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出离的愤怒!面对着侯家骑兵残部的死缠烂打,李贞愤怒到了极点,索性不去管正在苦战中的陈亮所部,横下了一条心,打算先彻底剿灭再次缠上来的侯家骑兵再论其余,一声暴喝之后,率部再次起了冲击,此际,由于广场上战事纷乱之故,双方的骑兵队伍都无甚阵型可言,大体上都是散乱的一字阵,如此正面对冲的后果就是胜者恒胜,败者难逃覆灭之下场,比拼的就是个人的骑战能力,在这一点上,对于久经沙场的越王府亲卫队来说,无疑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对冲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一场对冲战之后,越王府亲卫队以三十余骑落马的代价,硬是挑杀了一百六十余侯家子弟兵,被杀得胆寒的侯家骑兵残部再无动冲击的胆略,残余的一百五十余骑退回到了本阵之中,聚集在了侯君集的身侧。 ≥ ≦
好机会!李贞冲杀而过之后,刚调转了马头,突地瞅见侯家军骑兵退缩了回去,立时敏锐地现了战机——是时,陈亮所部正在侯家军左翼苦战,吸引了侯部大量的兵力,如今侯君集排出的圆阵早已是破败不堪,阵不成阵了,其身边除了刚退缩回去的一百五十余骑兵之外,只有排在阵前的三百余步兵,弓箭手与盾刀手各半,凭这么点兵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挡得住李贞手中这近五百骑兵的冲击的,再者,侯家军骑兵残部刚败退回阵中,其步兵方阵也因此被自家骑兵所冲乱,只要能迅趁势冲入敌阵,击杀了侯君集,敌军必将溃散无疑,这等好机会李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全军听令:跟本王上,杀入敌阵,活捉侯贼!杀!”李贞一举亮银枪,高呼一声,率先向着尚处于纷乱中的侯家军冲了过去。
“杀!活捉侯君集!”
“杀啊!”
……
越王府众亲卫虽是忙碌了大半夜,又刚动了两波骑兵对冲战,体力上有些吃紧,可毕竟是打了胜仗,士气正旺,此时见主帅李贞如此骁勇,士气顿时高涨到了极点,人人跃马横枪,呼啸着紧跟在李贞身后,向着侯家军阵冲杀而去。
士气可鼓不可泄,这个道理打老了仗的侯君集自是清楚得很,眼瞅着李贞率部冲杀了过来,侯君集立时知道形势不妙——时间,现如今侯君集所需要的是时间,而今陈亮所部虽将侯家军阵型搅乱,可其部也已丧失了骑兵的机动能力,如今也只是在苦战罢了,即便是骑兵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却注定敌不过众多步兵的缠杀,若是再厮杀上一段时间,侯君集有十足的把握依靠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将陈亮所部全部剿灭在阵中,到了那时,李贞所部的四百余骑自然也就难逃一败,可问题是李贞并没有给侯君集这个时间,毅然决然地动了骑兵突袭,一旦被李贞杀入阵中,全军的士气必然就此崩溃,到那时,侯家军除了落荒而逃之外,只怕没了别的出路,偏生侯君集此时还撤不得,否则筹谋了多年的计划必将落到空处,那等后果不是侯君集所能承担得起的。
将帅用命而后三军从之,事到如今,侯君集也只能拼命了,也不管手下骑兵刚败退回来,士气正低,从得胜钩上取下马槊,高呼一声道:“儿郎们,跟本帅上,杀啊!”话音一落,率领着身边的三十余骑亲卫便纵马冲了出去,刚败退回来的侯家军骑兵见侯君集如何悍勇,立时士气大振,纷纷掉转马头回身跟在了后头,而那三百余步兵中的弓箭手立时开弓搭箭,瞄着冲杀而来的李贞所部将一阵箭雨覆盖了过去,至于那些个盾刀手则完全放弃了掩护弓箭手的职责,狂呼着跟在骑兵之后也冲上前去,一时间,战场上呐喊声响成了一片,两道铁流急地接近着,定生死的一战开始了!
