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最后一瞬间,墨黎拉着战宁飞扑向船上,两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叶微蓝和战南望在浪打过来的时候本能的侧头,后退了几步,此刻反应过来看向他们,立刻上前。
“墨黎……”
“爸……”
战南望一把抱起战宁,关切道:“爸,你没事吧?爸?”
战宁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看向战南望摇了摇头,“爸没事。”
战南望悬空的心落地了,松了一口气的看向叶微蓝那边。
叶微蓝抱着墨黎,叫他,“墨黎,墨黎,墨黎……”
墨黎缓慢的睁开眼睛,一望无底的黑眸迎上她的烟眸,薄唇微微勾起……
叶微蓝看到他醒来松了一口气,“混蛋,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
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蔓延到眉梢,墨黎忽然一个扭头,“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叶微蓝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了,黑白分明的瞳孔不断的扩张,一向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的慌张,“墨黎,墨黎,你怎么了?”
音落,她感觉到什么,探开了自己的掌心,掌心的鲜红瞬间刺痛了她的眸。
“墨黎!”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男人,心头一片慌乱,只是不断的在叫,“医生,快叫医生,叫医生啊……”
战南望和战宁一怔,战南望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拿出手机,“我打电话叫小鱼过来。”
“快,快点啊……”她焦急的吼道。
低头看向墨黎,咬唇道:“墨黎,你撑住。姜小鱼很快就来了,你撑住!”
墨黎望着她,嘴角的血渍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舔了舔唇瓣,声音孱弱无力道:“算,算了……微蓝。”
他想做的事,已经全都做完了,唯一没做的……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叶微蓝摇头,声线紧绷,“不能算,怎么能算了!墨黎,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你答应过我,一辈子会跟着我,做我最忠诚的影子,听雨……听雨还在等你回去呢!”
一直面无表情的墨黎唇角微勾,像是笑了,“是啊,说好要当你一辈子的影子,可惜……可惜现在做不到了。”
“不行,你不能死!”叶微蓝吼道,声音都在颤。
墨黎像是被嗓子里的血腥钱呛住了,咳嗽了几声,冰冷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像是喉骨里挤出来的,“微蓝……求你……求你保护白……白述。”
……白述?
叶微蓝怔住了。
墨黎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乞求,孱弱的声音一字一字的挤出来,“白亦然……不……不是白静的亲生……女儿……他是……正常的孩子。”
叶微蓝巴掌大的小脸上挂满海水凝聚的珠子,整个人都懵了。
白亦然不是白静的孩子,她跟白龙家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墨黎也不是白飞龙……
而白述——
“怎么会是这样?”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墨黎,“那你又是谁?”
墨黎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神开始涣散,呼吸越来越弱,只是手还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喉结滚动,好像还想说什么话。
叶微蓝紧紧握住他越来越冰冷的手,眼睛越来越涩,声音也变得不像自己了,又低又重:“你还想说什么?”
