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新年(1 / 1)

病态宠爱 藤萝为枝 4257 字 12个月前

穿过街道就是超市。  这条漂亮的裙子, 是她上辈子没有勇气接触的东西。直到死的那天, 她也没有把它穿在身上。

舒兰没有足够的气质, 并不能穿出那种步步生花的美。

裙摆华丽又轻盈,原本这就可以当做一条跳舞的裙子。

舒兰咬牙:“姐,我知道你最好了。就借我穿这一晚上吧, 我明天就还给你。那个金牌……我给了人家总不好意思要回来呀, 你难道希望我被人瞧不起吗?”

又是这样的理由。

正如一开始那次弹钢琴。

孟听面对舒兰, 再也没有那种打从心里柔软想爱护的情绪。她直视着舒兰的眼睛,第一次用严厉的语气告诉她:“这是你最后一次碰我的东西。裙子立刻还给我, 金牌也去要回来。你总不希望他们知道你什么也不会,连钢琴那次也是假的,还偷拿我东西。”

那个“偷”字让舒兰险些跳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们是姐妹, 你怎么会用到偷这个字!你太让我心寒了。”

姐妹……

有那么一刻,孟听想狠狠一耳光扇过去。她曾经无比珍视这两个字, 可是她为了救舒兰毁容,舒兰却让她死在滑坡。

孟听闭眼, 再睁开很平静道:“不是姐妹, 这辈子都不会是。东西要么给我,要么我自己过去说清楚。”

舒兰见她软硬不吃,总算知道孟听是认真的。可是两个月前, 孟听还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给自己, 现在怎么会对待她比陌生人还冷漠?

她当然不能让江忍他们知道真相, 钢琴曲、舞蹈、裙子, 这些都是属于孟听的东西。

她愤愤道:“还给你就是了,你别后悔,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姐姐了。”

孟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让舒兰有些心虚。

舒兰跑进外面的卫生间里,没一会儿她换了自己那身衣服裤子出来。把裙子扔到孟听手里的时候,孟听爱惜地抱住它。

舒兰忍不住刺道:“你可真是孝顺啊,你.妈都因为这个死在了你面前,你不会还想着重新跳舞吧。”孟听的美丽,本来就是一种罪恶。

这句话让孟听的手指颤了颤。

她抱着裙子的手指紧了紧,难得生了气:“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她率先抱着那条裙子走出去,贺俊明见了她,兴奋地招手:“孟听,过来呀。”

江忍也回来了,坐在那边的单人沙发上,跟着抬眸看她。目光往她手中的裙子轻轻一瞥,忍不住弯了弯唇:“你的东西?”

那条裙子很好看。

舒兰来的时候,因为它几乎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江忍每次见到孟听,她几乎都是背着个笨重的书包,穿着校服安安静静的。像是个乖巧放学回家的小学生。

这玩意儿竟然是她的?

孟听心一跳。

她刚刚生气,险些忘了江忍还在这里。

她摇摇头:“不是。”然后小声补充,“是借的,该还回去了。”

此言一出,后面的舒兰既松了口气,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刚刚那几个女生捂嘴笑:“呀,刚刚还有人说什么来着。独一无二的高定,原来是借的啊~”

“看不清自己呗,还真以为有多厉害。”

舒兰紧紧握住拳头。

孟听也听见了。要是以前,她指不定多心疼妹妹。

然而现在,她只能说舒兰自食恶果。

江忍靠着沙发:“那这个呢?”

他的手里,俨然是那块小金牌。“你的?不然凭什么还给你啊。”

舒兰怕孟听承认,连忙道:“江忍,那是我的,你给我吧可以吗。”

江忍懒洋洋道:“滚一边儿去,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东西。”

他也不看舒兰,反倒是看向孟听:“你想要也可以,来玩个游戏呗好学生。”

孟听想想那张照片,它一定要拿回来的。她有些怕他:“什么游戏?”