想找死,那就来吧!面对着侯家军起的凶猛逆袭,李贞迅地冷静了下来,一双眼死盯着冲在敌军最前方的侯君集,手中的亮银枪舞动着,将迎面射来的乱箭一一拨打开来,心中不断地估算着彼此间的距离——二十米,十米,五米,是时候了,“杀!”李贞暴喝一声,双臂一用力,手中的亮银枪笔直地刺了出去,没有丝毫的花俏,有的只是快到极点的度,那迅猛的一枪急地突破空间的距离,刺向了侯君集的咽喉所在……
吴王李恪从来都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这会儿也一样,尽管京师里早已打得不可开交,可李恪却宛若无事人一般,只管端坐在书房里,好整以暇地跟自家谋士叶凌下着围棋,即便是王府司马林河不时地进来汇报战况,也不见李恪抬过头,甚至连句交待都不曾有过,一门心思地只是在下着棋,只不过下棋的度却并不快,整整两个多时辰过去了,这局棋也才刚到了中盘阶段,棋局混沌得很,一时间尚无法判断出谁能占据优势,棋盘上处处燃着战火,机会与威胁同在,更是令李恪有些子举棋不定,一步棋长考了大半个时辰也不曾落子。
“殿下,魏王府战败,越王李贞已率部赶到承天门,目下正在激战中,另,秦怀玉所部也已赶到了玄武门,正对乱军展开攻击。”正当李恪皱着眉头思索棋局的当口,“思泽”的负责人林河再次匆匆地走进了书房,高声禀报道。
“哦?”李恪手轻轻一颤,第一次从棋局里抬起了头来,扫了眼林河,飞快地皱了下眉头,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含笑不语的叶凌道:“先生,这局棋本王怎么也看不通透,这下一步还真不好走啊。”
叶凌笑了笑,一推棋盘,站了起来道:“殿下,是时候了,殿下想如何走便如何走好了。”
“嗯。”李恪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颇有些子苦恼地摇了摇头道:“小八将六弟派到东大街是何用意?这步棋本王实在是想不明白,看六弟所去的方位并不是东宫所在,这里头究竟有何蹊跷?”
叶凌面色凝重地摇了下头道:“某也看不甚明白,想来越王殿下尚有别的安排罢,现如今时机已至,殿下若是再不动,那也就不必再动了。”
“唉!”李恪顿了下脚,长出了一口气,双拳一握,咬了咬牙道:“也罢,既然如此,本王这就率部出击好了,林河,传令下去,大开中门,全军出动!”话音一落,也不理会林河的应答,自顾自地走到墙边,由着一起子亲卫侍候着穿上了铠甲,又从兵器架子上抄起长枪,头也不回地行出了书房,片刻之后,原本寂静无声的吴王府沸腾了起来,厚重的大门轰然洞开,一彪军马风驰电掣地冲出了王府大门,沿着南大街向着承天门方向疾驰而去……
位于东大街的万花楼本该是长安城夜生活最热闹的场所,除非是遇到宵禁,否则总是通宵营业,每日里到此处寻欢的富豪权贵多如过江之鲫,时人莫不以能入此店潇洒一把为荣,当然,要想走进此店,口袋里没个百把贯的钱财,怕是连底层大堂都不敢进,就更别说主楼上那些个雅座了,今儿个遇上了宵禁,自然也就没了营生,偌大的酒楼冷冷清清的,除了门前那两盏昏暗的大灯笼半死不活地亮着之外,整个酒店黑咕隆咚的,也就是主楼上还有些灯火,大体上是些守夜人在观望着皇城的战事罢了,一切都显得极为平静,直到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呼啸着接近了万花楼,这才将酒楼里的寂静打破。
“快,跟上!窦福麟,尔率部包围酒楼,其余人跟本王上,砸开大门,冲进去!”蜀王李愔一马当先地冲到万花楼前,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毫不客气地指挥着手下众人包围酒楼,狂砸大门,那副架势简直跟打家劫舍的强盗也无甚分别了,只不过其脸上却并没有强盗那般凶恶的表情,反倒是满脸子的阴霾和掩饰不住的心慌,当然,李愔担心的并不是自己无法从万花楼里抓住汉王李元昌,甚或也不是担心里头会有激烈的抵抗,更不是为了李贞的安危而担心,实际上,李愔担心的仅有一条,那就是能不能抢先一步毁掉自个儿握在李元昌手中的证据——李贞既然敢断定李元昌在万花楼,那么李愔就绝对信有其事,别的不说,对于李贞的判断能力李愔还是信得过的,至于遇到抵抗?李愔更是求之不得,在他看来,李元昌最好会拼死抵抗,如此一来,他才有趁乱剿杀了李元昌、顺带毁灭证据的可能性不是吗?
