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官,并不代表着我看不出官场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
陆宁收敛笑容,淡淡说了一句后,就转过头专心*,不再说话了。
张翼也没有再问什么,靠在座椅上微微眯着眼,用眼角余光盯着陆宁,脸色平静看起来好像要睡了那样,只是不时颤动一下的眼睫毛,证明她内心远不是表面这样。
陆宁俩人不说话了,遭受沉重打击的韩妙,实在没必要再说什么,甚至看都不敢看前面那个男人一眼,眼巴巴望着车窗外的双眸中,全是渴望立即逃走的神色。
没有哪个平时被父母家人娇惯、被同事奉承被上官欣赏的女孩子,喜欢跟一个用恶毒话语深深打击她自尊的臭男人呆在一起。
韩妙现在只是无比的讨厌陆宁,却从没像某些被他得罪了的女人那样,渴望他能从世界上消失。
这是个有些小骄傲,工作能力强还很善良的女孩子,从没有想过要伤害过谁,无论到哪儿都会让人对她心生好感,真搞不懂前面的臭男人,得有多么可恶,才能那样骂她。
梨花山距离孙刚受伤的地方,不是太远,也就是十几公里左右,处在连绵起伏的泰山余脉之中,地处偏僻,除了能看到承包山头种果树的果农外,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行人。
梨花山距离唐王市区,只有二十多公里,环境如此优美,却几乎没有任何自驾游的游客来游玩,一来是因为附近没什么著名的名胜古迹,最主要的还是道路状况很糟糕。
短短十余公里的道路,陆宁得走了大半个小时。
就这,还是最快的车速,把坐在后面的张翼俩人,给颠簸的很想吐。
这条路,还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
那时候,华夏跟前苏的哥们关系降到了冰点,那哥们整天吆喝着要给华夏来几颗原子弹尝尝,华夏立即动员全国人民,深挖洞,广积粮。
全国各地的山区内,就有了这些公路,有了公路尽头那些深藏地下的防空洞、军火库等等。
只是到了后来,随着前苏叫嚣停止,尤其是在它解散、华夏国力蒸蒸日上后,这些设施就逐渐被废弃。
某处一旦失去它最重要的作用后,就会被人们渐渐遗忘,成为了见证某个时代的‘古董’,就像这条无论你车技再高,你也避不开路上那些坑坑洼洼那样。
在这种路上坐车,就好像在坐碰碰车那样,底盘不怎么高的长城汽车,不时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叫唤:特么的,又碰到我下巴了啊!
车子都这样了,何况坐车的人?
尤其坐惯了在平缓路上行驶的奥迪,没有被颠簸的当场吐出来,就已经算张翼俩人都很坚强了。
好几次,张翼都想让陆宁停车,送她回市区。
她跟陆宁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除了想搞清楚孙刚挨打这件事,就是想用自己的智慧,来暗中‘考察’这个残杀自己表弟的家伙,为什么会让龙头那样重视。
除此之外,她可没打算非得跟陆宁来梨花山,欣赏当前的仙境风光。
净事呢,毕竟是唐王堂堂的二把手,抛却工作上那些事暂时不谈,单说孙刚那件事,就得让她着实得费费脑筋了。
“既来之,则安之。”
就在张翼张嘴刚要说什么时,陆宁从后视镜内看了她一眼,回头笑道:“古人云,偷得浮生半日闲。张领导你平时日理万机的,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偷得浮生半日闲,日理万机这些词汇,本来是很有品位、很受公务员自豪的话,只是这家伙为啥在说这些话时,笑容中干嘛要带着讥讽之色?
还古人云--切,就他这种毒舌比妇人还要过甚的家伙,有甚资格说?
“看,前面就是梨花山了,终点已经到了,现在再说回去,岂不是浪费了所受的颠簸之苦?”
车子拐过一个山角,陆宁抬手指着前面,再次把张翼刚要说没空半日闲的话给堵了回去。
张翼抬头看去,就觉得眼前豁然一亮。
漫山遍野的白色梨花,就像雪海那样,就这样突兀的从前方涌来,被风吹拂下,荡起阵阵的波涛,更像一个大写的仙子,身穿洁白的轻纱长袍,胳膊上挎着竹篮,纤手挥洒中,无数散发着清香的花瓣,随风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美景。
仙境。
山这边的风景已经足够人们前来‘半日闲’,那边的仙境,则足够给旅途劳累的旅人惊喜,所有的疲倦顿时一扫而光,只想赶紧跳下车,张开双臂跑向那片雪海,高声欢笑着肆意畅游。
“如果早来个三五天的,风景还要更漂亮些。”
陆宁把车子停在梨花山的山脚下,开门下车绕过车头,替张翼打开了车门。
看着陆宁那张笑容很‘单纯’的脸,张翼心神恍惚了下,有了种错觉,就仿佛这家伙才没用那么恶毒的话骂过小妙,揍过孙刚,他就是一彬彬有礼的绅士,还是出身那种顶级豪门中的。
他身上带有淡淡的烟草气息,牙齿却整齐,洁白,没有一点点让人恶心的烟渍。
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反而像女人们最喜欢的香水那样,帮他多了某种气质。
“哇,真得好美啊!”