“别,别告诉他们……我死……了……别,别让她知道……让她伤心……”
“你不会死……墨黎,你……”
她开口,声音还没落地,墨黎握住她的手忽然就松开了,僵硬而利落的垂落到地上那一坨血瘫里,就像一颗尘埃,微不足道的落地。
叶微蓝的心忽然被什么狠狠捶了一下,有东西堵在咽喉,堵的太疼了,快喘不过气来。
她能感觉到墨黎的温度在逐渐的消失,想要拼命的抱住他,想要留住他,却只看到了满手的鲜血与满地的荒凉。
想要哭,想要叫,想要歇斯底里,想把白月撕碎,可这些最后都只化为眼角缓缓流出的一滴泪,静默无声的与脸上的泪水融合……
姜小鱼接到战南望的电话立刻赶过来,一起到的还有靳仰止。
“微蓝,放平他,交给我处理!”姜小鱼走过来,将墨黎从她的怀里扶到地上躺平,立刻探他的气息和脉搏。
叶微蓝双膝跪在一旁,神色呆滞,十根手指都是血迹,都是墨黎的血迹。
靳仰止看到她一身的血迹,脸色比雪还要苍白,近乎透明,心狠狠的揪起,上前就抱起她,“蓝蓝。”
叶微蓝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眸光紧紧落在墨黎的身上。
姜小鱼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微蓝。”
墨黎已经没有气息了。
叶微蓝薄如蝉翼的睫毛轻颤,眼底的光像是一盏灯,瞬间就熄灭了……
战南望和战宁都面露哀伤和悲痛……
墨黎是为了救战宁才会死的。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墨黎用自己的身子护住战宁……
所以战宁没事,而他却……牺牲了。
靳仰止知道她心里难过,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摁,声音低沉而心疼,“要是想哭就哭吧。”
叶微蓝没有说话,也没有哭……眼睛干干的,只是觉得心头很难受,难受的快喘不过气来。
——嘭!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整个轮船都跟着晃动,恍若强烈的地震,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摇晃。
靳仰止反应迅速,一把拉住旁边的扶手,否则他跟叶微蓝都要被甩出船舱了。
战南望一只手拉住了战宁,另外一只手拽住跌倒的姜小鱼……
而墨黎的身子缓缓的朝外面滑去。
叶微蓝看到他的头滑了出去,紧接着是脖子,上半身……
紧抿的唇瓣松开,尝试的发出声音,那个东西还哽在咽喉,她发不出声音。
只是抬脚就想去抓住墨黎……
靳仰止立刻拉住了她,“蓝蓝危险……”
游轮还在持续的“地震”,叶微蓝没站稳直接跌回了他的怀里,眼睁睁的墨黎的身子没入了大海……
唇瓣在蠕动,在颤抖,像是世界末日时发出最后的声音——“墨黎!!”
墨黎,她的朋友,她最忠心的伙伴……
曾经约定要一辈子当她影子的人……没了。
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没了”比死亡两个字更冰冷。
叶微蓝拼命的想要去拽住墨黎,却被靳仰止给扣住了腰肢。
靳仰止低头不停的亲吻她的额角,耐心的安抚,“蓝蓝……让他走……让他走吧。”
叶微蓝不动了,干涩的眼眸里流转着茫然无措的光芒……
“嘭”
又是一声巨响,船舱再次地震山摇起来,海浪凶猛的打过来,顿时船舱一旁海水,几乎可以没过脚底。
“怎么回事?”靳仰止问通讯器里的平头哥他们。
“靳队,游轮里装了炸弹,现在那些炸弹开始一个个引爆了。”平头哥语气凝重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游轮上究竟藏了多少炸弹。”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一一排查了。
靳仰止低头,叶微蓝的眼神一直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白月已死,立刻撤退。”他果断的下命令。
白月死了,而和Z国境内的生意线,战宁已经掌握了证据,全部都转移给其他兄弟负责了。
“是。”平头哥顿了下,又道:“靳队,游轮上还有很多人,可现在游轮遭到严重的破坏,目前正在渗水,恐怕……”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靳仰止也明白。
游轮遭到破坏,船舱渗水,这就意味着不需要多久这艘游轮就会沉入海底。
揽住叶微蓝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喉结微颤,“立刻安排所有的直升机前来救援,另外联系最近的救援队前来支援!”
