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里封两个铁帽子王?呵,咱家三爷还真是舍得!
老十六倒是兴奋得不亦乐乎,口沫横飞不已,然则弘晴的眼神却是愈发地冷厉了起来,此无他,弘晴已然看出了三爷此举背后的用心之所在——老十三手中有兵有将,老十五手中掌管着庞大无比的“八旗商号”,至于老十六么,因着过继给了庄亲王的缘故,在宗人府的地盘上可谓是说一不二,这等格外施恩之下,三人自是会起拥戴之心,三爷自然也就能顺顺当当地稳住京师之局面,顺带着还能挖一下弘晴的根基,当真是两全其美,倘若只是如此,那倒也就罢了,弘晴虽是不满,却也不致于有太大的怨气,问题是今儿个满园灭口之事一出,弘晴已然是看清了三爷冷血的真面目,这三位爷若是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接受了三爷的好意,下场么,断然与今儿个那满后花园的冤魂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一旦三爷坐稳了宝座,这三位爷也就该到了去跟阎王爷喝茶的时候了!
“十六弟,莫闹了!”
老十五虽说不善言辞,可却是个心细如发之辈,先前便已发现弘晴神色不对,早已是警醒了起来,此际见得弘晴眼神阴冷,更是觉得不甚妙,这便一挥手,打断了十六爷的炫耀,慎重无比地朝着弘晴一拱手道:“晴哥儿,我等兄弟跟您可是多年了,若有甚不对处,还请晴哥儿指点,我等兄弟断无不从之理。”
“厄……,晴哥儿,莫非这赏赐拿不得么?若真是如此,你放个话,爷这就去辞了!”
老十五这话一出,老十六这才醒过了神来,有些个迷糊地挠了挠头,不过么,表起态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若是小侄料得不差的话,十三叔应是比您二位早一步去觐见罢?”
弘晴并未急着解释个中的蹊跷,而是看似随意地发问了一句道。
“不错,你家三爷头一个见的便是老十三,那厮去后就没见回,后头才轮到爷,然后才是十五哥,我兄弟俩这一领了赏,结伴就来了你的地儿,这里头可有甚不对之处么?”
老十六嘴快,弘晴话音方才刚落,他便已是叽里呱啦地回了一大通。
“这么多年下来,十三叔已是几起几落了,磨难是多了些,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呵,知道十三叔为何不来见小侄么?”
弘晴自嘲地笑了笑,点评了老十三几句之后,大有深意地又问了一句道。
“晴哥儿是说老十三是在避嫌?可……”
老十五心细,先前就已是有所怀疑了,而今弘晴都已差不多将话挑明了,他自是不会猜不到答案,不过么,却显然并不怎么信服,没旁的,在老十五想来,三爷能上位,完全都是弘晴的功劳,又是父子关系,再怎么过河拆桥,也不致于拿弘晴来作法才是。
“呵,这么说罢,十三叔虽是得了封赏,却一准会连连上本请辞,不仅如此,接下来的新军扩编之事,他也会竭力与小侄起上几场冲突,甚或会闹到打御前官司之地步,如此一来,十三叔的铁帽子王也就算是能稳得住了。”
弘晴并不直接回答老十五的疑问,而是将老十三的可能应对措施拿出来说事,至于老十五兄弟嫩不能领悟到个中之奥秘么,弘晴可就不管了,左右能说的,他都已是说了,不能说的,弘晴那是怎么都不会宣之于口的。
“我呸!老十三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般虚伪了,奶奶个熊的,若不是晴哥儿几次下死力帮忙,这厮早该被圈死了的,就为了一个没甚名堂的铁帽子王,耍这等下作手段,爷瞧不起他!晴哥儿,爷就搁一句话在此,这鸟毛的铁帽子王,爷不要也罢,要爷跟你晴哥儿闹生分,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老十六只是性子粗率,可本性却是聪慧之辈,只一想,便已是明白了弘晴的未尽之言,当即便将老十三痛骂了一番,末了,更是拍着胸脯地作出了保证。
“晴哥儿,你说怎么办罢,我兄弟俩绝无二话。”
老十五并不太擅长表达,话也说得简短无比,可态度却是毋庸置疑的鲜明。
眼瞅着老十五兄弟俩如此重感情,弘晴的双眼不禁便有些个湿润了起来,刚想着为老十五兄弟俩谋划一二之际,却听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将将到了嘴边的话,便即停了下来,飞快地朝着老十五兄弟俩使了个眼神,小哥俩立马便会意地都安静了下来。
“禀王爷,李德全、李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旨意给您。”
