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回来了!”
第二天,这个消息传遍京城,自然也传到了政事堂。
年轻官员听到就急了:“相爷,这怎么办?”
常庸淡淡回道:“什么怎么办?”
“康王世子啊!现下康王回来了,我们之前做的,岂不是白费了?”
常庸只回了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便问起了别的政务。
今年雨水多,北河该修一修了。
还有西南,战事一起,又来讨军饷。
“相爷!”年轻官员可没他这份沉着,急切地追问,“这次叫康王府脱开身,以后他们还会将您放在眼里吗?”
常庸笑笑:“本相不需要他们放在眼里,只要他们把陛下放眼里就行了。”
年轻官员还欲再说,被年长的同僚阻止了:“景林,这件事,本就是康王世子纠缠不清,从头到尾跟相爷可没什么关系。”
年轻官员怔了怔,慢慢领会过来。
康王世子诬赖相爷插手皇位之争,如今自然不能主动出手对付康王,那可就坐实了罪名。
“等着吧,该怎么办,康王很快就会有表示了。”
姜是老的辣,这话才说不久,便有内侍过来宣召。
……
歇息一晚,康王进宫了。
马车等在宫门外,康王世子问世子妃:“父王这是什么意思?不问常庸,只问楼四。楼四固然可恨,但置我于死地的,却是常庸啊!”
世子妃瞟了他一眼:“那你希望父王怎么做呢?把常庸赶出京城吗?”
康王世子不悦:“会不会好好说话?”
世子妃笑笑,说道:“父王不想与常庸为敌,首相总理政务,与他翻脸没好处。”
“但……”
世子妃又道:“何况,世子想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真是常庸吗?你离开京城,对他有什么好处?”
康王世子陷入沉思。
这么说倒也是。最希望他离开京城的人,应该是……皇帝。而楼四,是皇帝的走狗!
“我们怕是中计了。”世子妃说,“事情是楼四挑起来的,他就是要让世子与常庸为敌,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禁卫放行,三人换车为轿,直奔承元宫。
皇帝亲迎。
他的神情很局促,看到康王下轿,越发紧张。
皇帝六岁进宫,父子相处的时间不多。
当他还是宜安王的时候,康王是个威严的父亲。后来稀里糊涂被推上至尊之位,偏偏康王又不在京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康王。
康王倒是一派平静,抬眼看了看他,作势要施礼。
皇帝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扶:“父……”发现不对,改口,“皇叔免礼。”
康王也就收住了,颔首道:“陛下,好久不见。”
皇帝慢慢平静下来。
他发现,眼前的康王,和那些臣子也没什么不同。
一样要称呼他为陛下,一样要恭敬下拜。
对了,他现在是皇帝,在他面前,曾经的父王也只是臣子。
没什么好怕的。
皇帝这样想着,露出亲切的笑容,就像平时召见臣子一样。
“皇叔一路辛苦了,且到殿中稍坐。”
说罢,他向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淡淡点了下头,便一甩衣袖,转身踏进殿门。
康王世子瞧他这作派,憋了口气。
再瞅一眼康王,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满意,更生气了。
合着他们俩父子心意相通,自己就是个陪衬的?
进殿落座,皇帝关切地问:“皇叔回京,怎么没来信说一声?朕好派人去接。”
康王仔细看着他。
四年过去,皇帝成熟了很多,五官有了棱角,在龙袍的映衬下,颇有帝王的威严。
很好,总算没让他太失望。
“臣一时起意,没必要打扰陛下。”康王说,“陛下这几年可还顺心?”
这是在问他皇帝当得怎么样。
康王世子忍不住向皇帝看去。
这小子不会趁机告状吧?
他不禁想起世子妃的话,对父王来说,两个都是儿子,没理由偏心自己。要是老六告状,他还真吃不准,父王会不会训斥自己。
康王世子思来想去,最后咬咬牙,目露凶光。
如果老六真敢这么做,那就一拍两散,告诉父王他有二心……
皇帝却没想这么多。从小到大,父王对长兄最亲近,他没养在身边,见到了也像个外人。人家才是一家子,他告状能有什么用?
是以,他根本就往这方面,康王这么问,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答道:“多谢皇叔关心,还过得去。”
康王摸了摸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没有诉苦,像个能担事的样子,这四年有点长进。
父子俩问候完毕,康王说起正事:“臣听说,承元宫发现了一些旧物。”
提起这事,皇帝和康王世子不由自主看向对方,眼神仿佛碰撞出一串闪电。
皇帝想起楼晏的交代,说道:“惊动了皇叔,是朕的不是。这事没处理好,叫人泄露出去,引来种种非议,是朕没有做好。”
康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被人害得不能生育,尤其还是个皇帝,有多愤怒可想而知。他不但没有借机责怪兄长,还担起了责任。
康王很欣慰。
这案子闹到现在,名誉受损最严重的,还是康王府。
说康王世子嫉妒弟弟,故而埋案暗害。说康王府早有异心,几十年前就谋夺皇位。
事情再传下去,继位的合法性都要受到质疑了。
老六一下子抓到了重点,这皇帝没有白当。
康王心情好了一些,语气也更温和了:“这件事,是你兄长做得不对,故而臣今天带他来给你赔不是。”
这话一出口,皇帝和康王世子都愣了。
“父王!”康王世子喊道。
康王冷冷瞥过去一眼,说道:“怎么,你还不知错?承元宫发现异物,政事堂奉命追查,有什么问题?你非但不配合,还反过来与政事堂作对,给陛下添麻烦,难道不该赔不是?”
他冰冷的目光下,康王世子慢慢垂下头去。
父王站在了老六那边,他不认错也得认。
“是孩儿的错。”他满怀屈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