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的眼里,家总是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绅士感觉,这不同于英国人标榜的用钱堆积起来的绅士礼仪,而是一种文化底蕴由内而外的绽放。
但是总有例外的情况发生。
在二十世纪,享誉世界的家之中,总有那么几个特别的例外。
比如杰克伦敦,谁也不知道这位铁血硬汉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在他少年时期,他就认定自己能够靠着写作养活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并不热衷于书房的工作,更多的是去冒险,做一个淘金狂热者,捕鲸的船员,甚至在年纪不小的时候,还会驾驶单人帆船,独自环游世界。
再比如海明威,哪儿打仗就往哪儿跑,一战、二战都没错过,就连西拔牙内战,他都凑了个热闹。挨过枪子,挨过炮弹,这可要比杰克?伦敦在风浪中搏杀要刺激多了,没死,绝对是命大。
这两位,不仅生活刺激,连带着留下的文字也带着一种冒险的刺激。
如果还要凑上一位,或许俄国的阿列克塞?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有此殊荣,当然俄国人的名字冗长且拗口,但是说这位的笔名,就如雷贯耳了,高尔基。11岁开始独立生活,学习谋生技能,15岁在俄国各地流浪,走遍了整个俄国。对于一个拥有两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家来说,靠着双脚走遍全国,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但是高尔基却把这种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捡过破烂,当过猎人。码头上扛过包,被监视过,坐过牢,诗人和小说家……
相比前两位,高尔基的生活要更加丰富。
但是这位享有盛名的家。以特使的身份出现,还是第一次。
因为身体的原因,高尔基准备去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小城疗养,这次回国,多半是因为他的朋友,坚定的革命者。红色俄国的灵魂乌里扬诺夫的身体每况愈下,引起了他的担心,才回到了莫斯科去探望了老朋友。自从1918,被刺杀之后,虽然捡过一条命来。但是身体内的子弹并没有被取出来,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
当然乌里扬诺夫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列宁。曾经他在报纸上用来发表文章的笔名。
凑巧的是,乌里扬诺夫也在为一个特别的人选而担忧。
几天前,陈布雷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而这种希望是冲破迷雾的曙光。但同时,也有可能什么也不代表。不同于其他人。王学谦的身份太过敏感,根本不可能做到秘密抵达俄国。所以,俄国方面就不得不派遣特使去欧洲。
派谁。成了一个大难题。
身份太低,可能会让对方觉得别轻视。因为高官的身份,加上又是民国在任的外交次长,分量不足,双方碰面的可能都不会有。而如果俄国想要派遣一个同等地位的官员去欧洲,在半道上就可能被逮捕了。这就成了列宁的心病。一方面,是打破外交坚冰的好机会;另外一方面。派遣的人选成了最大的困扰。
而高尔基的到来,却让他有种拨云见日的喜悦。欧洲各国当局都知道。这位的身份,以及在俄国政坛的地位。但是高尔基有另外一个身份,家,小说家,诗人……
囚禁一个家,在欧洲是很多当权者都不会去做的事。
这倒不是是没有国界的,变得家就没有国籍了。而是界是一个马蜂窝,就是不去捅,也会时不时的闹腾一下。要是不知情的政客,一不小心捅了这个马蜂窝,不仅眼下就会过不好,后半辈子,乃至死后都要在小说,诗歌等各种题材的作品中以反面人物的形象出现……用文字批判上百、八十年,就算不是坏蛋,也是坏蛋了。搞不好,要遗臭万年。
作为惯例,高尔基在欧美不会因为身份而受到各种刁难,但却会全程在各国特工的监视之下。
在高尔基抵达维也纳的当天,各国特工就将消息传回了国内。但是并没有引起像英法等国的重视。只不过在消息中,就提到了,高尔基可能会和来自慕尼黑的美国财团接触。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各国的情报部门不是傻子,美国怎么可能和高尔基去接触?而且还是财团?
