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来越晚,身上脸上因为喝酒带来的热量被夜风吹散,寒意慢慢袭来,腿脚也走的酸痛,最后,我终于坚持不住,跌坐在一个红绿灯路口。
我怔怔地坐在地上,看着红灯变绿灯,绿灯又变成红灯,南来北往的车辆交替从我身边经过,却又都小心地避开我。
我被司机们当成了碰瓷儿的,行人们也不敢贸然扶我,而交警又早已下班,所以我成了一个没有人来清理的路障。
我茫然四顾,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狼狈,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任性地想道,我就是累了,就是醉了,就是不想动了,就是想在这里坐下,就是想丢人现眼,怎么样,谁能把我怎么样,谁又管我怎么样!
是啊,谁有那个闲心来管一个醉酒的女人怎么样?
因为所有人都在行色匆匆赶回自己的家。
而我呢,我的家在哪里,哪里才是我可以放下一切防备和重担的家?
我一时悲从中来,坐在马路中间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力气都用完了,嗓子也哑了,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就那么无声地流下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弯下腰。
我透过朦胧的泪眼,就看到梁薄深沉的脸。
“怎么不接电话?”他俯视着我问道。
“没听见!”我坐在地上,仰着脸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我头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产生慌恐,说话也没有打结。
梁薄似乎很意外我的表现,眸光深邃地看着我。
“打你电话没人接,就定位了。”他说道。
“你跟踪我?”我瞪着眼睛说道,“你干嘛跟踪我?”
“你起来,我告诉你。”他说道。
“我不!”我硬着脖子说道,“我不起来!”
梁薄皱起眉头,转着指间的戒指怔怔地看我一刻,忽然发出一声长叹,探身将我拦腰抱起,大步向路旁走去。
我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本能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触手之处,是温热的肌肤,对于我早已冻得冰凉的双手却像是炙热的烙铁,烫得我浑身颤栗,想松开,却又贪恋这寒夜里仅有的热源。
我偷眼看他,他面容刚毅,目光直视前方,仿佛抱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责任,一个使命。
我忽然不想再顾虑其他,双手更紧地攀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把滚烫的脸贴在他胸膛,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反正我喝醉了!
梁薄一直把我抱到他停在路边的车前,打开车门,轻轻把我放在后座上,然后开车绝尘而去。
暖气开的很足,像人间四月的艳阳天,我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怕这一切是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坐在红绿灯下嚎哭的疯女人。
我觉得,他没有坚持让我坐前面,是因为迈巴赫舒适的没天理的后排座更适合现在的我,我直接就躺在上面,感觉像一张床,随着车子微微的摇晃,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睡在梁薄家那间客房里。
我头疼的厉害,揉了揉眼睛,靠坐在床头,摁着太阳穴按揉了一会儿,感觉好点了,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除了外面的羽绒服,我所有的衣服都还在身上,我吁出一口气,不知道是放心还是失望。
洗手间里有准备好的洗漱用品,我洗漱完了,才打开门走出去。
沿着绵软的走廊走到楼梯处,就见梁薄穿着驼色的毛衫,倚着精美的栏杆俯视下面的客厅,两个佣人正在把一碟碟精美的食物摆上餐桌。
我走过去,叫了一声“梁总”。
他闻声回头,上下打量我。
“睡好了?”他说道,“下来吃早餐吧!”
他说着就率先下了楼梯,我垂首跟在后面。
“先生早上好!”那两个佣人躬身向梁薄问好,视我如无物地退下了。
“吃吧!”梁薄坐下来,招呼我。
“哦。”我应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起调羹慢慢搅着面前的莲子粥。
梁薄吃饭的样子实在太优雅,害得我都不敢张嘴,感觉自己粗鄙的姿势会影响他的胃口。
“吃啊!”他见我不动嘴,又说了一遍。
我只得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粥。
“昨晚怎么了?”他淡淡地问道。
“没怎么。”我说道,不敢抬头。
“没怎么怎么会坐在大街上哭?”他说道。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说道,“喝醉了。”
“为什么喝醉?”他问道,跟着又加了一句,“你最好一次说完,我问的很累!”
