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苏杏走近了问。
“捉鱼。”柏少华随口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来到自己跟前。
华夏女孩就是娇贵,不管下不下雨,出入时都要打着一把伞,美其名曰:遮阳。
看看她的伞,看看她的人,依旧梳着斜髻横插乌木簪,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散发浓浓古韵。看见她几次了,每次外出总会采用低调的色泽,像是尽量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河边众人的惊艳目光,就算是死人也能察觉到。可她穿得跟往常一样,苏杏莫名其妙之余自动选择忽略。
同样是欣赏,可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时,穿着背心重新跳进河里的安德抬头看了一眼桥上,笑着扬声,“苏苏,给你抓条鱼怎么样?”
桥上的人儿笑着回他一句,“不要鱼,我要虾。”
虾?安德哭笑不得,“行,你等着。”开始弃鱼找虾。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虾?鱼都吓跑了,不过是趁机一笑泯恩仇罢了。当初他和陆易一起哄她进了柏少华的直播间,女生一般心眼小,他在找个适当机会讨她欢心以示歉意。
本以为年纪轻轻的她不懂,没想到她能领会,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姑娘。安德暗中咧咧嘴,卟嗵一声索性潜到河中心去了,不知他是摸虾还是去游春泳。
这里太热闹了,人群开始分散在河边找鱼。
柏少华看了苏杏一眼,眼神在河里溜了一圈,淡淡道:“一起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群上身湿透的肌肉男,辣眼睛。
而且,她好奇地探头探脑找鱼,瘦弱的娇躯不时前倾,他真的很担心,如果恰好来一阵风会不会将她呼地一下子吹进河里去。终于明白什么叫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之姿。
虽然大家心里明白,她其实并不弱。
“哦好。”苏杏没想太多,与他并肩而行。
“你买了什么?”瞥见她手中的东西,轮到他无话找话中。
“不是买的,余岚送给亭飞的点心和酒。”
“今晚他们搞烤鱼大会,你也来吧。”
“啊?又搞?”苏杏嘴角抽抽,“我不喜欢吃鱼,你们玩吧。”扔下婷玉去独享美食她会有负罪感。
柏少华微怔,“你不吃鱼?红烧鲫鱼也不吃?”
一份色泽鲜亮诱人的红烧鱼摆在眼前,轻轻挟起一块含有大量蛋白质的肥嫩鱼肉,在油亮香辣的红烧汁里蘸一下,放进嘴里,嗯,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呃,突然好饿。
话说得太满,想象力丰富的苏杏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不吃。”为了义气。
“穿成这样出去,有没很高的回头率?”像没看见她的囧样,他噙着笑意问。
“有啊,我还听见他们悄悄在背后说我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博眼球。”换了话题,苏杏坦然自在多了。
她不在乎流言,不管别人说什么,一心如故。
“你是哪一种?”
“你看我是哪一种?”苏杏不答反问,话里藏着几分调皮。
刚说完她就察觉不妥,貌似哪里怪怪的。
而听了她的话,柏少华果然停下脚步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
他停下,她自然也停下。
像接受长官巡视
似的站在那里任由对方检阅,那种感觉更加怪异。尤其是他的目光最后锁定她的双眸,被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牢牢盯住心灵之窗,她仿佛什么都被看穿了。
“哈哈,你别这么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这是大实话,浑身有点热,她别开脸继续往前走。
身边的人眼尖,清晰地看见她光滑白皙的脸蛋飞上一抹嫣红。
柏少华不禁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他始终认为,哪怕她穿的一身乞丐装,若能保持这种性子照样很多回头率。内心强大的人,再普通的衣装也无法掩饰她的魅力;而内心孱弱顾影自怜的人,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衣裳也是徒然。
他经常在村里散步,见过与她同住的那位朋友。
那是一名真正高贵美丽的人儿,现代人穿复古风的衣裳总有一丝别扭,可她不会。她气质雍容华贵,穿上那身古服,像极了高傲不屈有着国色天香美誉的牡丹。
这种美人,普通的男人自认高攀不上,平凡的女人见了自惭形秽。
如果分开来看,苏杏无论是气魄、外表都比她逊色很多,显得平淡无奇。可当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性子随和偶尔跳跃,一个气质沉静清冷,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他眼里,这个村子最有意境的正是她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情形。
在村子最清静的时候,就是她俩出来闲逛的时刻。
而惯性使然,他总是挑那一刻独自上楼顶静静遥望。
纯朴而宁静的小山村,远远地,两位如玉佳人或打着伞,或戴着一顶帽子,徐徐走在一条平坦而细长的乡野小路中间,不时驻足欣赏四野风光……据他分析,八成是性子跳跃那位叫停的。
因为每次都是她伸手指指这边,指指那边,担心别人不懂欣赏似的。而她身边那位腰身笔直,像一株细长而坚硬的青竹,站姿端庄高雅,随着她的指点四周张望,耐性十足。
啊,对了。
“苏苏!”凝望着小女人的背影,柏少华忽而开口把某人唤停,这才发现两人已回到苏宅的围墙旁。
径自往家走的苏杏回过头来,一脸问号。
“你好像有一支玉竹簪,怎么不戴了?”他的目光停在那支乌木簪上,难怪每次都看它不太顺眼,玉簪细腻柔润,最能衬出她的气质。
玉竹簪?苏杏愣了下,她摸摸脑后的乌木簪。
“摔断了,”拿去换茶叶了,“用木的结实安心。”至今想起,犹舍不得。
“哦?”是吗?
柏少华注视着她的眼睛,忽而轻笑道:“你这样很好看,顺其自然就好。”不必理会旁人说什么。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苏杏愣了下,随后了然一笑。
“谢谢。”那是当然的。
朝他挥挥手,她转身回了自己家。
柏少华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直到她拐弯再也看不见了,才拄着拐杖慢慢地往家里走。若说她朋友是牡丹,那么眼前这位就是一朵绽于夏日的河中之莲了。
她安静娴雅,既能在逆境中自得其乐,也能清濯不凡,傲然冷视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世间。有人喜欢浓烈醉人的野玫瑰,因为它寓意深长;也有人喜欢牡丹的馥郁芬芳。
而他,却格外喜欢那随处可见的荷塘青莲。
每逢夏日,他总忍不住蹲在塘边执荷轻嗅,那幽幽芳华令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