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番话说的轻狂无力,半分余地也不肯留。
偏生的又头头是道,一众围观者看在眼里都觉得顺理成章——
本来嘛,既然是有求于人,就要摆一个姿态出来。
说几句好话,服个软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在场常广运等几位朝臣却是傻了眼,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向明乐,气的舌头打结:“你——你——你大胆!”
“常大人,我敬您是位高权重的一部尚书,但那只是在朝堂之上的事情了。您可别忘了,今日这里是我的地方。”明乐斜睨他一眼,举止傲慢,并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我不想拿八方的规矩来驳你的面子,也请你适可而止,不要随便掺和。今天这里的,是我们宋氏一门的家务事,也不是你该管的。”
明乐说着,就随手取下脸上罩着的半张面具扔在了桌子上。
她的容貌极盛,若不是借着面具遮掩容颜,自是一眼就叫人分辨出女子的身份来。
本来这座八方赌坊的主人被曝出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就已经叫人大跌眼镜,显然如竟又是活脱脱姿容绝艳的一个少女,就更是叫人始料未及。
一想到方才她对待那纨绔的手段,所有人都绿了面孔,脸上表情极难控制,不知道当时做何表情。
“你——你是——”常广运等人经常出席宫中的宴会,自是认得她的,见她显露真容,一个个更是如同见鬼一般,说不出话来,纷纷扭头去看孝宗的反应。
当着臣民百姓的面前,孝宗还是需要撑着脸面的——
总不能叫他的百姓知道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压制的死死的吧?
“私自经营赌坊的营生,又笼络朝臣祸乱朝纲!”孝宗冷着,抬手指着明乐说道,可是话到最后还是没能压制住情绪,突然就失声的笑了出来,“好!你当真是好手段!你可知道只就凭你你这份意图不轨的野心,我就足可以叫你死上千百次。”
“祸乱朝纲么?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明乐莞尔,始终不愠不火,她四下打量了一遍这间大厅的布局,然后继续说道,“我是经营了这家赌坊的生意不假,可是朝廷有哪一条律令说过,经营赌坊就是霍乱朝纲了?无论是八方赌坊,四海钱庄也罢,我经营的都是正经买卖,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商家步骤走的,在府衙那里该有的备案资料一件不差,每个月改交的税款也一文不少。至于这些大人么?我可是不曾与他们有所结交的,只不过我打开门就是为了做生意的,难道他们上门我还能再给赶出去吗?”
常广运等人生怕被牵扯在内,都使劲的垂下头去不去看孝宗的脸色。
孝宗心里强压着脾气不叫自己爆发——
易明乐这个丫头巧舌如簧,最擅长的就是煽风点火的颠倒是非,这里人多眼杂,并不是处理事情的好时机。
“既然你说这不是家室,那么就不要在这里说话了,我们换个地方关起门来再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孝宗说道,死死的捏着拳头就要举步往外走。
“阿灏现如今不在京城,我这一介女子,手里又掌管着你感兴趣的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你觉得我就这样跟你出了门,合适吗?”明乐坐着没动,撇撇嘴随意问道。
她和孝宗之间已经没什么面子可言,每一次都是剑拔弩张的输死较量,谁输谁赢都不需要给彼此留余地。
一句话,就把孝宗打成觊觎别人私产的阴险小人。
围观的赌客们指指点点,看向孝宗的眼神都带着鄙夷的味道。
孝宗被这种气氛压着,脚下步子就僵在了原地,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朕——”
话到一半他立刻就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打住话茬,声音更冷三分的改口道,“不要在这里故布疑阵了,也不要试图混淆是非,你是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别再耍花招了。”
“可是放人之心不可无啊!”明乐微笑,神情语气都越发的从容泰定起来,“你可是要当场立下一张字句,保证不会染指我手上把持的产业,和我囤积在江北大营山北粮仓里的那部分粮草?”
那些粮草,是孝宗想要和宋灏抗衡的保命符,之前不知道它们是归明乐所有,他就只想借调了来应急。
更何况现在知道了那些粮草实际上是归明乐所有,那么——
即使弄不到手,他也是定是要烧了毁了,不能叫它们继续存留在明乐和宋灏手上的。
白纸黑字的证据,他如何能留?
