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浔阳二人走的匆忙,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浑然不觉身后隔了老远的皇宫门前,一辆马车已经停了许久。
马车上,繁昌公主还有些恋恋不舍的赖在车上不想下来。
崇明帝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二皇子进宫探望,皇帝体恤,只说了两句话就打发了他先回去,繁昌公主亲自送他出宫,不想到了这里又刚好遇到了延陵君和褚浔阳二人。
彼时那两人已经走出去老远的一段距离,分辨不清样貌也听不到彼此间都说了些什么,只两人走走停停,那些亲昵又自然的举动却是一目了然。
到底也是险些成就了一段姻缘,繁昌公主心里到底是有疙瘩在的,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会儿见那两人匆匆离开,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兄长也看着那个方向,甚至于此刻人去楼空了,他也都还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方向。
繁昌公主不禁奇怪,试着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皇兄,你在看什么?”
“哦!”男子的思绪被打断,这才从远处收回了目光。
车厢里的光线昏暗,还是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只他的嗓音却一直醇厚平稳道:“那人——就是荣烈了?”
“嗯!”中间毕竟有一个皇帝意欲指婚的小插曲,被自己的兄长问起,繁昌公主就有些不自在,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二皇子却好像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只就心不在焉的轻声问道:“推了和荣家之间的婚事,觉得委屈吗?”
繁昌公主脸上表情一滞,略显尴尬的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道:“世上男子有千千万,身在皇家,我即使不能嫁一个全心全意待我的,又做什么要往死胡同里钻,去争一个心里只放着别人的。”
二皇子不予置喙,黑暗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繁昌公主见他沉默,就恐他是为着自己的事情挂心,忙道:“皇兄也不要再为我的事情忧心了,本来推了这门婚事,我也只怕是淑妃和六哥不满,现在他们也奈何不得了,何况——我还有皇祖母护着,不会有事的。”
二皇子闻言,还是不置可否。
繁昌公主这才觉得他今天的种种举动反常,想了想,就忽而谨慎的挥退了左右的侍从,爬过去挨到自己兄长的身边,神秘兮兮道:“皇兄,刚才我在父皇寝宫外面听到父皇和皇祖母的谈话,你看到和荣家表哥走在一起的那女子了吗?好像说——那便是西越的浔阳公主了!”
这样的消息,即使不说是石破天惊,到底也不是寻常事。
二皇子却是极为冷静,就好像听到的就只是一件平常无奇的小事一样,只不痛不痒的附和了一声,“是么?”
却是半点也不好奇或是震惊的。
繁昌公主只觉得他这反应很离奇,褚浔阳到底也是西越最得盛宠的公主,可他却好像对荣烈的兴趣才更大一些。
不过她也没有深思,想了想,又不无遗憾的感慨道:“可惜我们刚才出来晚了,没能看到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二皇子听了这话,思绪才像是终于完全收拢了回来,淡声道:“既然那门婚事废了,别人怎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嘛!”繁昌公主道,抱了他的胳膊甜甜的笑。
这一刻,在自己唯一的嫡亲兄长面前,她却是放弃了端庄谨慎的皇家礼教,浑身上下都透着几许调皮劲儿,思索着,又撇撇嘴,“反正父皇已经降旨下去,要派使臣去西越议亲了,来日方长,等到他们大婚之后,我总有机会看看这位浔阳公主的真面目的。”
她自己兀自说的欢快,却突然察觉兄长的手臂似是毫无征兆的僵硬了一下,就赶忙坐直了身子,推了对方一下,“皇兄?”
“嗯!”二皇子应道,黑暗中,繁昌公主看不到他的表情神色,但是听到他一直醇厚平稳的声音才算放心,连忙解释道:“皇兄你别误会,我对荣家表哥早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只是这几天红素总在我耳边叨叨,说是得了好多从西越传过来的秘闻消息,荣家表哥对她一往情深,好得不得了。”
因为是亲兄妹,在二皇子跟前,繁昌公主就全无防备,滔滔不绝的说个没玩,末了,又晃着二皇子的手臂道:“我只是好奇——你说——那位浔阳公主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吧?要不然也不能叫荣家表哥对她那样死心塌地。”
“她——”二皇子下意识的接口,似是想要说什么,但随后就又兀自打住了。
繁昌公主等了片刻,没等到他的后话,就有好奇道:“什么?”