各国的情报机构也不是傻子,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烟雾弹。
但烟雾隐藏的信息,让人不得而知。
华盛顿会议自从召开之后,就一直在争吵,有资格争吵的也就五个国家,英国、美国、法国、意大利、日本,这五个国家。争吵的目的是想要在海军条约中拥有更多的实力。但是在这五个国家之中,地位最为尴尬的就是英国,因为英国的海军霸主地位倍受挑战。
同时受到美国和日本的挑战,英国已经没有选择。
是选择天然的盟友美国,还是选择曾经的小弟,现在越来越不听话的日本?
这个选择不难。难的是,如果过度的压制日本在海军上的发展,会不会引起日本的强烈不满,英国一度考虑,为了缓解日本的不满情绪而牺牲民国。
让人奇怪的是,民国代表团在开幕的激烈反对之后,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并没有过多的和美国、英国交流意见,反而像是沉沦了下去,刚刚燃气的斗志熄灭了一样。除了不合作,还是不合作。
这在贝尔福的眼中,是软弱的表现。
英国政府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主张,正当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时候,伦敦的金价开始剧烈波动起来。英镑的价值一再贬值,伦敦物价在短期内就上涨了10%,而且每天的物价都在上涨。就像是被点燃的油库一样,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控制。
作为外交大臣。贝尔福内心非常明白,要尽快解决华盛顿会议上的争斗,尽快的妥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美国享有和英国一样的待遇,获得海军最大的权限。同时让日本闭嘴。
而作为他的副手,朱尔典却给他提出了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建议。民国代表团肯定有动作。
朱尔典靠着在东方长期的外交经历,让他在英国政坛内拥有了一席之地。他建议贝尔福关注民国代表团的一举一动,因为据他所知,民国代表团无法承受会议上的失败,绝对不会甘心俯首就擒,一定会有后手。
对此。贝尔福有些不屑一顾,认定这不过是耸人听闻的虚张声势,在实力面前,作为弱国的民国外交团必须服从……没有其他选择。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王学谦和高尔基在维也纳见面了。在东欧地区,英国的实力毕竟有限,无法阻止这场见面。而两人的见面也非常仓促,根本就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陈布雷对俄国的政坛并不了解,只是知道来的人是一个小说家,在俄国很有名气。但是并不是纯粹的政客,最多只能以俄国执政者秘密特使的身份,参加这次会面。在路上。他就多次向王学谦道歉,自己辜负了信任,没有让俄国重视王学谦的身份。
自认为办坏事的陈布雷陪着王学谦。在维也纳郊外的一个庄园里见面。
当王学谦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心中有点纳闷,这张脸有点熟悉啊!
在后世的学校里,走廊中,有过一段时期流行悬挂各种名人,高尔基的名气足够响亮。而且长相非常有特点,虽说没有爱因斯坦更特别。但也很好辨认。而且画作比照片更加好的一点就是,画作着重的是人物的特点。而不是细节。所以第一眼,王学谦就觉得对方很面熟。
“先生,这位是……阿列克塞?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小说家,乌里扬诺夫最忠实的朋友。”
“王学谦,民国外交次长。”
介绍都很短,不过双方都在短暂的打量对方,突然,王学谦心中惊叫:“我靠,这不是老高吗?”
老高是谁?
在后世的华夏,这位的名字响彻神州大地,在苏联名人之中,仅次于列宁和斯大林。那浓郁的大胡子,杂乱的生长着,标志性的大鼻子,一双过于犀利的眼睛,仿佛像是一头警觉的狮子……
当然,王学谦一把抓住老高的手,亲切的喊道:“同志,终于等到你了……”这是不对的,到时候高尔基肯定会纳闷,他就算当面不点破,也是暗地里鄙夷:“别脸上贴金了,你是资本家,和我是哪门子的同志关系?”
