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时候两个人,从第五大道兜了一圈之后,无缘无故的多出了一个,丽人服饰的老板,霍夫曼。这让王学谦多少有点奇怪,你一个大男人,趟赶着往女人堆里扎,是何居心?
霍夫曼热情的邀请坐车同去,这本来是让人感谢的举动。可王学谦很快就发现,他宁愿走着去,也不愿在车上多呆哪怕一秒钟。霍夫曼身上浓重的豆蔻味混合着汗味,就像是一团持续散发着恶臭的魔芋,让人无法忍受。
可拿人的手短,王学谦的西装和阿罗伊斯身上的时装,都是从霍夫曼店里拿的,这让他连抱怨的心都不敢有。
尤其让王学谦饱受煎熬的是,霍夫曼开了一辆好车,去年才上市的卡迪拉克VictoriaCoupe1918款,售价超过4000美元。沿袭着凯迪拉克一贯的全封闭车的设计理念,即便在寒冷的冬天,在车内也能感受到科技给人带来的便利。
这本来是好事,但此一时彼一时,就像是在被窝里放了一个屁(更要命的是,还不是自己放的)持续的发酵,翻滚着。几乎让人窒息的气味,让王学谦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在车开上布鲁克斯大桥的时候,王学谦终于忍不住摇下了车窗。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贪婪者呼吸着窗外从大西洋上吹来的冷风,过了一会儿,王学谦才缓和了过来:“没事,现在好多了。”
王学谦想不透的是,霍夫曼对妇女运动如此执着,甚至连挣钱都可以不顾,这可不是犹太人的性格。
“霍夫曼,你把店关了,如果熟悉的客人过来,不是要失望?”王学谦完全是没话找话,下巴托在手腕上,手肘支在汽车的窗户边,这样能让他畅通无阻的呼吸,再也不用担心霍夫曼是很上的怪味了。
“这次妇女集会,可是近几年纽约最大一次规模的机会。我的客人基本上都去了会场,集会之后,将举办盛大的游行活动,人群将徒步走过布鲁克林大桥。要是我突然出现在会场,她们都会惊叫起来的……”
做女装生意的霍夫曼潜移默化之间,总流露出一点柔和的举动,手指时常会和手掌弯曲成70度,笑起来,总是会用手哄住嘴,肩膀神经质的抖动……
要说霍夫曼身上的香水味不过是让人鼻子难受的话,那么霍夫曼时不时的展露出让正常男人惊悚万分的动作。真要是个伪娘,也就算了。可霍夫曼足足二百斤的体重,还留着络腮胡,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子。
“我在纽约没有什么朋友,当然詹森太太的聚会倒是不错,可惜舞会上总会让人感到孤独……”
“你丫,别说了。”王学谦很想冲着霍夫曼大嚷,这货越来越过分。什么话都往外兜,如果是个深闺怨妇,说自己生活寂寞,王学谦多少还能理解,但是一个男人……好吧,‘同志’的世界他不懂。
畏如蛇蝎一般的靠在车门上,后来几乎是贴着车门,假寐。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的地点,王学谦这才精神了一些。
双腿刚刚踏上柏油马路,王学谦站在沿街的台阶上,看着眼前的一幕,深吸了一口冷气。
长岛中心的广场已经黑压压的一片,穿着大荷叶边奢华长裙的妇女拥在一起,而穿着精干的妇女也分成一个交际圈,有些甚至都是同一个社区内的邻居,结伴而来,在集会之前,女人们都势力的将阶级二字演绎的真真切切。
集会还没有举办,与会的人就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这让王学谦很不看好珍妮特·兰金的事业。
麻雀终究是麻雀,即便长的再大,也无法变成雄鹰。
小心翼翼的挤过人群,王学谦往广场中心位置的高台上走去。
一路上,还白受了一个个冰冷的‘卫生球’。妇女们似乎对王学谦不感冒,甚至有些厌恶,可能是处于谨慎和教育的灌输,这才没有做出驱赶王学谦的举动来。
越往台前走去,越能够感受到女人们的孤傲。
这是穿着平价工厂里生产的工业品和传统工匠精心制作的高贵服装的区别,女人们一个个昂着头,看人王学谦的眼神,也从厌恶变成了憎恶。
“我得罪你们了?”王学谦心里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他哪里知道,女人们把他当成了一个特殊职业的人群,最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比方说小偷。
当然在妇女集会上偷东西的男小偷,确实很少见。至少来个女贼,至少可以伪装一下。
这也是那些女人仅仅表现出内心的厌恶,好在没有群起而攻之的举动。
“请问您知道珍妮特女士在哪里吗?”