“没什么!”二皇子道,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道:“别人的事,你还是少操心吧,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彼时的天色已经迫近黎明。
“哦!”繁昌公主不很情愿的嘟哝了一声,然后才动作缓慢的整理好衣物,被婢女扶着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马车上那男子的影子道:“太医叮嘱过叫你静养的,折腾了这一趟,你还好吧?”
“没事!”二皇子道,一招手,他的侍卫就要过来帮忙关车门。
“哎!”繁昌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忙抢着又奔了回去,仰头看着马车里,急切道:“六皇兄的婚事不了了之,皇兄你是不是很快又要回封地了?”
回答她的,却是马车里意料之中的沉默。
繁昌公主脸上失落的表情掩也掩不住,还是故作轻松的挤出一个笑容道:“皇兄你最近还要养病,不如奏请父皇,让你留京多住一段时间吧?”
二皇子能以一副病弱之躯安然无恙的存活今天,其实还是要感谢天高皇帝远,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安分的固守在自己的封地。
大郓城是个是非之所,即使他无正为之心,可一旦在这里滞留的久了,也难免要遭到兄弟们的猜忌,招惹麻烦。
繁昌公主也是个难得聪慧的少女,其中原委自是明白的。
所以话虽是这样说的,她脸上表情却是分外纠结。
马车上,二皇子看了她一眼,也只是如意料中的一样道:“再说吧!我先走了!”
言罢就有侍卫上前关了车门,车夫跳上车,一行人匆匆打马离开。
繁昌公主站在原地,一直扯着脖子目送那一队人马走的全无踪影了方才带着自己的侍婢转身又进了宫门。
*
皇帝寝宫。
把帝后几人送过来,太后跟过来和皇帝说了两句话,适逢二皇子进宫请安,她就先回了自己宫里料理一些事情,直至黎明时分方又折返。
彼时太医院的院使常太医已经在给皇帝第三次施针把脉了,见她回来,连忙就跪地行礼,“微臣参见太后。”
“起来吧!”太后问略一颔首,走过去在崇明帝的床边坐下,道:“皇帝他怎么样了?”
“回禀太后,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并无大碍,只是现在还有些体虚。”常太医回道:“只等着迷药的效力一过就没事了。”
“好!”太后点头,这才如释重负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皇后他们都歇在偏殿里,你也再过去给他们都瞧瞧吧。”
“是!”常太医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和崇明帝说,赶忙应诺,手脚麻利的收拾了药箱躬身退了出去。
赵嬷嬷不等吩咐就自觉的带着这殿中一众的宫婢退了出去。
太后握了崇明帝的一只手,却是一改面上冷静自持的表情,不觉的神情忧虑。
“是儿子不好,让母后跟着受惊了。”崇明帝道,神色愧疚。
太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一声叹息道:“唉!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冤孽,也好在是孙氏身边提前埋了眼线,先将那迷药给调换了,否则的话——”
太后到底是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自己把话说到一半,就心有余悸的不住的拍着胸口定惊。
崇明帝的目光略带了几分晦暗,凉凉道:“是儿子大意了,不曾想到老六竟是这么个沉不住气的东西。”
到底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一夕之间父子间的关系弄成这样——
崇明帝虽是感情不轻易外露的,到底也不能全然的无动于衷。
飞快的定了定神,他才回握住太后的手,关切道:“母后还好吧?可有被淑妃那贱人惊吓到?”
“哀家没事!”太后摇头,微微一笑,“说来也是凑巧,下午繁昌去看启儿,说是启儿的情况不好,吓得直哭,哀家没叫惊动你,就悄悄地出宫去瞧了一趟。淑妃那里哀家已经叫人拿下她了,小六——也叫人先送回他的王府软禁,皇帝你想要如何处置他们?”
“母后拿主意吧。”崇明帝道,语气冷漠,似乎是没太当回事的。
“唉!”太后叹了口气,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然后才道:“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既然已经压下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闹大,淑妃那里,便就赐她鸩酒一杯做个了断吧,稍后哀家会颁下懿旨,晓谕六宫,就说她是被行刺身亡的。至于她母家的那些人,孙家的气数本来就有限,后面皇帝你再寻机会,逐渐掳了他们的实权就是,横竖他们也是难成气候的。”
话是这样说,其实她方才就已经将孙淑妃的事情料理干净了。
横竖孙淑妃的寝宫也已经一把火烧了,就说是她已经遇害,葬身火海了,也没人能够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太后处事的手段强悍果断,崇明帝自是省心不少,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如此不成气候,和自己的女人一起联手暗算,脸色就始终不好。
太后也知道他心里的怒意难平,叹息了一声,就又折回他的床边坐下,道:“哀家知道小六他不成气候,你心中甚痛,俗话也说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皇帝你也不要再想了。只哀家的年岁大了,见不得这样骨肉相残的戏码再来一遍,今日边替他求个情,事情既然捂住了,那就没有必要再追究,便就叫他闭门思过,荣养起来吧!”