难道还要告诉世人他是个出尔反尔的昏君吗?
孝宗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而在外人看来,他这却也是暗中默认了明乐的说辞。
“按理说你与我夫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辈分上讲我是该叫你一声大伯的。既然咱们同出一门,现在你有难处我没说就是要袖口旁观的,更何况我手上的银钱米粮的确是富裕的很,你既然看着我的门面找来了,我若是再要拒之门外,倒是我的不是了。”明乐的目光之中染上一抹凄婉的神色,继续说道,“可是你这样扣着我夫君的生身母亲在手里威胁于我,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若是我驳了银两和粮草给你应急,后面你却反了悔,依旧依次为威胁来得寸进尺的要求我别的,我又当如何是好?所以你别怪我多心,今天当着在场主位的面,我要你一个交代,这应该不为过吧?”
这话说来,就是把双方之间的种种变换了一种说辞,归于了家务事的范畴。
当一番话下来也是有理有据,叫不明真相的人下意识的就信了,不由的指指点点起来。
“八方赌坊的生意红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是要防着点的。”
“在这京城之地,京兆府哪年不得接几起豪门大户争夺家产闹出来的麻烦官司,夫人有此顾虑是再正常不过的。”
“八方赌坊的摊子在这里放着呢,难免叫人眼红嫉妒。”
“这家赌坊算什么?四海钱庄可是现今流通全国的最大的钱庄,遍布全国各地都有分号,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啧啧!”
“亲兄弟也耀明算账,若是一定要借银子的,还是得要当着官府的面留下字据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就是!掌柜的,看你这位大伯要借的银钱数量定是不少,京兆府的顾大人最是公正不过的,还是请人叫他过来做个见证,再叫这位当场写下欠条吧!”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有羡慕眼红的,有鄙夷寻乐的,也有推己及人帮着拿主意的,但终归有一点——
眼前孝宗这人,无论是从长相上还是态度上都不像好人,必须得要防备。
孝宗听着,一双眼睛都熬红了,只恨不能当场把明乐撕成碎片。
明乐挑眉,只就好整以暇的递给孝宗一个询问的眼神,那意思很明显——
主意你拿,我可以全程奉陪。
“你们——你们放肆!”常广运极力的忍着,到了这时终是忍不住的爆发,指着一众看热闹的赌客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你们是把——是把——”
他说着又在对孝宗的称呼上犯了难,满脸通红的不知道如何继续。
孝宗身边的侍卫忍不住的接口道,“你们这是把我家主子当成做什么人了?什么八方、四海?我家主子岂会看在眼里?”
说着又愤然看向明乐道:“你这样的妖言惑众,不过就是为了诋毁我家主子,这种小伎俩,我家主子岂会看在眼里,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在场的赌客里面不乏寻衅生事的刺儿头,那脾气是一点就着。
眼见着孝宗的侍卫作威作福的叫嚷起来,立刻就不忿的大声招呼起来:“一个狗腿子就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可见主子就更不会是个讲道理的。人家都说的很明白了,夫君不在家中你们还找上门来生事,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又是什么?掌柜的,我看就算是他们打了借条,你这银子也是不能借的,肯定就是个有去没回的买卖!而且这种人,有了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不能惯出这样的毛病来!”
孝宗身边的侍卫,平时眼高手低,作威作福都成了习惯,哪是个随便受气的,闻言立刻就勃然大怒的亮了兵刃,“你说什么?再说一句试试看?”
彭修做做样子想要去阻止,却分明是故意晚了一步,促成此事。
那帮腔的赌客被眼前明晃晃的大刀吓的一个趔趄跌在地上,突然就敞开嗓子哀嚎起来:“杀人来!有人在这里行凶杀人了!来人!报官!快去报官!”
却原来这人也是个有身份的话,话音未落,他留在院子里的七八个随从就撸袖子冲了进来,一股脑向孝宗等人围了过去。
孝宗的侍卫习惯性的就以应对刺客的方式迎敌,齐刷刷的拔刀就砍。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随从被砍了一刀,胳膊上鲜血直流。
孝宗一看就知道是要坏事,立刻怒喝一声,“不许动手!”
