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坐在办公室里,梁薄许久没静下心来,要具体说想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但就是进不了工作状况。
他揉揉眉头,手放下时,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另一只手上的绿宝石戒指。
戒指是黄岚送给他的订婚礼物,时至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女孩子语笑嫣嫣的把戒指套到他手上,说从此以后,你就被我圈住了,再也跑不掉了。
他不善表白,却在心里说,怎么可能,我若爱上一个人,必定要从一而终,绝不会像我爸那样,两段情,误了三个人。
只是没想到,最终跑掉的人却是黄岚自己。
那段时间,应该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阶段,他每天疯狂的找她,那种疯狂,是他一辈子都没有过的。
他甚至跑到警局去报案,说自己的未婚妻失踪了。
警局很久没传来消息,气急败坏的他冲进警察局大吵大闹,又砸又打,导致的后果是被当场关押。
后来父亲听说了,就托人找到了张局。
张局去看他,本意是想放了他,结果长年做思想工作养成的习惯,放之前就忍不住对他一通说教。
他本来就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絮絮叨叨,就冲过去和张局掐了起来。
他虽然人高马大,但奈何人家张局有真功夫在身,最终还是把他制服了。
两人歇了一会儿,站起来。
张局掏出手机,说我这里有一段视频,本来不打算让你看的,你过来辨认一下,是不是你未婚妻。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两腿发软,这情形就跟电视里警察让家属指认死者身份一样。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视频里并没有血呲糊拉的杀人现场,只有黄岚挽着一个男人的手,通过机场安检的画面。
黄岚微微露了个侧脸,那男人只有一个背影,看不出黑白美丑,只是从头发看,明显可以看出是一个外国人。
想必应该是很优秀的吧,不然怎么会让黄岚放弃了婚礼,和他私奔呢?
张局收起手机,说看着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就是脑子差根弦,人家明显就是不要你了,你还傻了吧唧的满世界找!她要真失踪,她家人怎么不报警?
他这才幡然醒悟,本以为别人都傻,都笨,都不做为,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又傻又笨的人。
但是,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黄岚会放弃马上就要举行的浪漫婚礼,跟一个外国人远渡重洋?
她一直梦想着成为公主,去那边,就是公主了?
他真的不明白,他发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指间的戒指,不管什么时候,戒指永远是冰冷坚硬的,像一颗永远也捂不热的心。
从那时起,他就养成了有事没事都要转戒指的习惯。
他觉得这样可以让他清醒,提醒他不要再一次被蒙蔽双眼。
可是今天,当他又转起戒指时,他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有那一盆稠糊糊的汤和那女人无意识的一咬唇。
相比之下,她的唇更小,更饱满,更红,像五月成熟的樱桃。
而她一低头的动作,像极了当年小石头的妈妈,那么温柔。
恍恍惚惚到了下午,他突然觉得饿,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今天会做什么菜?
他忍不住想去看看,可是,找个什么借口呢,毕竟,自己很少去父亲那里吃晚饭的。
后来,聪明的他,终于想到了好办法,打着关怀父亲的旗号,让小周他们买一大堆果蔬肉蛋,拎着去了父亲家。
其中还有一大袋面粉。
可能以后那个女人会经常做那个面粥,也不知道一袋面粉能做几顿?
直至进了家门,他才回过味来,儿子去父亲家里,还需要什么借口吗?
他站在客厅,期盼着父亲能问他一句“吃饭了没”,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餐桌前看一眼。
父亲果然问道,“吃饭了没?”
“没呢!”他迫不及待地答道。
果然,父亲就吩咐那女人给自己拿碗筷。
他走过去坐下来,先看桌子上的菜,这回做的是鸡蛋羹和乌鱼汤,看来是专门为父亲做的,不过那又怎样,反正有那么多,父亲肯定吃不完。
他做好心理建树,厚着脸皮和父亲你争我抢的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虽然父亲很嫌弃地瞪着他,但是,好饱啊!
“我吃饱了。”他站起来要走,没想到父亲突然提出让自己顺带送那女人回家。
这个提议太突然,那女人顿时就涨红了脸,像一只受惊的鸽子。
但最终,她还是没能拗过父亲,手忙脚乱的跑去厨房收拾,我看她健步如飞,根本就不像父亲说的,骑车摔伤了腿脚。
不过,她脸上倒是有明显的淤青。
她在撒谎,她不是骑车摔了,而是被人打了。
什么人会打她呢?