“是!”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崇明帝就是心里再如何的失望痛恨,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想着也还是息事宁人的好,略一迟疑,就点头道:“明日早朝朕就会颁一道圣旨下去,昭告天下,六皇子为刺客重伤,就赐他在王府安养吧!”
“这样再好不过!”太后点头,母子两个这便算是达成了共识。
又再沉默片刻,崇明帝就又忽而想起了什么,重又看向了太后道:“对了母后,之前跟随你进殿的那两个宫婢——”
“是荣家的人!”太后也知道他势必会问,所以也没隐瞒,“皇帝你和皇后出事,哀家得了消息回宫,在御花园里遇到了荣家那个小子,他说是自己的两个婢子会些拳脚,借给哀家傍身的。”
延陵君和太后之间不可能是巧遇,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甚至于做的这样周到——
大约是早就料到了苏淑妃那边的动静。
皇帝的目光晦暗一闪,突然狠狠的捏紧了拳头,神色阴鸷。
太后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就拍了拍他握成拳头的手背,感慨道:“哀家知道你气的是什么,他们西越的皇家要处理家务事,却拿了咱们南华的朝廷做筛子,还险些害得整个皇族毁于一旦,这般举止,的确是狂妄放肆。但是话又说回来,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这一步,归根结底还是咱们风氏自己的子孙不成气候,耳根子软,轻易就受了一个女人的教唆。现在也好在是有惊无险,荣家的小子既然是送了两个丫头过来帮着解了围,足见他倒也不就是存了不轨之心。别的不提,就只当是看在阳羡的面子上,时过境迁,这事儿——就此翻片儿吧!”
即使延陵君主动派了两个丫头出来帮忙解围,可是为人臣子的,他却是在一早就洞悉了宫中必有的这一场叛乱之后还选择了守口如瓶?就那么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这样的子民,臣子,就是判他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也无不可。
崇明帝怒意滔天,脸上表情已于瞬间变了数变。
“皇帝——”太后自是看出了她的不甘,就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背,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荣氏父子,动不得!”
崇明帝紧绷着唇角,还是在隐忍,迟迟没有做声。
这天下,明明是他们风氏的天下,现在却弄到了这样的地步,君不像君,臣不似臣。
太后想来,也是心中郁结,恨声道:“说起来都是杨莹那个贱人的错,死了还给我们留下这么大的麻烦。”
“呵——”崇明帝听了这话,方才自嘲的冷笑出声,冷冷道:“自打阳羡过世以后,荣显扬分明就是记恨上咱们了,这么多年了,朕忍他的也是够了,原以为对他退让一二,大家也能保得相安无事,现在倒好,那荣烈就更是个不省心的了。西越褚易安父子连成一气,将个女儿做宝贝疙瘩一样的捧在手心里。现在最好的机会已经错失,事到如今,和西越之间的这场联姻已经势在必行,否则——两国兵戎相见,就再不是前面那几十年间的状况了。”
西越和南华是邻邦,过去的几十年间就一直纷争不断,盘踞在楚州两侧,互不相让。
但是那时候双方都没有深仇大怨,只是为了固守本国疆域的例行公事,虽然时而冲突激烈,战争也会打的如火如荼,但是——
西越那边,自是褚琪枫当政以后,整个形势就变了。
褚易安父子将褚浔阳作为掌中至宝,一旦南华拒婚,让那个丫头受了委屈,两国必定再起干戈,并且西越新晋掌权的那位少年太子的性格又据闻十分的偏激狠辣,到时候为了自己的宝贝妹妹冲冠一怒,那才真是要准备一场大战,届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倒也不是南华就怕了西越,只是就目前来讲,就为了这样一件小事——
不值得!
