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凉爽的空气清新得让我泪水涟涟,我能嗅到大自然纯美的体香,沁人心脾,能感受到大自然撩动着长发的脸庞,柔美得让我满心荡漾,让我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成为天上地下这个小小而旷大的世界里最幸福的神仙。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奇妙,当激情澎湃如潮的时候,它能轻而易举地摧毁理性的最后一道防线,使他享受到水乳交融的喜悦,却也能让他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此时即使明知眼前的路是深渊,那因激情而变得明显强壮的胆子也会促使自己奋不顾身,更何况前方未必是真的深渊呢。
地上还有积水,潭里还有泥泞,我和苏恒早已顾不上这些了,相互拥抱着倒在泥地上,翻滚、激吻,尽情地宣泄着自己内心催生已久但又被压抑了多时的情感。
在深夜此时,在这条寂静的小路上,绝没有任何人经过,因此我们丝毫不必担心被这里的好事之徒发现。或许在此时,只有一些调皮的小虫子或好奇的蚂蚱偶尔出现在身旁,惊讶地看见我们相拥在一起,没有打扰我们的柔情,却送上一曲曲清歌为我们祝福。——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啊。
正当我的心即将为此情此景而在陶醉中慢慢融化的时候,苏恒却松开了他的双手,起身坐在我身旁,喘着气,有些惊慌地说道:“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也翻身坐起,紧挨在他的身旁,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轻声地回应道:“我知道。”
“您知道?”苏恒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
呀,这双灵动、真挚、可爱的眼睛啊!
我亦用眼睛和微笑轻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在此时此刻,风也静,浪也息,周围万籁俱寂。苏恒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苏恒的眼里满是柔光,我的眼里满是笑意。我忽然看见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污泥,活像一个舞台上的小丑,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苏恒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我傻笑,不多久,竟然也跟着我哈哈地傻笑了起来。这两个年轻人啊,就这样,眼对眼、肩并肩地坐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毫无顾忌地傻笑着,笑得身边的花都羞愧地低下了头,笑得身旁的草都扭弯了腰,笑得那些可爱的小虫子和蚂蚱们都躲回了草丛中。
笑了一阵,闹了一阵,我突然止住了笑,怔怔地看着苏恒的眼睛,咬了咬嘴唇,说道:“你……你会不会对我好?”
苏恒也止住了笑,痴痴地看着我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对你好。”
我又说道:“如果你对我好,那么你……你会不会听我的话?”
苏恒仍然点头道:“无论到了哪里,无论做些什么,我……我一定会听您的。”
我突然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技术部大楼,说道:“现在我要你和我一起去那幢大楼,你愿意吗?”
苏恒看了看那幢熟悉的大楼,毫不犹豫地说道:“愿意,我愿意。”
“好,我们过去。”我说着,立即站起身,拉起苏恒的手就向那幢大楼跑去。
我们一路小跑,不久就到了技术部大楼的大厅门前。我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看门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双眼微闭,好像在打盹的样子。据说这里的看门人对工作一向都很认真,也很负责。
我的身上都是泥,我的脸上也一定都是泥,我怎么能以这种模样见人呢?看见看门人正在打盹,我便一猫腰躲在苏恒身后,拉着他的衣服,催促他赶紧进去。苏恒会意,拔腿就走。
可是当苏恒正要迈步进入大门的时候,看门人好像得了神灵的提醒,眼睛突然睁开,像两道电光似的照在苏恒身上,紧接着就听见他大声地喝道:“什么人敢半夜三更擅闯技术部大楼!”原来这个看门人只是假寐,他想使个计策,诱使我们在进入大楼时,突然发声喝止,以突显他的威风。
苏恒不禁被他的一声大喝镇住,站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们……我……我是……”一时“我”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只见看门人身子一长,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棍子走到门外,指着苏恒怒声斥道:“你看见这根棍子了吗?嘿嘿,如果你再敢走进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苏恒见看门人来势汹汹,想解释却又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我……我……是……”
看门人不等苏恒把话说完整,便怒喝道:“我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立即给我滚开。”说着,他举起那根棍子在苏恒面前舞了舞,棍子被他挥得呼呼生风,看来这个看门人的确很有一股蛮力。
我看着自己一身邋遢相,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这样被人看见岂不是颜面尽失,哪里有技术部主管的形象存在。我本想躲在苏恒身后偷偷地溜进技术部大楼,却不料被看门人发现了,而苏恒又紧张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得从苏恒身后钻出,和颜悦色地对看门人说道:“老师傅,是我呀。”
看门人怔了怔,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大声道:“吓,你的身子后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女人呐,就更不能让你进去了。我说小姑娘,瞧你年纪轻轻的,应该长得也不错,你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为了混进这幢大楼,还想和我套近乎,还想**我?哼,行不通,行不通。赶快给我离开,你们全都给我离开,如若不然,别看你是个女人,嘿嘿,我照样打。”说着,他把那根大棍子也虎虎生风地在我面前挥了挥。
面对看门人这股丝毫不让的架势,我哭笑不得,只得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说道:“师傅,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我就是技术部的主管,我是戴琼啊。”
看门人愣了一下,疑惑道:“你就是戴主管?不可能,绝不可能,脏兮兮的,浑身上下都是泥,好像才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怎么会是戴主管!你一定
是冒名顶替的,快走开,快走开。”
我急忙说道:“哎呀,你猜对了,我们的确是才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师傅的眼光真是了不起。这不,我们正要到楼上我的办公室里去清理一下啊。”
看门人仍然有些疑惑,问道:“你真的是戴主管?”
