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雪仍旧一动也不动，她的眼睫有些湿润，显得那一双眼睛格外凄清，顾远霆看着，却是握住了她的肩，一把将她带到了自己面前，他的黑眸中满是压抑的苦涩，就那样哑声问道：“告诉我，是奶奶冤枉了你，那药不是你的！”

看着顾远霆的眸子，林晗雪微微的笑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男人听了清楚，“那药是我的。”

她说。

她晓得，他再不会让自己回娘家了，他也不会再让自己去上学了，她的人生自这一刻起，应该便是结束了。

可相反，她却并没有什么眷恋，也没什么不舍，她不再惶恐，也不再紧张，更不再畏惧，反而整个人都释然了，轻松了，甚至露出了一对十分清甜的笑窝。

顾远霆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他看着面前的妻子，他的眼睛中透出一束凛冽的光，唇角却是慢慢的笑了，“林晗雪，你有种。”

他吐出了这六个字，而后，他站起了身子，林晗雪甚至不曾看清，他是如何从木匣中取出了那一只泥娃娃，待看见那一只泥娃娃后，林晗雪的眼睛微微一动，察觉到她的神色，顾远霆越发的怒火中烧，他的眉宇间森然而冷酷，只攥着那一个泥娃娃，和林晗雪低声道：“就为了这么个泥娃娃，你不要我的孩子。”

语毕，男人勾了勾唇，他高高的扬起手，当着林晗雪的面，将那一个泥娃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就听一声脆响，那个泥娃娃被男人摔的粉碎，一些碎片甚至蹦到了林晗雪的脚面，再也看不清那娃娃的眉眼。

林晗雪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她紧紧地咬着唇，却一个字也不曾说，她看着那满地的碎片，只觉犹如自己的心一般，被顾远霆摔的七零八落。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有泪珠顺着眼眶中落下。

顾远霆不再去看她，他离开了卧室，就见外面站满了人，看见他出来，赵副官顿时关切的上前，喊了声：“少帅。”

“远霆。”顾老太太也是让人搀扶着，唤了一声孙儿的名字，她的脸色青紫，显然还不曾从林晗雪偷服凉药的事情中缓过心神，她看着孙儿的面容，道：“她做出这种事，你还想要留着她？”

“我的女人，只有我能处置，”顾远霆向着祖母看去，他的声音蕴着威势，沉静到了极点，语毕，他向着赵副官看去，吩咐道：“先把她关在东苑，等我从滇南回来再说。”

“是，少帅。”赵副官领命，刚要派人去安排，却见顾远霆一双黑眸深邃，对着他又是言了一句：“你留下。”

赵副官一怔，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当下便是明白了男人的用意，他要自己留下，是为了保护林晗雪的周全，免得趁着他离开江南，顾老太太会趁机对林晗雪不利。

“是，少帅。”赵副官又一次领命，心中却是一叹，即便林晗雪连个孩子也不愿给他生，可在顾远霆心里，却依然对她割舍不下。

“我不在金陵的日子，不许任何人来东苑。”男人低声吩咐。

“是的，少帅放心。”赵副官当即应下。

“远霆，你还想护着她？像这样狼心狗肺的女人，你还要她有什么用？”顾老太太听出了孙儿的维护之意，忍不住又气又痛。

顾远霆却只是淡淡扬了扬唇，他什么也没和祖母说，而是一步步向着外面走去，他的背影萧索，脚步踉跄，就那么离开了东苑。

夜色暗了下去。

有嬷嬷进了卧室，为林晗雪送来了晚餐。

不知是不是赵副官特意吩咐过，那晚餐仍是林晗雪爱吃的菜，每一样都是十分精致。

“少奶奶，您多少吃一些，少帅如今在气头上，等过阵子就好了。”那嬷嬷温声劝着，语毕，又是言道：“云珠和秀琴被大小姐喊去问话了，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回来服侍您了，少帅虽说不许您出东苑，可这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我知道了，有劳您了。”林晗雪微微回眸，与那嬷嬷说道。

那嬷嬷行了一礼，看着地上的碎片，刚要上前收拾，林晗雪却是轻声说了句：“放在那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怎么能让少奶奶动手？”那嬷嬷惶恐。

“我很快，就不会再是少奶奶了。”林晗雪声音温和，听在那嬷嬷耳里，却是一惊。

见林晗雪坚持，那嬷嬷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卧室，待她走后，林晗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并没有去吃晚餐，甚至连看也不曾看上一眼，她上前锁住了门，而后，她跪在地上，拿起了一块碎片。

她的脸色温婉而平静，她去了盥洗室，在浴缸中放满了水，而后，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她看着手中的那一块碎片，记忆却是回到了许久之前，穿着布衣的青年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的雕着一只泥娃娃，而在他身边，则是依偎着一个少女，她梳着双髻，眼睛中的笑意仿似要从眼睛里流淌出来，而那青年偶尔回眸，向着她憨厚一笑，他的笑容，温暖的像是春风拂过大地。

“我撑不下去了，”林晗雪轻声呢喃，她的眼瞳柔和，轻轻地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徐天澈，你来带我走吧。”

说完那一句，林晗雪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轻柔的笑涡，她拿起那一块碎片，没有丝毫的犹豫，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将手垂在了浴缸中，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自己的手腕里不停的往外冒，她闭上了眼睛，心中却是浮起了一句话来。

“爹，娘，恕女儿不孝，这一次，让我自己做一回主……”

女子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