄政王的立场上。
“摄政王当然知道嫡庶之分,当然也知道换世子的重大影响,我相信他不是冲动,一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认为我们应该尊重摄政王的决定。”
又出现了二比二的格局,韩休笑道:“这样吧!我会再去和摄政王好好谈一谈,确定他是否决定换世子,然后把两位相国的态度转告他,最后还是由天子和摄政王商议后决定,张相国和李相国可以去说服天子!”
张九龄又补充一句,“再顺便把我们刚才通过的政事堂改革方案一并告诉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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