我说道:“大概我是第一天上班,你对我还不熟悉,我现在又是这副样子,你很难认出来,是不是?那么他是苏恒,你也认不出来吗?他可是在这儿工作了好多年了呀。”
看门人又仔细看了看苏恒,说道:“你说他是苏恒,我看着有点像。不过,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苏恒,你是不是戴主管,你们必须给我提供其他的证据。”
我无可奈何地笑道:“师傅,你也是刚过来不久,是不是?”
看门人说道:“不错,我过来上班还不到两天呢。”
我说道:“这就难怪了,你对我们都不熟悉呐。这样吧,我们到楼上去清洗一下,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上去,等我们清洗好了,我会向你证明我是戴琼,他是苏恒,好不好?”
看门人想了想,忽然把头摇了摇,说道:“不好不好!这是规定,我不认识的人绝不能进去,更何况现在深更半夜,更不能让你们进去了。快走开,快走开,不要惹得我发怒。”他说着,真的把手里的那根棍子往我们身上招呼了过来。
我拉着苏恒急忙后退几步,才避开他挥过来的棍子,不禁心中噗噗直跳,恼恨这个看门人竟然真的会拿棍子打我们。
可是苏恒见看门人拿棍子打来,倒升起了心中的一股怒气,冲上前,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棍,忍住痛,劈手把棍棒抓住,右手在脸上一抹,叫道:“你看我是不是苏恒!我是一组副组长,我就是苏恒。”他这几句话说得极其顺口,竟没有丝毫打结。
苏恒本来想把脸上的污泥抹去,好让看门人看见他的真实面孔,确认他就是苏恒。可是这一抹却把脸上抹得更花了,不仅原来有污泥的地方没有抹干净,原来没有污泥的地方也染上了大片的污泥,导致整张面孔只剩下两只眼睛还露在外面。我相信看门人更加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果然,看门人说道:“谁知道你是真的苏恒,还是假的苏恒,即使是真的苏恒,这么深更半夜的,如果没有技术部主管的签字同意,也不能进入大楼。”
苏恒见看门人仍不买账,怒气更盛,说道:“你要……你要技术部主管同意,是不是,这很……很容易。”说着,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面前,说道:“这位就是技术部的主管,她亲自在此,还……还有什么话说。”
看门人呵呵地笑道:“别诳我了,她是技术部主管?嘿嘿,我还是呢。”
苏恒听看门人这么说,愣了一下,不禁说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技术部主……主管,主管可是个女……女的。”
看门人笑道:“男的又如何,难道男的就不能当技术部主管了?”
苏恒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他不让我们进去,那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只是在认真地履行他的职责罢了,我们不必再强求了,否则让他也难做。”
看门人道:“你看看,这个小姑娘倒比你更明事理。你们快走吧,快走,快走。”
我对苏恒道:“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要不,我到你住的地方看看去。”
苏恒看了看我,说道:“不……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十几分钟。”
我笑着点点头,道:“好吧,我就到你那儿去过夜了。”
说完,我就拉着苏恒的手离开了技术部大楼。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见那个看门人捡起了被苏恒抛在地上的那根棍子,摇着头叹着息,慢慢走回了他的门房。
一路上我和苏恒说着话,回忆着刚才在技术部大楼门前的事情,有说有笑,不觉路程长短、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苏恒住的地方。他住的地方是基地员工宿舍区,在这个区域里有几排整洁漂亮的小楼房,是提供给基地的单身男女和一些结婚不久的小家庭居住的。楼房的四周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看上去也很宜人,只是在这夜晚的清风中,这些美丽的植物都已经睡熟,发出了它们那安静而柔和的鼻息声。
苏恒走到房门边,伸手按动大门旁边的指纹锁,房门便静悄悄地滑了开来,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房间里的灯亮起来后,我就看见这间房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十分干净整齐,绝不像我印象中的一个单身男子住的地方,因为我常听说单身男子的房间里衣服会扔得到处都是,长期没有洗过的鞋子和袜子也会东一只西一只,吃完饭的碗都乱糟糟地堆在一起,只有到下次吃饭的时候才会简单地在水龙头下冲一冲,翻起被单或沙发上的某块毯子,会在下面发现一些内容露骨的成人杂志或着某些有色照片等等。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苏恒的房间里全部不存在,地面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被子在床上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洁白如雪,地上看不到任何鞋子,同样,碗也是看不见的,被整齐地码放在橱柜里。
“这真是你的宿舍?你不会把我带到其他地方吧?”我笑着问道。
“是的,这……这的确是我……是我住的地方。”苏恒很认真地回答道。
我走进苏恒的房间,苏恒急忙从他的衣橱里捧出一套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对我说:“卫生间在那里,戴主管,您……您先去吧。这是……是我的衣服,您……不要……”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从他的手里抓过衣服,莞尔一笑道:“好的,那我就先去了。”说着,便往卫生间走去,到了卫生间门口,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怔怔地站在那儿发着呆,不禁觉得非常有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拉开卫生间的门,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