然则却是晚了。
那人的胳膊受了伤,马上就躺在地上爱好打滚撒起了泼,“杀人了!打死人了!”
要知道,常年在这里出没的赌客大都彼此之间熟悉,见到同伴吃亏,马上就热血沸腾的撸袖子招呼人来帮忙。
场面瞬间失控,许多的赌客都唤了随从和护卫进来,二话不说把孝宗等人围住就是一通乱揍。
孝宗自是不肯受这份鸟气的,但又奈何这一次对他出手的只是些平头百姓,她定是不能叫侍卫对百姓下杀手的。
“不能打!不能打!你们放肆!你们这是大不敬!”常广运等官员再不能坐视不理,呼喊着挤进战圈去劝架,“不能打啊,这是皇上,是皇上啊!你们不能打!你们这是大不敬,是要杀头的!”
可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谁还能听的进话去?
“呸!什么皇上?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平白无故伤人的道理!打!给我打!狠狠的打,打的他老娘都认不出来!”之前挑事的刺头儿更是直接爬上桌子,跳脚助威。
整个场面乱成一片。
闹成这样,彭修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只能做了样子,和常广运等人一起尽力的把孝宗护住。
然则赌客们人多势众又齐心,卯足了力气把众人严严实实的堵在这大厅里,拳打脚踢好一顿的胖揍。
遭遇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所为王者之尊的孝宗都慌了神,手足无措的被侍卫们护着,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而他却是不能和那些乱民动手的。
无计可施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透过纷乱的分群去搜寻明乐的踪迹。
彼时明乐还是事不关己的坐在那张长赌桌的一头,手里悠闲的晃着色盅做消遣,唇角笑意浅淡的看着场内越发激烈了的战况。
纪浩禹在四楼的回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到了这会儿才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丫头,是真够绝的。
居然故技重施,再次借力打力煽动了百姓为她造势,加上人群里混进去的她事先安排好的高手内应,今天孝宗也该认栽了,不被这些所谓“暴民”打的满头包是别想着从这里抽身而退了。
“殷王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在这里把孝宗皇帝活活打死吗?”绿绮扁着嘴,不解问道。
若是让孝宗以这种方式被百姓们解决掉,那倒也对得起他为君一场的身份了。
而且回头真要追究责任,还无从追究。
孝宗是自己自投罗网找到这里来的,又是他是侍卫先出手伤人,何况这些人又不知道他是皇帝,哪怕被活活打死了也是活该。
“她不会这样做的!”红玉说道,语气十分之笃定,神色却很凝重。
绿绮不解的扭头看过去一眼,她却没有再多解释。
纪浩禹弯了弯嘴角,唇边笑容不改,却是不置可否。
下面的战况愈演愈烈,明乐事先安插在里面的暗卫趁乱不断的往中间孝宗所处的那个保护圈逼近,出手狠辣绝不容情,却使的都是阴招,没多久就把孝宗的那几个侍卫打的个个内伤严重,战斗力大减。
常广运等人养尊处优的高官根本就不是打架的材料,被一众的赌客们群殴,开始还有心护着孝宗,可是到了后面就当真是满地找牙,自顾不暇了。
大家都在气头上,又打红了眼,谁还管你是皇帝还是尚书,完全就是一幅人挡杀人佛挡弑佛的架势,直把孝宗这一众人等打的抱头鼠窜,到了最后几乎是谁也顾不上谁。
彭修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恼了,一掌将一个迫近他身边的暗卫拍飞了出去,目光一寒,突然一个箭步冲破人群朝明乐的方向奔来。
雪雁和雪晴两个下意识的警觉起来,齐齐上前去拦。
却是一个被他一掌迫开,一个被他反拿住手臂控制住。
“够了!”彭修怒道,一字一顿,手臂同时一个翻转,掐住了雪晴的喉咙,对明乐说道,“事情不要做的太过,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难道还真要逼我动手吗?”