蜀王府高手本就不少,此际听得自家主子下了令,自是豪不客气地一拥而上,十数人合力抬起酒楼门口的两座大石狮便哟嗬地撞起了门来,倒是那些个羽林军官兵磨磨蹭蹭地不怎么动弹,窦福麟跳下了战马,一路小跑地凑到李愔身边,陪着笑脸道:“殿下,内里歹徒看样子不少,下官手下众多,要不也分些人手进店,帮着殿下一道拿人可成?”
就羽林军那等可怜巴巴的战力和贪生怕死的本色也会主动请战,说出去谁能相信,至少李愔是不信的,在他看来,这群猪猡不过是想着万花楼里好东西不少,打算借机财罢了,哪可能真儿个地是要参战,只不过明白归明白,李愔还无法点破此事,毕竟这帮子羽林军可是老爷子的亲兵来着,便是李贞这个名义上的统帅都拿他们没办法,更何况他李愔,尽管李愔很想在窦福麟那张胖脸上狠抽几记耳光的,可到了末了也只能强笑着说道:“窦将军忠心为国,本王是知道的,这样好了,本王带人杀进去,只消拿住了贼酋,这万花楼的守卫事务便由窦将军全权负责便是,如此可成?”
成,哪能不成呢,这起子羽林军只想着财,哪可能真儿个地上阵去玩命,听李愔如此一说,窦福麟的脸都笑成了朵菊花,点头哈腰地应答了一声,自去招呼一帮子羽林军官兵忙乎着包围酒楼不提。
还别说,别看万花楼仅仅是座酒楼,可那两扇门却坚固得很,一帮子蜀王府的高手拼尽了全力砸门,尽管将两扇木门砸得乒乓直响,却一时半会也无法砸开,只得继续加力狂砸不已,那动静着实闹得太大了些,哪怕隔了几条街都能听到响动,更何况主楼上的李元昌一伙子人,自是早就现了不对,实际上李愔一伙子人马还没开始砸门的时候,李元昌就已得到阁楼上的哨兵出的警报,只是李元昌却茫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汉王府的亲卫队以及“黑衣军”都已经出动了,留在万花楼上的仅有寥寥四、五十名贴身卫士和一群王府幕僚,面对着突然杀至的大批军马,众谋士莫衷一是,七嘴八舌地乱议一气,啥主张都有,听得李元昌头都大了,也没拿出个准主意来,直到蜀王府的兵马开始砸门了,李元昌这才确信这拨军马是冲着自己来了,再也坐不住了,哪还有甚帝王风范之类的穷讲究,也顾不得手下的谋士们,自顾自地率先冲下了楼梯,慌里慌张地逃向后院的地道所在,试图来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迟了,太迟了,还没等李元昌跑到二楼,但听大门口一声轰然巨响之后,两扇厚实的大门已被撞散了架,数百名蜀王府亲卫手持着火把,呐喊着冲入了殿中,快地冲过了大堂,涌入了主楼之中。
完了,彻底完了!眼瞅着蜂拥而来的众多士兵,李元昌面如死灰,浑身上下连一丝力气都没了,一屁股坐倒在台阶上,嘴角哆嗦地说不出话来,倒是他身边的那群亲卫甚是忠心,将李元昌架了起来,高呼着:“保护陛下,杀出去!”簇拥着李元昌便打算望后院闯去。
“杀光他们!”一见李元昌等人打算拘捕,李愔心头顿时一松,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格杀令,一起子蜀王府高手自是轰然应命,一拥而上,就在主楼的大堂上与汉王府的亲卫们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杀。
俗话说得好:猛虎难敌群狼,没错,李元昌这些年来处心积虑地要夺帝位,依仗着雄厚的财力,着实拉拢了不少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的,无一不是高手,就身边这三十余亲卫而言,随便一个放到江湖上都是一方豪雄之选,只可惜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些,再加上蜀王府这帮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个个都是好手,这