韩妙在下车后,身处雪海的绝美环境下,竟然忘记了她刚才还曾经痛哭、惊骇过,只是惊叹于当前的美胜不可方物。
“梨花山的梨花,可能知道今天会有两位贵客到来,今年开的比往年要晚了十数天吧?”
陆宁笑呵呵的说道。
梨花盛开时的季节,在寒食前后,也就是农历三月份。
现在已经是农历四月初了,山外的梨花早就凋谢,绿叶葱郁了。
可梨花山的梨花,正处于凋谢前的最盛开时刻,这才有风吹过,缤纷花雨漫天散落的奇景。
至于他忽然文雅起来,说什么梨花还在盛开,就为了恭候两位贵客来临的那些酸话,纯粹是因为梨花山深处群山中,这边气温要比平原地区低了足足三四度,再加上今年的春天,比往年要来的晚了一些,出现当前梨花还在盛开的美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韩妙笑着看向了他。
陆宁连忙堆起更温和、亲切的笑容,点头回了过去--人家女孩子脸上的笑容却攸地收敛,扭过头不再理他了:这什么人啊,我是对满山的梨花笑,你傻乎乎的跟我笑算什么,真以为讨好的对我笑,我就能原谅你对我的冒犯了?
真是天真的可爱--哦,不,是天真到傻!
讨了个没趣的陆先生,讪笑着抬手擦了擦鼻子时,就听下车后始终昂首看山的张翼,喃喃说道:“来到唐王已经一年多了,我竟然不知道辖区内还有如此美景,没有被开发,被更多的人看到,这是我的失职。”
陆宁不愿意了:“美景是天然的才好,为啥非得要开发,让下饺子般的游人,来破坏当前这种美?怪不得人们总是说,你们当官的跟那些昧着良心的秃驴没啥区别,满眼里就剩下铜板了。”
张翼一愣,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大自然的美景,是留给她的孩子们来享受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那些飞鸟走兽啥的。
早在景区这个观念没有形成之前,人们游玩天下的明川大山,名胜古迹时,谁拿钱去买门票?
现在倒好,所有被老祖宗盛赞过的美景胜地,都被圈了起来,弄两个门,派两个人站在那儿,恬不知耻的对每一个要进门的人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去里面,留下门票钱!
这钱挣的多容易?
更让人气愤的是,所有有名气的风景区,总是不缺秃驴的存在。
他们只需剃光脑袋,穿上或黄、或青的袍子,盘腿坐在香炉前,拿着个棒槌敲打着木鱼,小声唱着《弟妹十八摸》,每当有善男信女的走过来,向佛祖他老人家磕头时,就会劝人家给佛祖烧一炷香,心诚就会灵了。
某善男信女,看在佛祖(或者是三清)的面子上,就会怀着虔诚的心态烧香许愿。
完事后,慈眉善目的秃驴就会跟他们说,佛祖已经听到你许下的愿了,这就安排人去蛊惑你小姨子,下个月初三下午四点半去你家--不过呢,你也不能让佛祖白白帮你跑腿办事吧?
啥?
你没钱孝敬佛祖啊?
哦,好吧,佛祖是不会强求任何信徒非得給他香火钱的,但你总得把刚烧的这一炷香钱给接了吧?
这一炷香可不是佛祖无偿送你的,是老子、哦,是贫僧自己花钱买的,价格也不是太贵,看在你心很诚的份上,就给六百六十块钱吧。
喏,六百六,两个六,多吉利啊。
啥?
嫌贵,没钱?
善了个哉的,悟空、哦,徒儿们,都给为师跳出来,带这位施主去后面,給他讲讲‘运香正当午,汗滴脚下土’的辛苦,让他反省一下。
记住啊,只要六百六,只要六百六,只要六百六,重要的话说三遍,咱们是佛门弟子,可不敢做那些坑人的事,会遭报应的--
“别笑,我说的都是真事。”
看到韩妙忍不住拿手掩嘴咯咯娇笑起来,张翼也忍得很辛苦回头看向远方后,陆宁瞪了小秘书一眼,说:“自从那之后,我对每个收费的景点,都有着深恶痛绝的恨意。尤其对那些白天当和尚坑人,晚上就开着宝马去夜总会的秃驴们,更没有一点好感。”
娇笑声中,韩妙全然忘记这厮毒舌怎么向她喷溅毒液的事了,笑问:“那你,有没有给那些秃、那些和尚烧香钱?”
这孩子真好哄,哥们略施小计,她就忘记那些不快了。
心中暗赞了自己一个后,陆宁认真的说:“当然得给了,人家都说运香好辛苦,汗滴脚下土了,我能不给吗?我可是特尊重别人劳动的好人。”
“不会吧,就你,会尊重别人?”
韩妙瞪大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