两个人,四目相对,每个人的视线里都透着凛冽的寒意。
明乐扔了手里的色盅,站起身来,只是目光冷冷盯着他扣住雪晴脖子的手指。
彭修被她这样讽刺而冰冷的目光盯着,心里突然就烦闷了起来,不耐烦的一把将雪晴推开,转身一声不吭的又再闯回战圈,冲开一拨人,把正被几个赌客围殴的孝宗拉起来护在身后。
这一回他没在留情,下手虽不足以要人命,却还是把几个人拍的起不来身,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他身上凭空散发出来的凛冽的杀气震住,场中的气氛突然寂静了一瞬。
孝宗扶住孝宗的一只手,对身边一个侍卫小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刘鸣带人进来救驾,记住,不要声张陛下的身份!”
孝宗方才给几个人撕扯着好一番的乱揍,鼻青脸肿,连身上的衣物都扯的乱七八糟,头上束发的金冠都不知道被人趁乱揣进了怀里。
这样一副尊荣,就更不能声张了。
那侍卫领命,拔腿冲出人群就冲了出去。
他这一走,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站在桌子上的那名刺头儿跳脚大骂:“好啊,他们去找帮手了!打伤了人还有理了,兄弟们都别手软,打啊!狠狠的打!”
一句话就把刚刚冷静下来的场面再次推向一个混乱的高峰。
众人抡起拳头再度一拥而上。
场面热火朝天,再度失控。
就在这里如火如荼打的惨烈的时候,明乐已经于无声中敛了笑容,目光凛冽盯着场中混乱的局面又瞧了一眼。
“东家!”刘掌柜从后面凑上来,小声道。
明乐立刻收摄心神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这里的场面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别出岔子!”
“是,小的明白,请东家放心!”刘掌柜恭恭敬敬道,侧身给她让路。
明乐于是也就不再多言,无声无息的转身进了后面的账房,隐没了踪影99999。
楼上的纪浩禹看着,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刚好招呼绿绮和红玉两个走人,然则为时已晚,楼下的大门外突然神兵天降,已经有一大批衙差手持兵刃冲了进来。
“是谁报官?谁在这里闹事?都住手!”率先冲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捕头力拔山河的一声怒喝。
他的嗓门大且嘹亮,并且还有多年混迹衙门所磨练出来的那种蛮横之气。
场面瞬时就被震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住了手。
“这位官爷,您来了就好!救命!救命啊!”刘掌柜见了救星一般,立刻就小跑着过去一把抓住那捕头的手。
“这里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在干什么?”那捕头脸上的表情不改,也不理他,只就挥舞着手里的官刀指着在场众人喝问。
之前展在桌子上的刺儿头也瞬间就没了脾气,灰溜溜的爬下来,陪了个笑脸过去,回头一指孝宗等人刚要说话,却被刘掌柜的抢了白。
“这位官爷,是这样的,头前儿鲁国公家的那位二房长孙喝醉了上门闹事,和小的之间起了冲突,可是那些头次过来消遣的客人不讲理,强自替人出头还亮了兵刃了。几位常在场子里走动的客人看不上眼,劝了两句,这不——人都被砍伤了!”刘掌柜说着就指了指地上残存的几滩血迹,又拉了那刺头儿到旁边赔不是道,“咱们东家是女眷,虽说是挑着家里的大梁呢,可这惹上了官司也不好收场,您多担待,多担待!”
顺手就塞了几张银票到那人的袖子里。
那人原也是气不过孝宗的侍卫伤人,而八方的人出手向来阔绰,想着这刘掌柜的话也再理儿,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下。
“对,就是这些人,蛮不讲理的亮了兵刃,砍伤了我的随从,若不是大家帮忙,指不定就要出人命了!”那人理直气壮道,作为铁证还把自己受了伤的随从拉过来,指着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伤给那衙役看,“这位官爷,咱们都是出来消遣寻个乐子的,好端端的就叫见了红,这不是找晦气呢么?就算是再怎么蛮横霸道的赌客,也不带这样出手伤人的。顾大人英明,今儿个咱们就要拉这些人去见官,定要大人给我们一个公道不可。”
按理说城中青楼赌坊会有人打架闹事都是家常便饭,但是带着兵刃还出手就要认命的这还是头一遭。
那捕头不敢掉以轻心,目光冷峻的打量了孝宗和彭修等人一眼。
那些人明面上伤的并不太重,只是衣物头发被扯乱了,狼狈不堪。
但事实上那些侍卫们个个都带着内伤,腰都直不起来。
捕头一看众人的这般状况就直觉的以为他们是假装伤病要讹人的,心里顿生厌恶,冷冷的一挥手道:“绑起来,全都给我押回去!”
