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虽是明证难为凭(1 / 1)

火焰环 落花一笔 4235 字 2023-09-06

我晲视着那个自称是我亲娘的老妇人,心想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啊,开口闭口地乱叫我女儿,还非要我认她这个“亲娘”不可。我故意用需要有证据这样的借口好让她知难而退,却不料她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招。

“要是我能拿出证据,你就会认我?”

听老妇人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她对此信心十足,对能提供证据十拿九稳。

“那要……要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在和这个老妇人的对决中,我似乎渐渐地处于下风。

刘鸿飞在一旁听见,插口道:“戴主管,您何必理会这个疯婆子呢。不是有句老话吗,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对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还跟她讲什么理。您还是把她交给我吧,您去屋里好好地休息,我保证把这件事处理得妥妥贴贴,保证这个疯婆子在外面不会胡乱惹是生非,造谣编纂您的坏话。”

我对刘鸿飞及时帮我解围,心中颇怀感激,只是听刘鸿飞又说他能把这件事处理得妥妥贴贴,不让老妇人在外面胡乱传扬对我不利的言语,不禁对他可能会采取的措施颇感好奇,忍不住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老妇人呢?”

刘鸿飞听我这么问,嘿嘿地笑道:“戴主管尽管放心,对付像这样的人,基地有的是办法,而且这些办法往往高效、有用。”

听刘鸿飞说用基地那些所谓的“高效、有用”的办法对付眼前的这个老妇人,我不禁想到了小兰和那个被戴维当作小兰“母亲”的人,当初她们何尝不是遭受了基地这种“高效、有用”的办法的对待呢?她们的遭遇至今仍在我的心中留有深深的伤痕,我怎么可能让这么残暴的办法出现在我的治下呢!尤其是当我想到小兰的“母亲”——我至今都在怀疑那个老妇人到底是不是小兰真正的母亲——似乎就看到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和那个老妇人之间有着诸多的共同点,甚至在怀疑这两个老妇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就更不能让她再受到基地那些所谓的“高校、有用”的办法的对待了。因此听刘鸿飞这么说,我不禁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刘鸿飞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戴主管只需把她交给我就行了,其他的一切戴主管均无需过问,我一定不会让这个女人再出现在戴主管的面前。”

我对刘鸿飞的这个回答当然颇不满意,但我看着刘鸿飞,似乎他已经铁了心不准备把他的办法告诉我了,我便把目标再转向眼前的老妇人。

各位读者,可能你们已经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我到基地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现在有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口口声声地说是我的亲娘,虽然这件事情的发生是那样地不可思议,也是那样地令我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个老妇人看上去还有点疯疯傻傻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怎么能真的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呢?

“好,你说,您有什么证据?”我没有采纳刘鸿飞的建议,一心只想知道老妇人到底能提供什么样的令我信服的证据。

“戴主管,您怎么能真的听这个又老又疯的婆子的胡言乱语呢?”刘鸿飞在一旁打岔道。

“且听听她怎么说,如果她说的真是‘胡言乱语’,再用你的办法也不迟。”我冷冷地对刘鸿飞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是否……,这可能会涉及您的隐私,如果您真想听她胡言乱语的话。”

我看了刘鸿飞一眼,亏他想得还真是周到,不过我认为刘鸿飞一定相信老妇人什么证据都没有,他才敢这么说。

不过,对我而言,我倒不怕这个老妇人能说出什么特别的话来,因为我也不太相信这个老妇人的话,如果她真的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她早就来找我啦。

“没有关系,我倒要看看这个老妇人能说出什么疯话,你们在这里也好做个见证。”我说道。

“是是,如果她说一些涉及您隐私的话,我们只当没有听见,忽视,请您忽视我们的存在。”

“您到底有什么证据?”我再次问老妇人道。

“我当然有证据,否则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到这儿来被你们笑话,被我的女儿笑话,被我亲生的女儿瞧不起。”

“您先不要说我是您的女儿,您先说说您有什么证据。”

“你真的是戴琼?”

“当然。”

“琼花的琼?”

“不错。”

“我问你,你的颈后是不是有颗痣?”

我吃了一惊,我的颈后的确有颗红色的痣,大约有半个花生米粒大小,这是我身上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地方,平时都用长发小心翼翼地把它遮住,或者以一两点彩绘代之,让她不是那么明显,所以知道我颈后有这颗痣的人并不多,这个老婆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这就是您所谓的证据?颈上有痣的人多的是,难道她们都是您的女儿?这个证据不足为凭。”

“这不是一颗普通的痣啊,而是家族的遗传,在这个家族里,所有女性的颈后在同样的部位都有一颗同样的痣,没有一个人例外。”

“啊?”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奇闻,我对老妇人的这番话不仅感到好奇,也感到惊惧。

老妇人继续说道:“而且这颗痣和一般的痣大不相同,一般的痣是黑色或褐色,而这颗痣是血痣,呈现艳红之色,形如火焰,有这样血痣的人恐怕一百万个女人当中也找不到一个吧。”

“难道您……”我的惊惧越来越强烈。

“不错,我也有。”

老妇人说完,转过身子,撩起头发,我看见她的颈后果然有一颗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的艳红的火焰般的痣。