“你是《纽约时报》的记者?”
“抱歉,我不是。”
“请问,在哪儿能找到珍妮特女士吗?”
“她不见男人……”
王学谦落荒而逃。
在茫茫人海中,没有通讯工具,喊一声估计也无法掩盖周围嗡嗡的杂声,才不到几分钟,王学谦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高台上,没人。在高台边上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要命就是防贼一样的防着他。
还有一个更离谱,要求他给几个女人照相。
无奈之下,王学谦准备用一个最有效的办法,跳上高台,打开麦克风大吼一声:“找人!”
正当他一点点的靠近高台,正要上去的时候,突然前面有两个女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一愣神的功夫,就把王学谦架起来,动弹不得。其实一开始,他也不知道是女人,至少从她们的脸上长相看不出来性别,要不是‘胸肌’大的不像是男人的,王学谦早就发怒了。
“王,你可真守时啊!”
珍妮特·兰金幽悠的语气,以前总会给王学谦一种刻薄的感觉。不过他现在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他终于不用再担心找不到她了。
“放开他,王先生我请来的朋友。”
“靠,都混上女保镖了。”王学谦心里暗骂一句,装作毫不在意的笑笑,握紧的拳头渐渐的松开了,顺便从兜里摸出一条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解释道:“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挤进来。”
“我还以为你后悔了。”珍妮特·兰金皱着眉头,心里好像有些举棋不定,集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王学谦是压着点来的,很可能就不打算按照珍妮特·兰金制定的方案行动,说不准难免会出现意外,可如果放弃,太可惜了。
不管有没有珍妮特·兰金的帮忙,王学谦终归会踏上更高的阶层,他的工厂也不会失败。因为天使公司生产的商品是女性的‘福音’,压根不担心将来的销路问题。
而拉拢王学谦极具潜力的人才,对珍妮特·兰金有着很重要。
盯着王学谦的眼睛,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珍妮特·兰金才干巴巴的问:“我可以看看你写的演讲稿吗?”
“我什么时候上台?”一听演讲,王学谦立刻紧张起来,看周围的架势,至少有超过5000人在场,而且都是女人。这让最多在几十人面前,宣读过检讨书的王学谦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正向他袭来。
一时间,张口无言。
珍妮特·兰金捂着额头,心说:“我就知道。”想要蒙混过关,想都不要想,冰冷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稿,递给了王学谦,冷冰冰道:“记住你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尽量不要读错了。”
脱稿,已经不指望了,珍妮特·兰金退而求其次,只要王学谦不乱读一气,就足以让她宽慰。
“稿子我已经写了。”王学谦没有接文件,对他来说,决定的事情,很少会有更改的,说好的事,临了突然变卦,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而别人也休想在他身上做出。
两人突然对峙起来,这让如哼哈二将般站在珍妮特·兰金边上的女保镖,跃跃欲试,似乎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你先看完我的稿子。不管你最后用不用我的稿子,我都不会接受你给我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王学谦不退反进,将自己写好的稿子递给了珍妮特·兰金。
珍妮特·兰金在王学谦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接过了稿子,低头看起来。
“我有一个梦想!”