他随手从黑色茶几摸了一副骰子,扔了一颗进骰盅,:“猜大小,123是小,456大。猜中了给你。输了的话……”他笑得有几分痞,“给老子买一个星期早饭,赌不赌啊你。”

贺俊明心里一阵卧槽,别的还好,忍哥这太无耻了吧。

那颗骰子,江忍想摇成几就是几。

孟听必输无疑啊。

方谭也憋住笑,等着看笑话。

孟听和他们思维不一样,如果不赌,就一辈子都拿不回来了。一颗骰子是六,猜大小的话。胜负五五分。这种看运气的事情,好歹有一定概率。

她语调轻轻软软的,有些犹疑:“小。”

江忍漫不经心摇,唇角弯了弯。

他不看,也知道里面是个6。

她抱着一条裙子,认真又紧张地看着他的手掌。

她头顶是橘色的暖黄,衬得发丝也柔软得不行。她第一次这样专注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江忍动作停下来。

这玩意儿对她很重要吗?明明讨厌他,还愿意做这样的交易。

“孟听。”

“嗯?”她的目光转到他脸上,上扬的鼻音带着一股绵绵的乖巧。

“自己过来揭开。”

她有些紧张,那只玉白的手放在骰盅上。江忍感受到了那片刻她靠近的温度,十一月的暖香,有种灼烧一切的温度。

骰盅被揭开的瞬间。

她忍不住睁大眼,随后欣喜地看着他:“你输了。”

他低笑:“嗯,我输了。”

他第一次看她笑,虽然只能看见上扬的唇角,却有股甜到心坎儿的味道,真他.妈纯。

白色的骰子上,一个鲜红的1在最上面。

江忍把那块小金牌给了她。

她放进自己的校服里。孟听没有和人打过赌,她舒了口气,好在赢了,东西拿了回来,她也该回家了。

等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安海庭的大门,贺俊明一群人还没回过神。

卧槽卧槽!

不是吧!怎么会是个1!

贺俊明怀疑自己没睡醒,半晌才问:“忍哥,你怎么输了啊?”

江忍靠在沙发上,胸膛被她撞过的地方似疼似软,他漫不经心道:“输了就输了,能有什么理由。”

~

周三到了孟听眼睛复查的日子。

中午舒爸爸却没法回来,他想了想,让舒杨和孟听一块去。

这两年要么是舒爸爸陪着孟听去的,偶尔舒兰有求于孟听的时候,也会跟着一起去。

但是昨晚两个女儿之间氛围明显不对劲,舒爸爸以为她们闹别扭了,无奈之下,只好喊舒杨陪姐姐一起去。

中午放了学。

舒杨在校门口等孟听:“走吧。”

他话很少,长相也偏普通,一双眼睛黑沉,性格分外沉闷。他们两个人,分别是一二班的第一名,但是从没人联想过他们认识。

孟听不知道怎么和继弟相处,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舒杨看也没看她,眼睛盯着校园梧桐树的落叶:“爸喊的。”

意思是如果不是舒爸爸千叮咛万嘱咐,他也不乐意去,不去还交不了差。孟听脸蛋有些红,带着淡淡的尴尬:“麻烦你了。”

“嗯。”

市医院离学校有点远。

那年去医院的车要一个小时才有一班,等到31路慢吞吞开过来的时候。

孟听先上去,舒杨跟在她后面上了车。拥挤的人群差点撞到她,他用手臂挡着他们。

上车前,他回头看了眼。

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银发少年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舒杨皱了皱眉,在座位上坐好。

贺俊明探头看了眼,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刚刚那个是孟听吧,我去她和那个男生……”他嘿嘿笑,“好学生也早恋啊?她眼睛不是有点问题吗?那个七中的男生口味这么独……”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忍哥回过神似的,猛地往公交那边跑。

这个年纪的少年,双.腿修长有力。

他们才打完球,江忍在已经有些冷的十一月穿的球衣和短裤。

他小腿肌肉结实,银发上都是汗水。

他几乎是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意往公交站跑。

然而利才职高门口离公交站有些远。

他跑过去的时候,公交已经开走了。

江忍眸色漆黑,他从旁边道路草木里捡了块石头。几乎毫不犹豫地砸在了车身上,少年臂力惊人,“咚”的一声响近乎沉闷。

整个公交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司机从窗口回头,破口大骂。

骂得很脏。

然而少年黑漆漆的眼,一眨不眨地泛着冷。

孟听也回了头。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初冬里,他红色球衣如火,眼里是灼烧尽一切的怒意。咬肌鼓起,结实的手臂上青筋一跳一跳。

贺俊明吓懵了,拍了下方谭的肩膀,说话都快结巴了:“坛子,怎么办啊?”

