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 和尚、乌鸦(1 / 1)

石案旁边,放着几张宽大的石椅,其中一张石椅的靠背之上,蹲着一只一尺多长的小小乌鸦,一对淡金色的双目半睁半闭,昏昏欲睡。

每隔一段时间,和尚都会走到玉案之旁,犹豫不决地拿起一枚银灿灿的传讯法盘看上几眼,沉吟许久,却又转身离开。

突然,和尚从乌鸦身边大步走过,又一次站在了石案之前,乌鸦仿佛吃了一惊,猛地睁开了双眼,翅膀晃动了几下,看清和尚的动作,目光中不由闪过一丝拟人般的讥笑。

如有察觉一般,和尚突然转过头来,双眼一瞪,怒道:“该死的畜牲,有什么好笑的?”

“既想偷腥,又怕被打,畜牲当然好笑了!”

乌鸦嘴巴一张,竟然口吐人言,声音像是一名女子,却又嘶哑难听。

和尚哪里听不出来乌鸦的反唇相讥,脸上的怒意更盛,伸手指着乌鸦说道:“别以为本佛爷不敢把你煮了来吃,给你面子,你要知道高低分寸?”

“面子,嘿嘿,畜牲还要什么面子?”

一声嗤笑从乌鸦口中传出。

“你找死!”

和尚怒不可遏,手指颤抖。

乌鸦一对豆粒般大小的双目直直地盯着和尚,没有一丝惧意,淡金色的嘴巴一张一合:“既然佛爷大人看本畜牲不顺眼,那边炼器室里不就是玄冥寒炎吗,直接丢进鼎炉之中,本畜牲岂不永远烦不到佛爷大人了?”

“哼。想死?门都没有,在你没有帮佛爷返回上界之前。佛爷走到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

和尚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恶狠狠地说道。

“条条大道就摆在你面前。你胆子小不敢走而已,既然苍松老儿已经死翘翘了,你大可以冒充神荼的身份混入酆都山,只要你能把酆都山中的真冥之气给吞噬一空,还怕无法飞升仙界?”

乌鸦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尚色厉内荏般的威胁,不屑地白了和尚一眼,又说道:“当然,你也可以假冒范穰,救出酆都大帝。这样的话,既为冥王殿立下了大功,又方便去往通天塔!”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本佛爷再是精擅变幻之道,只怕也瞒不过阴长生,再者说,这酆都山上的真冥之气若是那么容易吞噬,早已被冥王殿的一帮废物吞噬一空!”

“说的也是,没有先天真气相助,这真冥之气吞噬的多了。恐怕你就会原形毕露魔性大发,再也无法像现在这般人模人样,可惜呀,你胆小如鼠。不敢去找那姓周的,否则的话,先天真气岂不是唾手可得?”

听到乌鸦句句讥讽。和尚面色更加不善,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别激我。本佛爷这就抢成范穰的模样,去会会那姓周的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三头六臂?”

“吹牛吧你,苍松老儿就是前车之鉴,别说是你一人,就是搭上万骨、楚江王、季东海那帮废材,我看也是白搭!”

乌鸦说罢,扭转头去,把屁股扭给和尚,目光中的讥讽之色却是更浓。

“该死的畜牲,佛爷我最恨你这眼神,你以为你什么都懂,洞察一切,那你去做呀,你他娘的有本事把你体内的封印先解除了再说,当初要不是佛爷我”

和尚暴跳如雷,毫无风度地指着乌鸦破口大骂。

“废物!”

乌鸦嘴里冷冷地嘣出两个字来,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再次闭上了一只眼睛,似乎又要闷头大睡。

“你他娘的才是废物,本佛爷这次还就真的找上他了?”