看到这样的一个标题,珍妮特·兰金扯动嘴角,轻蔑的笑了笑。就像是小学生应试作文一样,没有一点新意。除了字不错之外,珍妮特·兰金内心已经给演讲稿定了一个极低的分数。
可仅仅看了一段话,珍妮特·兰金却愣住了。
“太好了,简直说的太好了。这些不正是我想说出来的话吗?”就像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日记本突然被打开了之后,扉页下压着的那片枫树叶,正是童年最美丽的童真一般,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洪水宣泄般的冲刷下来,妇女维权运动的艰辛历历在目,心中最柔弱的一面,在下一刻被彻底击溃。
为了掩盖心中的激动,珍妮特·兰金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斟酌演讲稿的好坏。
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流泪了,是心酸的泪水,也是激动的情感共鸣。
成不成,倒是说句话啊!等了十来分钟,王学谦心里不耐烦起来,总共才一千字都不到的文章,至于读这么久吗?还装深沉?厚颜舔着脸问了一句:“我的稿子能用吗?”
珍妮特·兰金猛然一惊,不敢抬头,看着王学谦脚底的方向,将稿子递了回去:“还行。”
“我什么时候上台演讲?”王学谦确实有些不耐烦,更多的是心里抵抗,他绝对不会跟在一群家庭妇女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举着牌子在街头示威喊话。
这样还不如让他去死来的干脆。
“我不用稿子。”凭借强悍的瞬间记忆,千、八百字的文章,瞄几眼就能记个**不离十。还不至于拿着稿子上台照本宣读,再说他自己写的稿子,能不熟吗?连熟读的时间都省了。
顺着台阶,走上了两人多高的高台,正中放着一个宛如飞碟造型的扬声器,已经通上电了,不远处的扬声器发出嘶嘶的杂音。
咚咚咚……
拍打了几下麦克风,王学谦轻微的咳嗽了一下,尽量不去看脚下黑压压大片的人群。
突然整个广场都静了下来,完全感受不到数千人集会的嘈杂。参加集会的妇女都傻傻的看着天上的那个男人,女权运动中,从来没有一次活动,让男人上台演讲过。
发生了什么?
这是政府派来破坏她们集会的吗?
不知地下那个女人尖叫了一句:“下去。”
轰隆,雷鸣一般的吼叫同时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像是站在海啸面前,周围除了隆隆不绝的吼叫,什么也听不到。
巨大的压力,层层传递,层层激增,涌向高台。
内心的压力,一度差点将王学谦压垮,他甚至害怕的想要逃跑,双腿抖动个不停,可是他坚持了下来,站在高台上,屹立不倒。僵硬的脸颊肌肉满满柔和起来,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突然,他笑了,温和的就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宽恕所有人的无礼。
“今天,我高兴的同大家一起参加这次将成为我国历史上为争取自由而举行的最伟大的示威集会……”
很多质疑的声音低落了下来,很明显,王学谦不是来捣乱的。
……
“在142年前的费城,赋予了美国民主和自由的精神。全世界都为这一神圣的日期而激动,从大西洋沿岸到太平洋的海岸线,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所有人都将沐浴在法律的光芒之下,享受着自由的空气。”
“但是140年过去了,全美还有一半的人无法享受到民主和自由的关怀。更让人忧心的是,每一个美国家庭都被这种阴霾笼罩着,……”
渐渐的,王学谦听到了一些掌声,首先是靠近高台的人群,稀稀落落的,但随后几次,变成整齐了一些。
……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真理是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三角工厂的女工们,重建埋藏在废墟下的尊严,而男人在搬运着建筑材料。”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南卡罗莱纳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
轰隆,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广场上每一个人都激动的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就像是一片色彩斑斓的海洋,潮起潮落。
尖叫,不时穿插在其中。
这一刻,他有点飘飘然了,或许当年华仔在内地第一次开演唱会时,台下精神亢奋的‘脑残粉’们,眼神狂热,脖子上青筋毕现,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华仔,华仔,我爱你……”
王学谦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明星才能有机会感受到的心境,说的直白一点,站在台上,每一个明星都像是被神魔附体,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