“是,头儿!”衙差们领命,立刻就拖着锁链上前要去拿人。
“不能不能啊!”常广运捂着一个青眼圈,涕泪横流的就要阻拦。
彭修已然上前一步,道:“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事情是我挑起来的,跟我的朋友没有关系,我随你们回去就好!”
这三更半夜的,即使去了衙门也不能马上见到顾大人,总不能叫孝宗去京兆府的牢房里呆上一夜吧?
彭修此言一出,几个侍卫马上反应过来,纷纷主动站出来认罪,表示和孝宗没有关系。
那捕头见他们也都配合,半夜出任务的火气也就降下去不少,侧目递给刘掌柜一个询问的眼神。
刘掌柜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明乐的嘱咐是叫他见好就收,横竖就算是硬把孝宗揪到京兆府的公堂上,顾大人再怎么公正严明也得要替他遮丑,最后这事儿还是会按照他的意思处理,不了了之。
与其是这样,也就不如不做这一趟无用功了。
更何况巷子外头都被御林军围住了,如果这些衙差真要带走孝宗也未必能够如愿。
到时候再当街打起来,事情就闹大了。
一旦孝宗的身份曝光,那么为了遮丑,只会累及许多无辜的人被杀人灭口。
所以,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
那捕头见到报案人的刘掌柜没有异议,就一挥手命令衙役们锁了人押解着往外走。
彭修并不反抗,顺从的跟着离开。
那捕头又看了眼其他人,刘掌柜的会意,马上站出来道,“这几位都是咱们赌坊的常客,在京城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三更半夜的把他们都请到衙门也给各位官爷添麻烦。还是小的给您把他们诸位的身份和住处写下来,回头京兆尹大人开堂需要证人的时候,您叫人去府上传唤一声,这几位都是热心肠的慈善人,一定会随传随到的。”
赌客们闹了事,当时是一腔热血又被挑拨的厉害,这会儿冷静了下来谁还愿意三更半夜的去衙门吃官司?
于是纷纷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那捕头想了想,却没叫刘掌柜的代笔,而是叫人取了纸笔,亲自给众人录了一份口供下来,又留了姓名住址才放了人离开。
而早在这之前,孝宗已经被常广运等人半搀半扶着离开了。
楼上纪浩禹一直微微含笑的看着,这时候才是别有深意的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这位平阳侯的确是不简单,说他八面玲珑都犹嫌不足,这一次的清闲躲的,当真是——”
说着就啧啧称赞的扭头往楼下走去。
绿绮一直一知半解,眉头皱的死劲,可怜巴巴的盯着红玉。
红玉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出一口气道:“就你没脑子,你也不想想那殷王妃是个什么人?她能是只为了叫人把孝宗皇帝打一顿活是只为了叫他丢脸才大费周章的设下这么一个局吗?你没见她已经提前离开了吗?这一次,分明就是调虎离山,她的真正目的当是在宫里那边的。”
绿绮皱眉,死拧着眉头又很是想了一会儿才一拍脑门总算顿悟了,惊讶道:“你是说她故意调开了孝宗皇帝,然后去——”
姜太后被孝宗限制住,对明乐和宋灏而言是很不利的。
哪怕等到将来宋灏兵临城下,有姜太后在孝宗手上,都是孝宗攻击他时候的致命伤。
而彭修会那么配合的去京兆府蹲了大牢,分明也是料中了这一点,所以才躲清闲去了。
明面上说是不忍孝宗受辱,代为顶罪去了,博得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而实际上他若是跟在孝宗身边,一旦宫里有事发生,孝宗第一个需要的帮手就是他。
他去京兆府蹲了牢房,也就正好避开了这一次和明乐之间正面交锋的场合。
偏偏的,孝宗还得感激他。
这才是当之无愧的一举两得。
八方赌坊这里被孝宗等人这么一闹,这一晚的生意是铁定做不成了。
刘掌柜的带人赔了不是,把客人们送走,就没事人似的叫人关了大门,开始整顿打扫,哪怕是紧跟着整个院子内外都被御林军围上了也视若无睹,完全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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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内侍湿了帕子心疼的给孝宗擦拭手和脸,心里同时更是唏嘘不已。
古往今来多少个皇帝,像孝宗这样被一群暴民百姓打的鼻青脸肿险些进大牢的,大概也是史无前例的世上第一人了。
这殷王妃,也真是够狠的!