邻里争执?
她这样的人,会招惹邻居吗?
夫妻矛盾?
她那么温顺,还会有矛盾吗?
她真是太怯生了,和他一起坐个电梯都慌的不成样子。
可是,她竟然告诉他,她要去夜煌上班。
他听到夜煌的第一反应,就是公关,忍不住吃了一惊。
好在她后面紧跟着解释,她只是在那里兼职做酒水员。
一个柔弱的女人,同时做着两份工,若不是非常缺钱,就是非常缺爱,她是缺哪样呢?
或者两个都缺?
她坐在后面,一直出神,神情哀戚,好像真的有什么伤心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告诉她,下班后会有人来接她。
当时这句话冲出口时,他是想自己来接的,后来分开以后,他才觉得自己疯了。
堂堂一个大老板,送一个小保姆上班也就算了,再亲自接她下班?这也太荒唐了。
但话已经许出去了,为了守信,就派了小周去接。
小周乍一听说,很是吃了一惊,虽然不敢,还是偷偷的审视了他一眼。
他有理由惊讶,因为之前的梁大总裁,是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表示关怀的。
“看什么看,是老爷子吩咐的。”梁薄第一次在下属面前不自在。
其实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小周反而越怀疑,以前的他,是从来不会向下属解释自己的做事动机的。
老爷子吩咐的?小周想道,老爷子吩咐的事多了,比如让你早结婚早生娃,你听了吗?
而且,你那板着的脸上一抹可疑的红晕是怎么回事?
小周忽然对这个任务充满了期待,他倒要看看,自己阴差阳错找来的小保姆,到底拥有怎么的特异功能?
不过,小保姆貌似结婚了呀?
我的天呐,这可咋整?
小周按着老板交待的时间,等在夜煌的门口,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女人拎着包走出来,因为之前在老爷子那里见过,他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小保姆。
她姓什么来着?哦,姓郁。
他走过去问道,“请问是郁小姐吗?”
小保姆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两人略一寒暄就上了车。
郁长欢一上车就陷入了沉思,压根不知道,小周一路都在从后视镜里看她。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小周心想,这闷嘴葫芦似的,也不是梁总的菜呀,梁总喜欢的不是像黄小姐那样明媚动人的类型吗?
也许,真的是老爷子吩咐的,小周心里想道。
然而,当他一大清早又被老板的电话叫醒,吩咐自己再去接小保姆时,他就再也淡定不了了。
这回玩大了!
老板喜欢上已婚大婶了!
梁薄不知道自家司机忧国忧民的心,每天只惦记着小保姆今天又会做什么好吃的。
但他实在是抹不开面儿,不好天天去蹭饭,忍了几天,翻翻日历,发现父亲的生日快到了。
这让他感到非常欢喜,终于可以明正言顺的去一趟了。
小保姆今天会做什么菜给父亲庆生呢?
自己要不要给父亲买个大蛋糕?
还是算了,邵医生说过,他不能吃甜的。
他算着时间,不能去的太早,太早饭还没做好,也不能去的太晚,太晚菜就被父亲吃完了。
结果去了以后,意外地发现父亲和小保姆正在欢欢喜喜包饺子。
餐桌上到处都是面粉,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像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女。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已经被父亲遗弃了。
看到他来,刚刚还一脸喜悦的小保姆又拘束起来,低声问了“梁总好”,就又开始咬嘴唇。
他一靠近,她紧张的饺子皮都擀不好了。
其实,他很想加入进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包饺子,他只有过年的时候在小石头家里见过。
小石头的妈妈就负责擀饺子皮,小石头和他爸爸负责包,男人们笨手笨脚的,包的饺子奇形怪状,惹得小石头妈妈不住嗔怪他们
调皮的小石头会把面粉抹在爸爸脸上,爸爸当然不甘示弱,会把整个手掌印在面粉上,然后直接捂上小石头的脸……
梁薄坐在一旁,看着父亲对小保姆露出慈爱的笑容,这笑容,从来没有对自己展现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也想往父亲脸上抹一把面粉,看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