……
那你别问不就得了?我腹诽道。
“昨天签了一个店铺,高兴,就跟潘晓甜多喝了两杯。”我说道。
“高兴为什么会哭?”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
“因为,因为,我仅有的钱被我爸的律师卷跑了……”我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我知道,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梁薄吃东西的动作停下来。
“永盛的那个?”他平静地问道。
“嗯!”我点点头。
“多少钱?”他又问。
“本金一百万,盈利不知道。”我说道。
梁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皱眉。
“这也值得你在大街上哭?”他说道,语气平淡的好像掏口袋时不小心掏掉了一枚硬币。
“我……”我一时气得想要开口顶撞他,什么人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有钱吗?
不过我多少还是有些理智在的,所以这些话也只是在我嗓子眼打了个转,又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你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店铺了?”梁薄说道,“在哪里,我到时给你送份贺礼。”
“江源路288号。”我说道。
“好。”他说道,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但又不知道古怪在哪里,只得摇摇头,不再去想。
吃过饭,梁薄说要去公司,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先去找潘晓甜,他就顺便把我带到潘晓甜的公寓楼下。
我向他道了谢,打开车门要走,他忽然问了一句,“几楼?”
我愣了一下。
“15楼1503。”我想了想,索性连门牌号也告诉他,省得他又问。
“好。”他唇角轻扬,说道,“去吧!”
我便下车走了。
上了楼,才发现金继业已经来了。
我看见他,立马就一个头两个大,我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想起了他昨晚说的那一番哪哪都要用钱的话。
哪哪都要用钱,哪哪都没有钱,真是愁死个人咧!
“不管怎么样,先去认认门吧!”金继业说道,“好歹你已经是那里的主人了。”
“对对,去瞅瞅,看看格局,设计一下该怎么装修。”潘晓甜说道。
于是,我们三个带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和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直奔江源路288号而去。
掏出钥匙开门的一刻,我才确确实实地感到自己主人的身份。
我们三个第二次走进去,望着四壁白墙长出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接下来,怎么办?”我叹息道。
“还能怎么办,装修呗!”金继业说道,“我心里大致已经有谱了,这里,这里,这里,全摆货架,这面墙摆中药柜,然后前面再摆一组玻璃陈列柜台,靠橱窗,摆特价药品,门口再放一个身高体重称……”
“钱呢?”潘晓甜只用两个字就打消了他的热情。
“……你看你这人,人家一腔激情被你兜头一盆冷水。”金继业翻着白眼说道。
“我怎么泼你了,这话可是你昨天晚上自己说的。”潘晓甜说道。
“我……对,我是说过。”金继业懊恼地说道,“我先幻想一下过过瘾怎么了?”
“切,懒得理你!”潘晓甜说道。
我无奈地看着他们俩打嘴仗,心里一筹莫展。
正打算还击的金继业突然不说话了,一脸惊奇地看向门外。
我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门前,从上面下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径直闯了进来。
“干什么呢你们?”金继业上前两步挡住我和潘晓甜,昂首挺胸地问道。
关键时刻,他还是挺知道护着我们的。
“什么干什么,装修啊!”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装修?”我们三个一头雾水,以为是找茬的,闹半天是装修队的。
“对呀,装修!”那人说道,“咋啦,你们这个店不是姓潘吗?”
“是姓潘没错,可我没找你们装修啊!”潘晓甜说道。
“你没找,有人找,别急,后面跟着呢!”那人说道。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更加奇怪。
那就等等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开过来,近了才看见,是高原的车。
我们还在愣神的功夫,高原已经下了车,然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抱出两大捧怒放的鲜花,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
“恭喜恭喜,两位当家的!”他走到我们跟前,把两束一模一样的花分别递给我和潘晓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