崇明帝的心里积压了满心的怒火,可是他为人君王,在在意自己权威的同时,更不得不为自己的臣民国家考虑。
之前风煦骂他懦弱,却不知道为帝者,也并不是那样的随心所欲。
“哎!”太后也跟着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荣氏父子的确是不能轻易动他们的了,好在彼此之间兴安无事也这么多年了,如果能继续维持现状,那也是好的。”
“怕就怕事与愿违。”崇明帝冷嗤了一声,狠狠地闭上眼,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荣烈和荣显扬是一路脾气,即使叫他做了西越的乘龙快婿——他一个有所牵绊有所顾忌的人,朕要拿捏,自然会有办法,倒是荣显扬——他和咱们母子之间本根早就积怨已深。在阳羡的事情上,他那般执念,这母后你比朕清楚。”
“你是当心他还是放不下?”太后的脸色变了变,不觉的苍白了几分,甚至是难得浮现了些许慌乱,“哀家最怕的也是这个,一旦促成了和西越之间的这门婚事,以后就更挟制不住他了。老十二还在呢,他可是阳羡嫡出的弟弟,万一——”
崇明帝见她如此,忽而心生愧疚,赶忙变了口风,安慰道:“母后不必多虑,当年阳羡的事说荣显扬心存怨念是真,但就儿子来看,他应该就只是咽不下那口气,也不见得就真会做什么,否则——他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皇帝!”太后闻言,却是目色一厉,不悦的打断他的话,“别人不知道,难道哀家还不清楚吗?他要是真的无所图谋,当初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盗取南疆守军的调动兵符?诛杀杨家的死士,又偏生叫你派去传旨的钦差察觉,他这是要做什么?这样公然挑衅,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还需要哀家明说吗?”
“母后——”太后的年事已高,让她这样跟着担惊受怕,崇明帝的心里就越发的过意不去,握住了他的手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对阳羡用情至深,当初那事虽然不是你我促成,但他心里记恨也在情理之中,朕既然能忍了他这么许多年,自然就知道后面要如何继续稳住了他。”
“没了阳羡,他可是个完全把握不住的人了。”太后还是不能放心。
“可是他还得为了他的儿子考虑。”崇明帝道,唇角扬起一个冰冷的笑容来,“母后就不要多想了,就算有朝一日他会恼羞成怒的抛出兵符一事,搅乱了杨家军的阵脚,但那区区一个长城部落,朕难道还弹压不住吗?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荣烈娶了褚浔阳,这倒也未必就是件坏事,这小子和他父亲是一样的脾性,来日他有了妻儿,就自然也是要一心一意的替自己的妻儿打算考虑,反而不足为惧。”
“但愿如此吧!”太后听了这话,才稍稍舒心了些,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又正色看向了崇明帝道:“关于储君一事——皇帝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皇帝你处事稳重,沉得住气,这个哀家放心,可万一将来新君要是和那两父子闹翻了,也是后患无穷。小六是个不成器的,老四瞧着也不是个省心的,连晟那里——他那个脾气——唉——”
太后说着,又是怅惘的一声叹息。
提及皇储一事,崇明帝也是一筹莫展,沉默了片刻,就又反握住太后的手道:“此事非是一日之间就好计较的,天都亮了,母后操持了一夜,早些回去歇着吧,先不要想了,朕——心中自有计较。”
关于储君一事,南华朝中其实一直颇具争议。
本来风连晟是嫡子又是长子,被立为储君是顺理成章的,却偏偏他的母家出了变故,这么多年又甘之如饴的被陈皇后操纵,一众老臣自是看不过眼。
再加上四皇子六皇子个个不省心,朝中拉帮结派,实则是乱糟糟的。
太后也知道这样的现状多说无益,于是就安奈下来,嘱咐了崇明帝两句,叫他好生休息,就先回了自己的寝宫。
*
偏殿里。
陈皇后和风连晟等人齐齐中招,直接被带到了崇明帝这里,常太医带着医童一夜奔波,又调了汤药,总算是提前将几人身上所中的迷药以前化解。
因为是皇帝的寝宫,他们也不好长时间的逗留,勉强能撑着力气起身了,就紧赶着过去给皇帝请辞,却被皇帝命人挡了回去。
一晚上的折腾,几个人也是精疲力竭,并不强求,纷纷告退。
几个人额在皇帝寝宫的外面分道扬镳,风乾先回了自己的王府。
风连晟作为陈皇后的养子,自是要亲自护送她回宫以尽孝道的。
两人去了凤鸣宫,马上就有陈皇后的心腹嬷嬷过来禀报消息,把崇明帝对风煦母子的处置一一的回了。
陈皇后还有些没有缓过劲儿来,病恹恹的靠在榻上,闻言却是目色一厉,砰地一声将茶碗扔回了桌上,怒声道:“那个孽种谋朝篡位,险些要了皇上的命,皇上居然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置了?”