和尚满面胀红地怒喝道,伸手拿起桌上的传讯法盘,法力一催,一团赤焰从掌心飞出,没入法盘之中,法盘之上顿时飞起一团刺目银光。

数万里之外,天云飞舟之上,正在闭目打坐的水生突然间睁开了双眼,嘴角边浮出一丝欣喜之色,伸手在空间手镯上一拂,取出一只正在闪烁着一道道银色光华的六角形法盘。

“周道友,没想到你能从苍松老儿手中顺利逃脱,真是令人欣慰,对了,你如今身在何处?”

范穰洪亮的声音从传讯法盘之中传出。

听闻此语,水生嘴角边刚刚浮出的笑意却是瞬间消失,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沉吟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多谢前辈挂念,若是没有前辈所赠的那几张‘天遁符’相助,周某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至于现在的落脚之地,周某之前从未来过,却是不知道身在何处!”

“哦,那么苍松老儿呢?是不是被道友给杀了?”

“怎么可能?”

水生苦笑道:“晚辈能够从他手中逃脱已是大幸,哪里有击杀他的本事?敢问前辈如今在哪里?手中可还有疗伤的丹药?”

“丹药吗?老夫手中倒还有一些,这样吧,老夫正准备前往酆都山戳穿苍松老儿的真面目,不如你我联手如何?只要你我二人能救出帝尊师兄来,苍松老儿以及这帮魑魅魍魉也就活到头了,到了那时,老夫一定为道友讨来一个内殿长老的职位。”

“内殿长老?前辈说笑了,周某法力低浅,哪有这个资格?比起来,周某对通天塔更感兴趣?”

“道友放心,只要这战舟认主成功,通天岛之行自然少不了道友,何况,为这战舟融灵还需要道友相助,你我先到玄冥圣山汇合,随后一同前往酆都山,这样的话,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恐怕不妥吧,周某如今真元枯竭,法力损耗严重,可不敢再去那处危险所在?”

“道友放心,琴心那厮已被老夫击杀,执法殿弟子群龙无首。哪里还敢有人守在玄冥圣山外。”

“这个周某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前辈是要去往酆都山。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在酆都城外的五龙岭相见如何。到时,周某会以覆天尊者的面目来和前辈相见。”

“五龙岭?好吧,那地方虽说离着酆都城近了一些,倒也隐秘!”

范穰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随口又问道:“对了,当日老夫看你并不是冲着酆都城方向逃离,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又在哪个方向,去往五龙岭需要多长时间?”

“没错。周某当日是冲着玄冥圣山正东方向逃离,一路上只顾着逃亡,现在的方向却是有些弄不清了,不过,前辈放心,酆都城周某还是能找得到的,去往五龙岭,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就能赶到。”

“一个月时间有点长了。迟则生变,这样,你最好能够在半个月内赶到五龙岭,老夫正好先打探一下酆都山上的情形。再联络几位故友,方才万无一失!”

“半个月?这个好吧,晚辈一定尽力在半个月内赶到五龙岭!”

看着传讯法盘之中飞出的一道道银光缓缓散尽。水生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之中闪过一缕寒芒。

范穰一向称呼自己“周小友”。即使厌恶苍松上人,也是称其为“苍松师兄”。此人却一口一个“周道友”,对苍松上人更是用上了“老儿”的称呼,显然,范穰已经凶多吉少,落在了他人手中。

这传讯法盘之中的神念印记尚存,说明范穰的神魂未灭,而此人能够得到范穰的传讯法盘,又知道当日追击自己的是苍松上人,想必就是和苍松上人一同出现的两位无名高人中的一位,说不定,两人都在一起也有可能。

以幽都地府之内上阶地仙之稀少,这两人不可能是上阶地仙,却肯定是中阶地仙中的佼佼者,以自己如今的神通,想要从这两人手中救出范穰,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少惹为妙,不过,若是等顺利渡过雷劫,重塑法体之后,却可以与其周旋一番。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渡劫使用!