方谭也愣了。

他们都清楚,到了利才职高两个月。

这是……江忍第一次病发。

反悔?

孟听用疼痛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她们在一个很暗的地方,前台音乐声响起,传到后面成了很模糊的音律。孟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白皙纤弱的手在昏暗的光下美丽精致,完全没有烧伤以后的狰狞可怖,她不由出神。

舒兰见她不对劲,心里一惊,生怕她看出了什么,放低声音:“姐姐,这是很重要的考核,要是没有通过,爸爸知道了病发怎么办……”

孟听这才转头看她,她想问问舒兰:为什么松开了那条绳子,让自己死在了山体滑坡中。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然而可怕的失重感以后,再睁眼,就回到了五年前。眼前的舒兰稚嫩,场景也很熟悉。孟听记得这件事,这一年她高二,被舒兰求着帮忙过艺术考核。

舒兰说,如果不过的话,以后在学校会被人瞧不起。舒兰的钢琴只学了两年,并且没有什么天分,充其量是个半吊子,孟听被她磨了很久,顾及到舒爸爸的身体,终于答应帮妹妹这一回。

兴许是第一次做坏事,她的人生从此走上了糟糕的轨迹。

被人挖掘出李代桃僵后,学校的同学看她眼神微妙。

而两个月后眼睛好了,孟听一跃成为七中的校花。她的眼睛不见天光三年,大家都只当她是盲人。然而这样的美丽却在这年毫无保留绽放出来,让学校很多男生甚至见了她走不动道。

孟听却为了救舒兰被烧伤毁容,然后舒爸爸遭遇不幸,自己被亲戚排挤,最后悲惨死在滑坡中。

而此刻,眼前的舒兰小声说:“姐姐,我保证,这是日常考核,不是排名计分的,不会对别的同学造成影响,你也不想我高中三年被人瞧不起吧。我们家本来就穷,因为你的眼睛……”她猛然打住,忐忑看孟听一眼。

孟听心中微颤,几乎一瞬间懂了她的意思——为了治疗你的眼睛,我们家如今才这么拮据。

但好笑的是,舒兰在这所学校,一年的学费也高昂得吓人。

而且重活一回,孟听知道舒兰在骗自己。

这哪里是什么艺术考核,分明是为了台下的江忍。这年江忍犯了错,被江家逐到利才职高来念书,一整个年级的女孩子都在为了讨好他做准备。

开学的才艺大赛,舒兰死要面子报了名,临阵才知道自己的才艺拿不出手,求孟听李代桃僵。

在H市,没有人不知道江家。

江家百年大族,这所临海城市,一大半房地产都是江家名下的。新开盘沿海地带的海景别墅也是江家的楼盘。没人知道江忍犯了什么错,但哪怕是杀人放火,这样的有钱人,一辈子也可能只遇得到这么一个。江忍作为江家唯一继承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好玩意儿,然而还是铆足了劲往他身边凑。

舒兰也不例外。

舒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老江总对亡妻的感情。江忍的母亲是名副其实的贵族淑女,才华横溢,冷傲如雪。纵然死了很多年,老江总都没有再娶。

于是舒兰打算用才艺讨好江忍。

孟听只觉得浑浑噩噩,重来一回,她既感激又茫然。不说别的,此刻面对眼前这个白眼狼妹妹,孟听就不知道该怎样对她。

而江忍呢?

她记起上辈子翻墙过来看她的少年,追公交车三公里只为让她回头看他一眼的江忍。

大家都知道江忍有暴躁症,克制不住脾气。可是孟听还知道,他的感情近乎病态偏执。她这辈子不要和他沾上半点关系,她的记忆里,他几年后杀了人。

这种人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