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好像做了一个梦，梦是灰色的，在梦中他似乎变成了一个灰色的胎盘，胎盘置于无垠的混沌世界中缓缓蠕动，时而蠕动成一条龙影，时而化作三个太极图，又或者是千千万万扭曲的人形。

最后无数怪异的人形扭曲成一个巨大的鸟形魔神，这魔神方一出世，黑白世界就开始颠倒、混淆，天空中响起无数或是宏亮、或是庞大的呐喊声，一道又一道庞大的魔神虚影从无尽天空倒映而出，眼神猩红如黑暗中的灯笼，垂涎的看着它。

李达模糊之中，好似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是第八次吐血了，郎中怎么说？”

“发烧都消不下去，一群庸医无能，说是还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不过弟弟身上的裂口开始愈合了。”

“这般恢复速度，怕是很难赶上江南武行大会，我担心——”

“哪怕在漕帮心腹面前，我们都不能露面，淮河龙王不在，谁能主持大局……”

“最重要的是，东厂来人了！”

李达尝试着睁开眼，结果朦胧中只看到一丝白光，就在一阵惊讶声中重又晕了过去。

不过相较于昏厥时期的‘无意识’，这一次李达在黑白世界中反倒是清醒了过来。

他低下头，只看到无边无际的混沌灰雾，他又尝试着‘观看’自己，结果看到的是一座座小山大小的脑袋，头顶龙形犄角，颅骨上全是裂纹，裂纹之中是无数阴暗而扭曲的眼睛，鸟形尖嘴，随着沉睡偶尔张开，每一次打开就像是打开一座深渊，深渊中是深沉的黑色浪潮。

这些‘山峰’一共有九座，不过只有三座在李达自己的控制中，似龙似鸟的巨首转来转去，卷起大大小小的狂风漩涡。

‘理一理思路，我用龙脉针破坏了鬼车的真身降临，魔神被绝地天通排斥，降临失败，但在这期间，我被鬼车血液侵蚀，好在我用道行、神力、人道阴影之力三重封印，强行将魔神诅咒镇压。’

‘不过就在封印完成之后，影子突然有异动，然后一股无比强大的魔神之力涌入体内，这股魔神之力并没有魔神意识特有的侵蚀意念，所以并没有将我体内三股力量冲垮，反而进行某种程度的同化，用魔神之力同化了前三者。’

一股灵感突然从心底涌出，三座巨大脑袋同时有了变化，其中一座脑袋忽然龙吟大作，鸟喙收起，骨颊裂开，龙角胀大一倍，变成了彻底的骨龙脑袋。

另一座脑袋上，裂纹化作了山峰棱角沟壑，龙角一分为三，像是擎天之柱一样坐落在山头，山柱之中各坐着一位道人，面容跟李达有八分相似，眼中仿佛有无数规则奥妙在运转。

最后一座脑袋上如同火山爆发，忽然喷射出无数灰色火柱火苗，每一道火焰上都有扭曲人影，人影诡秘的摇曳着，仿佛多看上几眼仿佛就要被拖入其中，化作它们的一员。

“我居然可以同时使用这三种力量，这股魔神之力，我明白了！！！”

李达忽然意识到，这股庞大而没有意志的魔神之力，很有可能就是被封邪庙门咒撕下的鬼车脑袋，绝地天通将鬼车魔神赶到了人道秩序之外，但并没有连它一起赶走。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撞到李达的身上，十有九八得归咎于影子的‘功劳’，影子在影子界被龙脉之力感染，而那颗鬼首脑袋却又被龙脉针插入，同样沾染了龙脉之力，影子潜意识的吸引了它，而它又带来了魔神之力，而这魔神之力恰恰又是无主的——所以才会造成这种万中无一的状态。

事到如今，李达也只能无语问苍天了，要不要这么巧合，本来一个人玩两个号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两个号的修炼体系又机缘巧合的融为一体，阳司、上清宗、神系力量、佛教神纹、鬼门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锅大杂烩，谁知道这是好是坏。

‘不，未必是坏事，我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璇玑山主说过，阳神便是能在人道秩序内行走的魔神，在他的记忆中也有最后一位阳神大展神威的画面，我居然有一丝丝奇妙的熟悉感，或许我也机缘巧合走到了这一步。’

李达再度用三颗巨型脑袋互相打量，除了三颗代表着三股三种体系的活脑袋外，还有六座隐藏于混沌世界中的轮廓，这些轮廓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影像，但是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些非活物。

或者说，还不足够成形。

‘也就是说，我现在相当于三分之一的阳神，等九颗脑袋同时‘复活’，自己就炼就了上清宗至高成就阳神？’

李达不清楚上清宗正宗的阳神是怎么练成的，他现在也只能往好处去想，至少这比自卑自弃要好的多。

‘不过现在要想办法出去，江南武行大会、还有自己弄下的伏笔，还不知能不能引来白教教徒，自己要尽快清醒才行。’

三座脑袋转来转去，他不敢再小瞧这看似没有危险的混沌世界，在上一次昏迷时，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世界中有多少恐怖的意志投影，李达甚至怀疑这里已经接近于绝地天通的边缘，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魔神意志。

如果说浮浊世道只是海面冰山一角，那么这里至少也是十万米之下。

‘先用观神法找到薄弱点，然后全力突破。’

三根石柱龙角上的三位虚幻道人同时掐诀，观大神瞬发，李达浑身一振，只感到自己越来越大，化作了日月星辰，悬挂在混沌世界之上，‘光芒’洒下，分照黑白。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刹那，有仿佛过了上百年——

“找到了！”

骨龙龙首忽然惊天裂地的一声咆哮，然后一头撞入了薄弱点。

混沌世界像是沸水中滴了一滴油，荡起了无穷无尽的混沌风暴，风暴之中，一道又一道庞大意志被惊醒，化作各种魔神虚影，眼看着就要走出。

“鬼门关，开！！”

另一座脑袋上忽然飞射出千千万万扭曲的人影，人影像是蠕动的蛆虫扭曲成一座门状，骨龙再次龙吟一声，龙角如刀，恶狠狠的劈在了门上。

混沌碎裂，星光璀璨若漩涡，三头合一，李达三头合一，一头撞了进去。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无数扭曲而庞大的魔神黑影降临，庞大的意志想要探入星漩中，可惜星漩只闪动了那么一下，便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