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被安太师拉出了御书房。
“有话我们回府再说,”出了御书房后,安太师甩开了安元志的手,低声道:“你不要在这里闹!”
安元志回头看御书房,神情忿闷。
“你还要看什么?”安太师说:“这个时候要沉住气!”
安元志心说,这都被人打到面前来了,还要怎么沉住气?
“走!”安太师又把安元志的手一拉,拽着安元志往高台下走。
御书房里,世宗父子三人都是沉默了片刻。就算是白承英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不管这奏折的内容是真是假,对世宗来说,这就是一个可以治上官勇的利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父皇,”白承允沉默之后,开口对世宗道:“这事儿臣以为多半是真的。”
“四哥?”白承英惊叫了一声。
“你说说看,”世宗低头看着放着自己面前的,一本工部呈上来的奏折。
白承允道:”儿臣细想了一下,邓知这些文官跟在上官勇的军中,怎么会在兴城已破的情况下,被叛军杀死在吉王府里?有那么多的卫**在,他们就拿这些叛军没有办法吗?那他们之后又是怎么攻破的吉王府?”
白承英说:“四哥,乱军之中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上官勇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些江南官员的安全啊。”
“那这至少说明,上官勇没有用心,”白承允道:“凭着他的战功来看,上官勇若是有心,邓知这些人他会护卫不住吗?我不信。”
世宗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说这话?”
“之前儿臣没有想到这一点,”白承允道:“儿臣也是看到这奏折后,才有了怀疑。还有一点,父皇,五弟也去了江南,他回来之后,关于邓知等人的死也是只字不提,是他不知道,还是他另有想法?”
白承英看着自己的四哥,突然觉得,白承允这不是在针对上官勇,针对的还是白承泽。
世宗冷哼了一声,问白承允道:“此事你去查,能查出什么来吗?”
白承允摇头,老实道:“儿臣以为查不出什么来。”
“哦?”世宗抬头看向了白承允。
白承允一脸坦然地道:“邓知等人已死,死无对证。”
世宗道:“那这折子呢?”
白承允道:“安元志方才已经知道折子之事,他回去之后,上官勇等人不会坐以待毙的,更何况现在江南总督是卢公度,这个人可是太师的门生。”
世宗拿起了就放在他右手边,这本从江南远道而来的折子,折子已经被人大力地揪出了皱褶,不用想也知道是安元志所为。“这折子,”世宗手指点着奏折,道:“老四你打算怎么办?”
白承允斟酌着道:“父皇可派人去查,查不出什么来,也要让上官勇等人知道,父皇不是什么事都宠着他们的。至于江南那里,从这折子儿臣就可看出,江南官场现在还是不太平,内斗的厉害,是再派官员过去,还是再给卢公度一些时间,这由父皇定夺。”
听了白承允的话后,世宗的脸上有了一些赞许之色,道:“老四,看到这折子,你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白承允道:“回父皇的话,儿臣看到这折子,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古以来文武不和。”
世宗说:“那你向着谁?”
“儿臣不向着谁,”白承允道:“既然文武不和是自古就有的事,那儿臣想,不如就当一个居中人,让他们谁也占不到便宜,或许对朝廷才是最好的事。”
“没错,”世宗点头道:“这就是平衡之道。”
“儿臣受教,”白承允冲世宗躬身一礼道。
“再给卢公度一些时间,”世宗把手上的奏折往御书案上一扔,“命人去江南查一下。”
白承允说:”不知父皇想派谁去江南。”
世宗看向了白承英,道:“老六,你去一趟江南吧。”
“儿臣?”白承英惊讶道,他一向只是跟在白承允的身后做跟班,在皇室和朝堂之上都是默不作声的角色,怎么会突然让他去江南呢?