我心中暗暗吃惊,这个老妇人所说的话与我的状况完全相符,而她竟然也有一颗如此相似的痣。但我仍然不敢仅凭这样的证据就认定她是我的亲娘,这太突然了,也来得太离奇古怪。

“嘿嘿,仅仅一颗痣就想攀上戴主管这门高亲,这也太简单了吧。什么血痣,什么火焰,完全是胡编乱造,乱造胡编。”刘鸿飞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没有表态,看着这个老妇人怔怔地发了一会呆,忽然眼前模糊,似乎就要落下泪来。但我很快忍住,因此周边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变化

“您现在来认亲非常不合适,而且这个证据不足以证明您的主张。如果您真的以为您和我有母女关系,就请您带上更加充足的证据,今天晚上再到这里来找我吧。”我十分平静地说道。

“好,既然我女儿这么说,我就听你的,做妈的哪有不顾自己女儿的。我今天晚上会过来,我一定会过来,我会带证据来,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我。”

“不过我告诉您,您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您带来的证据不足以说明问题,我再也不会接受您的证据,也不会听您的辩解,从此以后您永远都不许到这儿来。”

“哼哼,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我这张老脸丢也丢大了,怎么还会再到这里来。”

“那就这样吧,您先回去,有什么证据就赶快去收集吧。请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

“快走吧,快走吧。”刘鸿飞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你等着我,今天晚上我一定会过来,一定会。”老妇人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过头来提醒我。

老妇人走后,我转身回到办公室,恍若梦游般一步一步挨到办公桌边,全身劲力好像被抽走了似的突然跌坐在办公椅上,两眼望着门外,怔怔地发呆。

刘鸿飞急忙大步走到我旁边,劝道:“戴主管,您别听那个疯婆子的话,她说话疯疯癫癫的,根本不能当真。”

“你认识她?”我对刘鸿飞的话感到好奇。

“认识?也不能算是完全认识。”刘鸿飞似乎话中有话。

“那你对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期待地看着刘鸿飞。

“她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在我到基地之前她就已经在这里了,至于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恐怕现在除了她自己外,谁都不知道了。”

刘鸿飞一边说,一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努力回想着这个人的过去。

“基地成立有多长时间了?”

“基地自从成立到现在,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那么她到基地来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年。”

“是啊,再早时还没有基地呢。不过我曾经听说过她是基地的元老,由此推断,她很可能是在基地建立的时候就过来了。”

“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也没有见到过她的名字。”

“她总该有个名字吧。”

“她应该有个名字,她的名字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我见到她时,她就已经像现在这副模样了,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整天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因此这里的人都叫她疯婆子。”

“疯婆子?她真的疯了吗?”

“她有没有疯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因为平时没有人和她交往,偶尔遇到时听她说话还挺正常的,不像是个疯子,但有时候听她说话却又疯疯癫癫的,好像比一个十足的疯子还要疯癫。所以她疯了还是没有疯,谁知道?谁知道呢?”

“那么她今天说的话像个疯子吗?”

“今天说的那些话,疯子,十足的疯子。我知道戴主管自幼就是孤儿,就算您是孤儿,可是戴主管这么出类拔萃,而那个老太婆,嘿嘿,就算她憋足了劲,也生不出一个像您这样无与伦比的女儿来呀。她大概一个人住久了,寂寞了,就想要一个女儿了,就想疯了。大概她以为只要攀上您这样的亲戚,她从此就会在基地一飞冲天、飞黄腾达了。真是做白日梦呵。”

“不过我倒觉得她今天说的不完全是疯话。”

“什么,戴主管,您莫不是被她说动心了?您可千万不能动心啊。”

“你这样阻止我和她母女相认,你就那么不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母亲吗?”

“哎呀,戴主管,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您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为您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您也不能对随便跳出来的一个说是你母亲的人就匆忙相认啊。”

“唉!”我叹了口气,“她是我的母亲和不是我的母亲有什么区别呢?我从出生之时就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就算是亲生母亲也成了陌路人。如果这个老妇人能把我当作亲生女儿,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那么就算在血缘上她不是我的生母,我认她做母亲,又有何不可呢?”

“戴主管,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亲生母亲和非亲生母亲差别实在太大啦,亲生母亲会把您真正地当作是她的女儿,而非亲生母亲可能只是在利用您。您可千万不能上这个老太婆的当。”

“多谢你的提醒。我会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的,如果这个老妇人真的是冒名顶替的,我绝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

“千万不能让她得逞!”刘鸿飞显得特别关心。

“我有点累了,需要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如果有其他事,就先忙去吧。”

我的确感到内心非常疲惫,于是对刘鸿飞下了逐客令。

“那您多休息,我就在隔壁的办公室,如果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我点了点头,刘鸿飞退了出去。

我独自一人坐在这个阔大的房间里的办公椅上,内心不禁波涛起伏,自我记事以来的许多事情又一桩桩一件件地在眼前浮现,那些喜怒哀乐,那些酸甜苦辣,让我真想大哭一场。

我想到哭的时候,虽然没有真正地哭,可是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

我好像就是在泪水中长大,在泪水中生活,在泪水中求知,在泪水中度过了过去的二十多年。

当我对现在这种一个人的生活已经适应,已经习以为常的时候,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她想进入我的生活,她想闯入我的世界,她想搅乱我似是而非的平静,她想催生我流不干的泪水。而这个人,她竟然宣称是我的母亲,虽然我对母亲这个词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了,但从我的认知来说,母亲应该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啊。

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吗?

我应该接纳这个抛弃了我二十多年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