从屏风处转出来的人正是刘福顺,这一见弘晴竖直三人正安静地用着膳,自不免有些困惑,不过么,却是不敢多问,忙不迭地抢到了弘晴身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去,大开园门,备好香案,本王这就去接旨。”
这一听圣旨已到,弘晴自不敢稍有迁延,挥了下手,不动声色地便吩咐道。
“喳,老奴这就去办。”
弘晴既是有了吩咐,刘福顺自不敢多啰唣,恭谨地应了一声,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接旨事宜不提。
“二位叔叔且请稍候,容小侄先接了旨意,回头再聊。”
接旨乃是大事,弘晴自也就顾不得跟老十五哥俩个再深谈,交代了句场面话之后,匆匆便向园门处赶了去,待得到了地头,入眼便见李德全领着两名小太监早已站在了园门处。
“老奴见过仁亲王殿下。”
这一见弘晴从园子里行了出来,李德全赶忙便抢上了前去,很是恭谦地行礼问了安。
“李公公客气了,小王还不是亲王,这殿下之称,却是当不得的。”
按着大清体制,只有亲王以上的皇室成员才能称殿下,郡王却是不在此列的,哪怕三爷都已是亲口许了弘晴的亲王之爵位,可毕竟正式诏书尚未下达,真要自认了去,那可就有僭越之嫌疑了,这么个低级错误,弘晴自是不会去犯的。
“王爷过谦了,陛下有旨意在此,老奴先给王爷道喜了。”
老爷子嘱托三爷之际,李德全就在一旁,自是清楚弘晴乃是下一任帝王之尊,哪敢再在弘晴面前摆甚架子的,一改往日里的不亢不卑,满脸谄笑地便讨着好。
“李公公请宣旨罢。”
对于李德全这个手握十三衙门的太监头子,弘晴谈不上有多喜欢,可却是不敢轻忽了去,自不会对其有甚无礼之处,也就只是笑着摆了下手,客气了一句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阿哥弘晴为人纯孝,颇多功勋于国,朕素信之……,着晋仁亲王之位,食双亲王禄,钦此!”
弘晴既是有了吩咐,李德全自不敢再胡乱啰唣,小心翼翼地陪着弘晴来到了摆设好的香案处,待得弘晴跪好后,方才一板一眼地宣了三爷的旨意。
大阿哥?哈,咱这就成大阿哥了!
旨意的内容大多都是些废话,也就只要最后一句才是干货,弘晴也懒得去细听,倒是对自个儿成了大阿哥颇觉得别扭,可也没辙,谁让他弘晴乃是嫡长子,照着规矩就该称呼大阿哥来着。
“臣,爱新觉罗?弘晴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是对大阿哥这么个称呼极为的不感冒,可该谢恩之时,那也是万万不能出甚岔子的。
“王爷,陛下还有份密旨给您,请王爷收好。”
先前见弘晴对“殿下”一词似有反感之意,李德全自不敢再以此词相称,而是又恢复了早先与弘晴打交道时的称呼。
“有劳李公公了。”
弘晴先将那份封亲王的诏书收回了衣袖中,而后再次伸手接过了密旨,摊开一看,果然与预想的一般无二,这就是一份准弘晴率两千新军骑军前去四川便宜行事的旨意,其上明确无比地给了弘晴节制西北军政的大权。
“晴哥儿可是得了大彩头了?”
送走了李德全之后,弘晴立马转身便回了书房,人才刚进屋,老十六已是笑呵呵地发问了一句道。
“晋亲王,食双亲王禄罢,不说这个了,小侄奉旨去西北公干,这就须得启程了。”
弘晴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这么急?那……”
一听弘晴马上就要出发,老十六不由地便是一愣,本想着问问自个儿兄弟该如何应对封赏一事,可又觉得这会儿似乎不好再给弘晴添麻烦,也就尴尬地闭上了嘴。
“不妨事,说几句话的工夫还是有的,小侄与二位叔叔乃是总角之交,近二十年风风雨雨下来,原也无甚须得忌讳之处,就长话短说好了,二位叔叔若是信得过小侄,那就紧着上本请辞,不仅如此,二位叔叔最好将八旗商号的股份全都捐出来,若得如此,至少可保得近年不失,至于将来之事,将来再说好了,小侄应是不会让二位叔叔失望的。”
弘晴出发在即,也就不绕甚弯子了,直截了当地便将应对之道简单地述说了一番。
“不就是股份么,爷早就富可敌国了,捐便捐。”
老十六很是干脆,连考虑都不考虑,满口子便应承了下来。
“中,就按晴哥儿说的办。”
老十五虽略略迟疑了一下,可应答起来,也同样是干脆得很。
“委屈二位叔叔了。”
就“八旗商号”眼下的规模来说,老十五兄弟俩手中的股份可不是百把万两的事儿,每年光是分红都足足有四百万两之巨的,若是拿去转卖,少说也值得三千万两银子以上,可如此大的一笔财富,哥俩个说捐便捐,这等豪情明摆着就是对弘晴的绝对信任,饶是弘晴生性沉稳,见得此情形,也不禁为之双眼湿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