一动攻击,立时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去,立时将汉王府的亲卫淹没在了人潮中,双方交手不过片刻功夫,汉王府的亲卫便死的死,伤的伤,残余的十数人簇拥着李元昌边打边退上了楼梯,依靠着楼梯的狭窄,拼死地阻击着蜀王府人马的攻击,可怜的李元昌从未经历过此等血肉横飞的场景,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口中不停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朕投降,朕投降……”只可惜他的话对于蜀王府的亲卫来说跟放屁也无甚区别,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到了末了之剩下武功最高的两名亲卫拼死地挡在他的身前,眼瞅就是横死当场的结局,可就在此时,一个略带一丝戏谑意味的话音突然在大堂里响了起来:“够了,就到这里罢。”这话说得甚是平和,可却将满大堂的呐喊声、兵器的撞击声全都压了下去,宛若此人就贴在大堂里每一个人的耳边开口说话一般。
高手,绝顶的高手!李愔身边的亲卫大多是好手,自是明白有绝顶高手到了,此刻也顾不得再追杀李元昌,以叶宁南为的数名高手飞快地冲到李愔的身边,紧张地排开了戒备的阵势,但见大堂门口人丛间一阵骚动,胖乎乎的窦福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李愔的身边,白胖胖的脸上依旧满是献媚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令李愔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蜀王殿下,圣上有旨意在此,务必活捉逆贼李元昌,呵呵,下官皇命在身,还请蜀王殿下莫叫下官为难。”
晕了,彻底的晕了!李愔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看起来胆小怕死还贪财的家伙竟然是个绝顶高手,还握有圣旨在手,这里头的猫腻只怕大了,一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大多落到了这个死胖子的眼中,李愔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讨厌的死胖子,可再一想到这死胖子刚才露的那一手本事,却又没有把握在不惊动外头那一千多羽林军官兵的情况下除掉此人,除非他李愔能将外头的羽林军一并全都除了,否则势必无法再做出抗旨的举动。
“嘿嘿,窦将军认为够了也就够了罢,哈哈,小王自是听窦将军的命令行事。”李愔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反复掂量了一下形势,末了干瘪瘪地笑了几声,挥手示意蜀王府的人马后退,对着窦福麟拱了拱手道。
“不敢,不敢,下官只是奉旨办差,嘿嘿,只消拿住逆贼李元昌,其他的事下官一概不知情,呵呵,殿下尽管自便好了。”窦福麟嘿嘿一笑,侧了下身子,以示不敢受了李愔的礼,笑嘻嘻地一闪身子,人已出现在了楼梯之上,再一闪,已经手提着早已吓得人事不省的李元昌出现在了大堂门口,对着李愔笑了笑,便扬长而去了。
李愔实在闹不明白这个窦福麟究竟唱的是哪出戏,可眼见窦福麟已然离开,心头略为松了些,对着叶宁兰等人打了个暗号之后,慢慢地走出了大堂,身后立时传来一阵惨号之声,显然,会了意的叶宁兰等高手已对汉王府的幕僚们展开了大屠杀。
“唉,天子,天子……”出了大堂的李愔看着满天灿烂的星空,苦笑着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