“我们这次只调用了四架直升机,游轮上加服务员至少有一百多号人。”林垢回答,他刚刚大约清点了人数。
靳仰止一边揽住叶微蓝的腰,像是将她夹在腋下般带出去,一边说,“先救妇女和孩子,能救多少救多少。”
平头哥他们的话,战南望也听见了,不敢迟疑,立刻关闭船舱门,扶起战宁和姜小鱼,“爸,小鱼,我们走。”
靳仰止抱着叶微蓝走上二层的甲板上这才明白游轮炸毁的有多严重。
四处都在冒烟,冒着火光,大部分人都聚集到最顶层的停机坪上,黑压压的一片人,有女人的哭声,有男人的咒骂声,一片混乱。
靳仰止放下叶微蓝,双手捧起她冰冷的小脸,“蓝蓝,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我让林垢他们先安排你坐直升机走,二是留下来跟我一起走。”
叶微蓝静止的睫毛猛然一颤,像是灵魂归窍,眼神里逐渐有了光,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跟你一起走。”
靳仰止薄唇微勾笑了,根本就不需要问都知道她是一定会选择跟自己在一起。
“那你可要跟紧了,别跟丢了,嗯?”
叶微蓝郑重其事的点头,不让他担心,更不会拖累他。
战南望看向姜小鱼,“小鱼,你想带我爸撤离。”
“不!”姜小鱼想都没想就拒绝,“我要留下来!”
叶微蓝可以不惧任何风险的陪在靳仰止的身边,她也不害怕任何危险,只想留在他身边。
“听话!”战南望可没靳仰止那么洒脱,舍得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担惊受怕,“你要帮我照顾咱爸,别让我分心。”
姜小鱼一怔,眸光看战宁,他的脸色泛白,精神似乎真的不太好。
战南望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严肃道:“我可是把咱爸托付给你了!!”
姜小鱼咬唇,思忖片刻,清冷的嗓音里掩饰不住的关心和担忧,“那你要小心点,不要受伤。”
虽然她是医生,最害怕的却是他受伤,因为她只是医生。
医生既不是万能的,也不是上帝,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就像刚才面对墨黎那样……
战南望点头,说了句放心。叫来了林垢,让他先安排战宁和姜小鱼撤离。
姜小鱼扶着战宁往楼梯上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战南望,清冷的眼眸里千般的不舍,万般的眷恋,雾气朦胧。
……
白月的人已经被他们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游轮损毁严重,游轮里备用的救生艇只有一个,还因为白月引爆了炸弹,整个炸毁了,只剩下几片残骸在海面上漂浮。
白月应该是早就料到这一步了,她如果活不了,就让游轮上的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头顶上不断的传来螺旋桨的声音,强劲的风力吹得他们很难睁开眼睛,靳仰止便拉着叶微蓝的手进船舱。
船舱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垃圾,还有呛人的浓烟,走了几步就看到杵着拐杖的傅临渊和楚兰音。
陆沉舟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还拖着一个人的腿,神色漠然。
靳仰止沉默几秒,声线清冷道:“你们可以去船顶,会有人安排你们撤离。”
傅临渊面无表情,“你认为在一个小时里,你们能救走多少人?”
靳仰止:“老弱病残优先!”
傅临渊眸色一沉,嘴角浮起冷笑,眸光扫向了叶微蓝,发现她低垂着眼帘,不说话,整个人一点朝气都没有。
剑眉不由自主的敛起,“你怎么了?”
叶微蓝抬头望了他一眼,声音微哑,“墨黎死了。”
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悲伤。
傅临渊一怔,喉结滚动几下,冷硬的语气道:“一个随扈也值得你这么伤心?”
叶微蓝,“嗯,你死的时候我尽量不伤心。”
傅临渊:“……”
一时间是气的骂不是,不骂也不是,索性扭头不瞧她,眼不见心不烦。
“一个小时内你们没办法把所有人都安排撤离,最近的救援队赶过来也要一个半小时,我们现在最应该想的似乎是怎么自救。”楚兰音是这里最冷静,也是最头脑清楚的人,忍不住提醒这两个男人,目前好像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
“楚啸,检查船舱哪里是没有遭到破坏的,另外我们需要船长和船员。”靳仰止迅速调整注意力,大脑飞快的在想各种自救的方案。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通讯器里传来楚啸波澜不惊的声音。
“别费话了,赶紧说!”战南望不耐烦道,他最痛恨别人打哑谜,卖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