而彼时孝宗更是气的头脑发胀,刚一出了赌坊的大门就连着呕了两口黑血晕了过去,一直到被人抬上了车才重新转醒。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就吩咐人驾车返宫。
因为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迫近黎明,常广运等人只当他是急着回宫上朝故而也都没有多想。
送走了他,也都急忙回家更换朝服准备入宫。
马车上,孝宗的一张脸阴沉的越发可怕。
车夫因为怕车速太快颠到他就适当的放缓了速度,不想却惹来他的破口大骂:“朕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给我快马加鞭,即刻回宫!”
说着还是不能放心,干脆对随行的刘鸣吩咐道:“你不要跟着了,马上先行一步回宫,调集御林军给朕把各处宫门都封锁住,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来。”
他叫嚣的厉害,刘鸣也不敢怠慢,急忙领命就先去了。
这里孝宗仍是不住的催促着车夫,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待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宫里的时候,果然刚到宫门口就得到消息宫里出事了。
“大本个时辰之前,有人带了皇上的令牌入宫,没过多久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有一队侍卫夜闯万寿宫,要把太后娘娘掳劫出宫。”宫门守卫回禀道,“他们走的是正南门,这会儿各方的守卫都有调兵过去支援,听说战况十分之激烈。”
在八方赌坊的那场混乱中,有人趁乱摸走了他随身的令牌。
这方令牌是他的贴身之物,有着如他亲临一般的效果,轻易是不赏人的,除了他本人,也唯有这面令牌才能调动宫里设在万寿宫周边的岗哨。
所以他从昏迷中醒来,一发现令牌不见,立刻就明白了明乐的打算,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宫里来了。
好在宫里的御林军数目众多,还来得及。
“马上起驾,去南宫门!”孝宗目光一厉,咬牙切齿道。
哪怕明乐知道姜太后的生死由他牵制,也万不能叫易明乐把她带走。
这张王牌,是一定要拿捏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是!起驾去南宫门!”那侍卫领命,立刻帮着车夫调转马车的方向直奔南宫门。
彼时双方人马交战,正是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殷王府潜入宫中的暗卫和在外面负责接应的人手内外夹击,把南城门处的一众守卫杀的是焦头烂额。
然则他们胜在人数上,因为援军赶到的即使,发挥了车轮战的优势,严防死守,把整个宫门堵的水泄不通。
然则殷王府的暗卫却是太过凶悍,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这就么一会儿的宫门,宫门处的尸首已经对垒的如同一座小山一样,血流成河,整个皇城上空都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常嬷嬷和雪雁雪晴等人护着姜太后乘坐的辇车,紧张的戒备着等在稍远的地方。
因为孝宗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如今姜太后也是已经下不来床,只能靠辇车代步。
而彼时也正是早朝将要开始的时候,历来百官入宫走的都是南城门,此时一群早起懵懂入宫的朝臣们就刚好亲眼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的立在宫门两侧稍远的地方,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全部都看得呆了。
孝宗的马车行来,远远的看着这里惨烈的状况,被刺激的立刻就红了眼,一下子推开将要过来扶他的内侍,声嘶力竭的指着姜太后辇车所在的方向大声道:“给朕杀了她们!一个不留!全部给朕杀了!”