“是!”那嬷嬷回道:“陛下的圣旨已经送到六皇子的府邸了,不过虽说是饶他不死,他也是废了,日后也再不可能翻身了。还有淑妃,被太后鸩酒赐死,又秘密叫人把尸首扔进了她寝宫的火场里,毁尸灭迹,也算是替娘娘和太子殿下出了一口气了。”
“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出气不出气?”陈皇后虽然心里觉得解气,脸上却是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区区一个贱人罢了,她死不死的关系不大,不过风煦废了,这到底也是件好事。”
后宫女人之间斗的再如何惨烈,最后——
为着的也不过就是那把龙椅罢了。
要把所有的眼光都放在女人之间争宠的那点事情上,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陈皇后的心情好了些许,又端起茶碗慢慢的品茶。
风连晟陪在旁边,不经意的一抬手,却见外面李维正在院子里冲他隐晦的打了个手势,看样子是有要紧的事情禀报。
他看在眼里,却是纹丝未动,只心平气和的安抚了陈皇后好些话,待到陈皇后终于消了心中郁结之气,打发他走的时候他方才从容起身告辞。
“殿下!”李维赶忙迎上来,风连晟回头看了眼,赶忙不动声色的按下他的手腕,带着他离开。
两人出了凤鸣宫大门的时候,刚好迎着陈皇后身边的另一名心腹嬷嬷火急火燎的过来。
风连晟也没多事,直接带着李维离开,直到出了宫门才听李维禀报了褚浔阳和延陵君连夜离京的消息。
“殿下,他们走的匆忙,我们的消息还没到,不过看来应该是西越方面出了什么大事了。”李维道。
“那就先等着消息就是。”风连晟道,唇角玩味的勾了一下,想来——
陈皇后的人方才过去应该也是为了这事儿的吧!
*
褚浔阳一行匆匆离京,日夜兼程返回南华。
南华方面给出的消息,是褚琪枫遇刺受伤,虽然说是不致命,褚浔阳也分外忧心,马不停蹄的赶回难南华,不想才刚过了楚州城,却在那城外的茶寮loi遇到一个熟人。
不是别人,恰是苏逸主仆两个。
“君玉,公主!”苏逸放下茶盏,起身相迎。
褚浔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侧目看了延陵君一眼。
延陵君耸耸肩,显然——
苏逸并不是他找来的。
“卿水公子怎么会这里?”褚浔阳心里更加困惑,走上前去问道。
自适容出事以后,苏逸就挂印而去,辞去了京中职务,褚浔阳最近又是事多,想来已经是有一段日子没有听闻有关他的消息了。
苏逸这么巧会出现这里,这绝对不是巧合。
“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的?”延陵君明显也是颇为意外,紧跟着思绪一转,就敛了神色道:“是褚琪枫——”
褚浔阳闻言,不由的也是方寸大乱,赶忙又往前迎了一步,焦急道:“可是京中又有事情发生?是我哥哥他——”
这会儿反倒是苏逸一愣,目光困惑的在两人身上游走了一圈,但见青萝的目光闪躲,心中便是有多顿悟,道:“太子无恙,是——”
他说着又是一顿,大约是怕褚琪枫会对青萝私底下有什么授意,便没有再说下去。
褚浔阳顺着他的视线侧目看向青萝。
“公主,之前在大郓城,奴婢怕您着急,没敢说实话,其实——其实不是太子殿下遇刺!”青萝咬牙开口,竟是难得的局促不安,欲言又止。
褚浔阳见这个模样,心中疑虑不由更深,敛眉道:“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不是哥哥遇刺?”
如果不是褚琪枫有事,难道还有比这更加严重紧急的事情吗?
“是——”青萝还是支支吾吾,一直回避,甚至于不敢去直视她的视线,迟疑了好半天,才一咬牙,满面急色道:“是陛下!”
陛下?褚易安?
褚浔阳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浑身的血液就如是冻结在了血管里一样,脸色也苍白一片,脚下踉跄着一步后退。
“芯宝!”延陵君也是吃惊不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见状,一个激灵,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褚浔阳回过神来,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抓着青萝的肩膀,眼眶通红的逼视她的眼睛,抖着嘴唇道:“父亲——父亲他怎样了?可是——”
自从她和褚琪枫的身世被曝出来之后了,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褚易安了。
一则是心存愧疚,二来也是因为知道对方既然刻意避开了,也是刻意回避他们。
可即便是这样,褚易安也都依然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五年也宠了十五年的父亲。
这种感情,丝毫不逊于血缘,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现在褚易安出了事,到底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