抬手击出一道法决,天云飞舟的速度顿时快了几分。

大厅之内,和尚放下手中法盘,目光闪烁,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突然,扭头冲着乌鸦说道:“喂!你说这姓周的说的是不是真话?奇怪,如果苍松老儿不是被他所杀,那又会是什么情况,难道说,是冥王殿中修士怕为?琥阳老儿莫非当真没死?”

乌鸦却仿佛睡着了一般,根本不予理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和尚的怒火瞬间又被激起,袍袖一抖,一团赤焰冲着乌鸦飞去,顿时把乌鸦给罩在了正中,噼啪燃烧起来。

乌鸦却依然如同泥雕土塑一般一动不动,而那赤焰,却纷纷钻入乌鸦体内不见。

“哼,你以为本佛爷少了你,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吗,这次我倒要让你看看,如何把这姓周的给捉在手中!”

和尚气呼呼地说道,伸手从石案之上拿起另一只传讯法盘,掌中赤焰一闪,冲着法盘之中注入一丝真气。

待到法盘之中亮起一团刺目白光,嗡声说道:“给本佛爷听好了,姓周的会在半个月内赶到酆都城南的五龙岭去,你们几个在那里选择一处所在,布下禁制,记住了,此人擅长隐匿变幻之道,恐怕会以覆天尊者的面貌出现,在本佛爷没有赶到之前,尔等若是提前到达,切忌打草惊蛇。”

“五龙岭?那地方离着酆都城只有十余万里,这姓周的又一向,若是被他逃到酆都城,或者被他引来冥王殿执法弟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法盘另一头,响起一道尖细阴冷的男子声音。

和尚目中凶光一闪,怒道:“正是因为此人奸狡,本佛爷才让尔等守在那里,否则的话,本佛爷何必多此一举?尔等可要想好了,整个幽都如今只有他手中有一只噬魂兽幼兽,得不到这只噬魂兽,你们也就永远没有机会通过万鬼窟踏入鬼王殿。”

短暂的沉默过后,法盘那头再次响起男子的声音:“好吧,希望你这次提供的消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惹怒了本佛爷,尔等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和尚咆哮如雷。

离着玄冥圣山越近,水生就越是小心,神识全开,飞舟缓缓在天际划过。

那名冒充范穰之人既然敢约自己在玄冥圣山汇合,也有可能就藏身在玄冥圣山附近。

还好,一路之上,别说修士,就连一只妖兽的影子都没有出现,直到那座巍峨的黑色山峰映入眼帘,冷冽的寒意扑面而来,水生这才放下心来。

沉吟了片刻,收起飞舟,法力一催,一团白光从体内飞出,眨眼之间,身影已凭空消失无踪。

隐匿身形悄然靠近玄冥圣山,离着山脚二百里左右停了下来,在一处乱石林立的断崖下方寻得一处隐秘的山洞,悄然潜入石洞,找了一处平坦的山石,盘膝坐倒,随后,放开一缕神识细细搜索过整个玄冥圣山,最后,把那缕若有若无的微弱神识落在吞天老祖的炼器密室之外。

当日法宝自爆竟然没有把洞府外的禁制给摧毁,如今,禁制依然强大无比,神识方一触及,就被一弹而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水生在山洞之中枯守了一天一夜,整个玄冥圣山方圆千里之内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缓缓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山洞,那处洞府之外的禁制灵光突然间却是一阵颤动,水生心中一惊,慌忙停下了脚步,那缕探出的神识却是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洞府附近。

一道道禁制灵光闪烁不定,轧轧的响声中,两扇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随后,一道强大的神念之力向着四周散开。

一名慈眉善目肥头大耳的黄袍和尚满面警惕地从狭长的通道之中走出,站在洞府之外,左右观望了一番,袍袖一抖,一团雪白的轻云从脚下生出,托起肥胖的身躯向着远处飞去,看方向,竟是冲着水生隐匿之处而去。

山洞之中,水生脊背发凉,额头之上冷汗浸浸,既不敢放开神识向外仔细察探,也不敢把那缕微弱的神识给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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