但不得不说,见到高尔基,而且还是真人版的高尔基,让王学谦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其激动程度甚至不下于和罗斯福第一次见面。
原因很简单,罗斯福再出名,成就再伟大,也是美国人的骄傲。后世的学校里也不会挂‘老罗’的画片,但是高尔基就不一样了,这位可是‘革命斗士’,名字响彻神州大地。再见面之前,王学谦还突击了一下俄语,虽然不太流利,但也能说上几句,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样的见面太过平常,于是他开始用不太标准的俄语朗诵: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不得不说,王学谦的俄语很不标准,以至于一开始高尔基并没有听出来,等到海燕、闪电的出现,他的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东方人,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对方竟然在朗诵他的散文诗《海燕之歌》。
文人,是一个容易激动的团体。
高尔基仿佛像是回到那个年代,那个黑暗中年代,心中的狂热情绪被唤醒,想要冲破黑暗的力量从心底腾起……在王学谦朗诵过半的时候,他加入了进来:“……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而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一堆堆乌云,像黑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最后一句,是两个人声嘶力竭的大喊,声音响彻整个庄园。这让从莫斯科赶来的翻译,眼神没落的看了一眼王学谦和高尔基。心中哀叹:“懂俄语,早说啊!”
说完,两人仿佛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为了这首诗,我们应该去喝一杯!”
“要有烤肉!”
虽说彼此交流都有点困难,但是喝酒的时候。谁管他呢?
接下来,高尔基忘记了他的身份,在王学谦可以的引导下,两人热烈的谈论诗歌。从莱蒙托夫的《我独自上路……》到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拜伦……
一方面,两个拼酒的男人都已经醉醺醺了,还高亢的朗诵叶赛宁的《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
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
一切将逝去……如苹果花丛的薄雾
金黄的落叶堆满我心间
我已经再不是青春少年……
就像是两个闹事的青年,在维也纳的大街上肆无忌惮的蔑视着这个世界上一切的规则。
王学谦知道他的诗歌,熟悉他挚友叶赛宁的诗歌,在高尔基的眼里,王学谦的身份变了,变成了朋友。是兄弟。
两人说到高兴之处,纵声大笑。高呼:“干杯!”
这下可急坏了高尔基身边的那个翻译,其实高尔基是特使的身份没错。但是真正传递官方消息的是翻译,而不是高尔基。但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高尔基还会记得在国内的嘱咐吗?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王学谦疲惫的睁开眼睛,陈布雷听到房间有响动,急忙推门进来:“先生要喝水吗?”
王学谦拍着脑门,努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
好像和老高见面了,嗯,对方的各自很高(这不是重点),后来去喝酒了……
想来想去,仿佛记忆中缺少了什么东西,王学谦这才抬眼,眼眶里充满着血丝,问道:“布雷,昨天我都说什么了?”
“这个……”陈布雷心说,好家伙,昨天都差拆房子了,您老一觉醒来就忘记了。可是真要问他昨天王学谦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明白,翻译告诉他的内容就是王学谦和高尔基两人一个劲的朗诵诗歌,有俄国的,也有英国、德国的……
王学谦一阵紧张,问:“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陈布雷苦笑道:“我们的翻译告诉我,您和特使先生朗诵了大半个晚上的诗歌,然后都醉倒在庄园里。”
“只有朗诵诗歌吗?”王学谦重复道。
陈布雷肯定的点头道:“没错,只是朗诵诗歌。”
“那就好!”王学谦拍打了一会儿胀痛的脑袋,顿时放下了紧张,他就怕在酒桌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造成外交上的麻烦。可既然什么事都没有,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心有余悸的王学谦暗自庆幸道:“万幸那!以后再也不和老毛子一起喝酒了,这家伙,差点没死在酒桌上。”想起高尔基,多问了一句:“俄国的客人怎么样了?”
高尔基的消息也是陈布雷早上听到的:“高尔基先生住院了。”
“喝酒喝的?”
“好像是这样!”陈布雷无语道。
王学谦有点难以置信,他竟然在酒桌上拼到了高尔基?
这是真的吗?很快,陈布雷就解开了谜底::“听他的秘书说,他好像有肠胃病,回到住处之后就开始疼痛,急忙送去了医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