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初的遗书交待了当年那件绑架案的前后经过。
他们并没有想要伤害薛安童和沈妄言的意思,不过是想借绑架案让薛安童误以为自己被污辱,希望薛安童在自愧之下主动提出离婚。
因为薛家人权大势大,不可能接受沈寒的主动离婚。只有薛安童主动提出离婚,才有可能让沈寒从这段婚姻中走出来。
他们没想到的是,绑匪在对薛安童假施暴的过程中对薛安童产生了兴趣,更不曾料到薛安童当时怀了身孕,为了救自己腹中的孩子和沈妄言,薛安童拼了命挣扎,从而让绑匪起了暴戾的心思。
这是一帮亡命之徒,穷凶极恶。在接受沈寒的这桩交易中,他们同时也制造了另一起绑架案。
而另一个受害者,则是程世南。
当李静初发现事态失控时,立刻带人赶到现场。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最后她没能及时救出薛安童母子,反倒救出了程世南……
柳非烟静静地看完李静初的遗书,终于明白程世南为什么与李静初这么亲近。
哪怕李静初做了很多不能挽回的错事,但之于程世南而言,李静初却是他的救命恩人。
李静初和沈寒赴死的决定,显然是因为两人有同样的默契。
当年他们因为所谓的爱情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令两人在这二十年来每天备受煎熬。
李静初最后一句话点中了要害,她说:
我挣扎半生,在韩家浮沉多年,只为再见沈寒一面,问他一句是否后悔爱过我。
其实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再见到他。
唯愿已了,此生无憾……
五月的天气已有些滞闷,不多久,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柳非烟站在客厅前,看着程世南撑着雨伞,朝自己缓步走来。
她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孤独无助的小男孩,踩着时光的脚印前行,最终他长大了,气宇轩扬,变成了眼前这位高贵优雅的男人。
程世南带来了一身水气,他收了雨伞,对柳非烟道:“我去看她一眼,你等我。”
柳非烟微微颔首,眼神迷离,失神地看着让天与地衔接在一块的雨幕。
“非烟,陪我走走。”十分钟后,程世南折回柳非烟跟前,躲着外面的雨,走在屋檐下。
柳非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有沉重,还有无法言说的悲伤。
“在我很小的年纪,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你大概也知道了,因为李阿姨她救了我。早在你救林落的那个夜晚之前,我就见过你。李阿姨不只一次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所以当看到躺在医院过道处的你时,我知道,你就是非烟,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程世南沉浸在往事中,眼神温柔平和。大概是年纪大了,总喜欢回忆往事。
他想,如果不是沈妄言抢先一步夺走了柳非烟的心,他是有机会的。
可
惜他太笃定,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已太迟。
刚开始是因为她心里有林落,他在耐心地等待她从林落的魔障中走出来。可就在那个时候,沈妄言突然对柳非烟出手。
明明沈妄言想杀她,她却让沈妄言爱上了她。
他不只一次后悔过,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出现在她身边。在没有林落没有沈妄言的时候就出现,那样的话,他一定有很多机会得到她的心。
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事业心在作祟。那时程家混乱,他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更怕她被卷入程家的纷争……
“我明明比林落遇到你更早,明明比沈妄言有机会,却一再错过你。更甚至,我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世。非烟,有很多原因我没有靠近你,但有一点,是我最害怕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程世南回眸,温润的眸子染上了一层灰雾。
柳非烟缓缓摇头。她隐约记得当年在医院里,看到程世南眼里的浓郁血腥,会不会是……
“那批绑架犯无恶不作,其中有两个是亵-童的惯犯,而我不幸在被绑架的那几天成为他们发泄的对象。我不喜欢与人亲近,性格暴戾,只有在凌-虐人的时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那些年我一直在治病,我希望当我变成正常人的时候才出现在你跟前。可惜的是,当我的病好了,你却已经被其他男人抢走了……”
明明他比林落和沈妄言更早遇见她,他怎么就错过她了呢?
他不只一次问过自己,没有答案。
也许是缘份不够,也许是造化弄人,最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其他男人哭笑,连插足的机会都没有。
“阿南……”柳非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如果她给他的不是爱情,那他不要。
柳非烟逼回眼眶的泪水,蹲在地上,看着雨水在湿地里溅落飞起,她摇头道:“你好了就好,以后要好好生活。这些年,你应该帮我妈做了不少事,你欠她的早就还清了,你该为自己而活。”
至于什么找个好女人过日子的话,说起来太过矫情。她明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又怎么再若无其事地对他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知道程世南不像表面那样无害,却不曾想过,他小时候受的伤害会影响他这么深。
程世南看着柳非烟头顶上的发旋,眸色深幽:“非烟,我打算把工作重心移往国外了。我骨子里有残暴的因子,怕自己留下来会不顾一切地破坏你和阿言的婚姻。明明他让你这么幸福,我却每日每夜都在想该怎么拆散你和他……”
柳非烟惊讶地抬眸,看向程世南,正对上他充满占有欲的狂炽眼神。
她心一悸,忙不迭地收回视线,没敢再吱声。
“看吧,你怕我了。”程世南苦笑。
柳非烟撇嘴:“没有,你想多了。”那一刻,她确实有一点害怕,但她知道,程世南不会伤害她,永远都不会。
“你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程世南拉起柳非烟,“非烟,再帮我点一次烟,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