世宗道:“怎么,你想一辈子就跟在老四的身后,做个听声的人?你也不小了,明年就要大婚,该去做些独当一面的事了。”
“还不快谢恩?”白承允这时小声跟白承英道。
白承英脑子还晕乎着,但他历来听白承允的话,听了白承允的话后,就跪下给世宗磕头道:“儿臣遵旨,儿臣谢父皇给儿臣这个机会。”
“平身吧,”世宗的语气听起来很漫不经心地道:“第一次自己出远门办差,一切都要多加小心。让你四哥为你安排一些人手,记住你是皇子,遇上事,先要让自己活着,再去想别的事。”
白承英忙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你明日就离京,”世宗又低头去看面前的奏折了,跟白承英道:“一会儿去千秋殿,跟顺嫔道个别。”
“是,”白承英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都下去吧,”世宗说了一声。
白承允与白承英给世宗行了礼后,一前一后地退出了御书房。
在两个儿子退出去后,世宗将面前的奏折一推,手捏着眉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苏养直不声不响地从后殿那里走了过来,往世宗的身边一站,手里拿着一本名册,跟世宗小声道:“圣上,这是昨日去过五王府的官员名单,臣反复查了几遍,没有遗漏的人。”
世宗把这名册拿在手里,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来,被他捏红了的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他们走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要避人的意思?”
苏养直低声道:“是,他们是一起从五王府正门走出来的。”
“该死的东西!”世宗狠狠地将这名册砸在了御书案上。
苏养直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世宗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渐渐又自己平静了下来,怒极之后反而笑了起来,说:”老五这是在跟朕叫板了,好大的胆子啊。”
苏养直道:“会不会是他们只是去看望五殿下,并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也就没有在意太多?”
世宗冲苏养直摇了摇手,说:“你退下吧。”
苏养直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世宗把名册又看了几遍,最后在其中选了几个人名,用朱笔勾了圈。既然自己的五子不甘心,要争上一争,那就让他看看,这个五儿子的本事好了。
安元志跟安太师回到了安府之后,也没有下马,看着安太师下了轿,便道:“我回军里去一趟,父亲进去吧。”
安太师说:“你想去找卫朝?”
安元志不说话,一催马就要走。
“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心虚吗?”安太师站在桥前说了一句。
安元志又勒停了马。
“跟我进府,”安太师看安元志停了马,也不等安元志了,自己转身先进了安府。
安元志在马上坐了半天,最后狠狠地骂了一声,跳下马,大步走进了家门。
安府门前的下人们如同木雕一样站着,无一人敢抬头去看安元志一眼。
安太师坐在书房里,大管家已经为他泡好了茶水,这茶的茶香味很浓,茶盖一开之后,整个书房都弥漫开这种带着一股清苦味道的香味。
大管家给安太师倒了茶水,回身就看见安元志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大管家什么话也不敢说,给安元志行了一礼后,就退了出去。
“坐下,”安太师命安元志道。
安元志坐在了安太师的下首处,道:“卢公度是废物吗?他在江南到底在做什么?”
“你这么心虚做什么?”安太师问安元志道。
“我没心虚,”安元志说。
“没心虚?”安太师一笑,说:“你这副恨不得冲去江南杀人的样子,还不叫心虚?”
安元志的拳头在身旁茶几上敲了两下。
“邓知一个死人,你怕他什么?”安太师说。
“这不是让圣上抓到了一个把柄吗?”安元志突然就怒道:“圣上会问这事是真是假吗?!”
安太师抬眼看安元志一眼,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道:“你既然知道圣上不会问这事是真是假,那你还着急心虚什么?”
“这不是祸从天降吗?”安元志道:“江南官场的那帮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贪官就是污吏,要依着我的脾气,把他们都杀了才好!”
“这么说来,”安太师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一放,“邓知那些人,真是卫朝所杀?”
“不是,”安元志矢口否认道。
“到了现在你还要瞒我?”
“我姐夫吃饱了撑的,杀他们干什么?”安元志说:“遇上打仗,一帮文官往前凑,不是寻死是什么?我没听过我们武将出去打仗,还得管他们这些狗屁书生的性命的!”
“你姐夫是吃饱了撑的,”安太师道:“他根本就没必要杀那帮人。白笑野之事一出,江南官场本就要血洗一番,这样圣上才能放心,你姐夫这是多管闲事,还平白无故送了圣上一个把柄。”
“那怎么办?”安元志问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怎么办,”安太师道:“只要圣上不想动卫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当没发生过?”安元志撇嘴道:“可能吗?”
“圣上也许会削卫朝的兵权,”安太师道:“这不算什么。”
“这还不算什么?!”安元志跳了起来。
“这个时候,手中的兵权少一些,卫朝和你们这些卫**的将领,才能更安全,”安太师手指点着安元志,让这个儿子坐下。
“你说的安全,就是让我们任人宰割?”安元志这时候哪能坐得下来,冲安太师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