他是被明乐朕的激怒,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这段时间以来,作为一个帝王万不该承受的种种他都彻底的领教过了,耐性也在随着一点一点的流逝。
如果说他真是要就这么死去,那么就这样吧,拉着那老妖妇和易明乐那死丫头一起垫背,即便是死他也要让宋灏悔恨终生,叫他再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做人。
哪怕是将来叫宋灏坐上了皇位,他也会时时刻刻都记得,他的宝座之下祭奠了她母亲和妻子的鲜血。
如果他们一定要逼的他不得好死,那么索性就大家一起玉石俱焚好了!
他的声音嘶哑而癫狂,从车上跳下来。
一身沾染了血污被撕扯的有些狼狈的便服出现人前,朝臣们的下巴几乎同时都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这个疯子,就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吗?
“太后娘娘是先帝遗孀,也是皇上的嫡母,皇上你连对她也能下杀手?当真就不怕天谴吗?”明乐皱眉,声音却是雪亮而清晰的。
“朕是皇帝,朕要谁死谁就得死!殷王不是觊觎朕的皇位吗?朕今天就要他悔不当初!”孝宗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边神色狰狞的招呼了弓箭手,大声道:“给朕乱箭射死他们,一个不留!”
御林军们原先都是因为顾及着姜太后的身份,所以不敢贸然下杀手,此时被孝宗这一嗓子吼下来,还是有些犹豫着不知道何去何从。
经过这一晚上的事,孝宗已然是丧失了理智,一把夺过一个御林军手上弓箭,亲手拉弓搭箭,先冲着那辆辇车射了一箭。
御林军这才惊觉他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心里也有疑虑,但终究是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纷纷咬牙搭箭就射。
“快!保护太后!”常嬷嬷惊呼,第一个护在车驾之前。
暗卫们也都火速回撤,在辇车前面铸成一道人墙。
箭雨纷纷而至,众人各自挥舞着兵刃阻挡。
那些侍卫们因为刚刚接到这个命令,都还不在状态,所以第一轮的攻击下来,竟然没能伤到人。
孝宗勃然大怒,两眼猩红的对着他们嘶吼:“再给朕调派弓箭手来,今天朕不准他们任何一人活着离开这里,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孝宗喊着,到了后面就痴狂的大笑起来。
那声音实则是没什么威势的,嘶哑刺耳,倒是听的他身边的人毛骨悚然。
有人领命去了,很快就又有一批弓箭手全线压了过来。
“殷王妃,纵使你机关算尽那又怎么样?今天朕一样要你死在这里,你就给那老太婆陪葬吧,但愿老五赶得及回来给你们收尸!”孝宗笑的癫狂,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亏得你还是一国之君,竟是这样的不择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母后和阿灏下手,此时当着你的朝臣百官的面,你当真是半点顾忌也没有吗?”明乐冷笑,语气鄙夷,却也不见的多少慌乱。
然则孝宗癫狂之下已经看不出她神态之间胸有成竹的泰定了,只就狂笑不止道:“朕是皇帝,所有的一切都由朕一个人说了算,他们谁敢有异议?今天朕就先杀了您们,如果老五真的还有命回来,我再送他去给您们陪葬,叫你们一家人在地底下团聚。”
说着就又弯弓搭箭,卯足了劲头刚要瞄准,城门之外突然就听到马蹄阵阵,间或夹杂着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嚷声:“是——是殷王!快,封锁宫门!封锁宫门不能叫他靠近!”
随之而来又有响箭破空声和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因为宫门口堆积了大批的御林军的尸体,门内的人扯着脖子也没能看到外面的真实情形。
孝宗瞬间敛了笑容,后退一步,神情紧张的死死盯着宫门的方向。
不过片刻之后,那一叠小山一样的尸首上面才缓缓出现了几道人影。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将那紫袍玉带的男子面容映衬的更加耀眼夺目。
宋灏的神色平静,面容冷峻而不带任何的表情,随手一推,就把他一直揪在手里的一条人影从高处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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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酱油党的楠竹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回来了,先更,错别字我还是回头来改╭(╯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