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清凰溜上了船,顾嬷嬷才发觉她又不见了。她简直气得要命,这夫人实在是太顽皮了,从前在府上也这样会突然不见了人影,到了外面也是这样,她现在还有身孕呢!她推了推身边还在看船的嬷嬷,气道:“夫人都和我们走散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看见?还不快点去找!”
顾嬷嬷心想,这一回,她若是不向林大人进言,直接关她禁闭,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她那个才三岁的孙子上房揭瓦,皮得要命,可出门在外,还是很懂事的,从不敢这样跑个没影。李清凰当真比她的小孙子还不如!可就算再气,她也只得憋着,并不能把她怎么样。等她心急火燎地找了一大圈回到原地,正看见李清凰悠闲地坐在树下乘凉,觉得自己这颗心都要炸开来了。
顾嬷嬷也顾不了尊卑之别,指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夫人,你真是——真是!”
李清凰用袖子抹了抹额上冒出的细汗,笑着安慰对方:“哎呀,顾嬷嬷你年纪大了,别生这么大的气,若是气坏了怎么办?”
顾嬷嬷怒道:“老婆子已经气坏了!”
李清凰早被她骂习惯了,之前还总是被她抓着灌药,那点敬畏心早就消磨干净,脸上还笑眯眯的:“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少生点气,想要压制怒气的办法很简单,先深呼吸一下,吐气,再深呼吸……”
顾嬷嬷气得脸都要变紫了,押着她就回林府去。李清凰把事情都做完了,只等端午到来,对于立刻回府也不在意。反而是顾嬷嬷跟林缜告了状,对着他念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毕竟她觉得自己苦口婆心对着李清凰说干了嘴,她都是一副满不在乎,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在听的表情,念完之后,她往往会心痛得无以复加,还是教训林缜更有成就感。
林缜对于“李清凰做了坏事但黑锅还是他的”这件事已经很习惯了,再说不习惯也没用,他又不能去教训她,也不想学得跟顾嬷嬷一般唠叨,最后只化为了一声叹气,伸手抱住了她:“唉,我并不是抱怨,我就是想,你能不能对顾嬷嬷好点?她现在对你简直比对她那孙子还要操心。”
讲真,从前顾嬷嬷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是操心一下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衣着够不够,哪里像现在这样。他也算是容易操心的人,可顾嬷嬷这也忧心过头了!
李清凰朝他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道:“我准备做一点大事,请好好欣赏。”
她每做一件事,都能做得惊天动地,小事变大事。
而东风就绪,就等端午。
五月初五一大早,长安百姓们都涌到西郊沣河,观赏一年一度的赛龙舟。准备参赛的龙舟早在几日前都已经动工完毕,停泊在沣河口岸,稍作一点整修。前段日子,女帝忽然病倒,招来太医院会诊,病情没什么起色,她自然不可能出宫去看龙舟,反而是一些公主皇子觉得宫里闷,微服出游。而太子留守东宫,为陛下分担政事,平阳公主则待在她的公主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见人影。
平阳公主的龙舟队依照原先的计划参加今年的龙舟会,只是平阳公主不在,改由长楹公主主事。李叶原今日放弃了往常穿着的华美襦裙,而是换上了胡服骑装,长发全部束起,露出一张光洁清秀的面孔。她甚至放下了公主的矜持和架子,站在一群划桨手面前,豪迈发言:“诸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阳公主今日不能到场,可我们也要为殿下赢下这一场,方能不辜负公主对大家的栽培之恩!再者,若是我们能拿下第一,不光能够得到赛事的酬金,平阳公主也会再有奖励,现在,请各位告诉本宫,是不是能够夺下这魁首?!”
一众船员齐声呼喝:“夺取魁首!夺取魁首!”
“哇,说实话,我还是第一回看到长楹公主穿男装,看上去倒还是挺好看的。”裴殊用肩膀顶了顶堂兄裴桓之,压低声音道,“看来我能站在这里还是沾了堂兄你的光呢,没想到公主为了堂兄这么拼。”
裴桓之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裴殊又悄摸摸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别板着脸,就算对着普通姑娘,你也该笑一笑——公主已经走过来了。”
李叶原走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还举起双手,学着男人一般抱了抱拳:“今日姐姐来不了,就由我来主事,虽说在岸边看龙舟赛视野不错,可是坐在船头甲板,再吹着河风,也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呢。”
裴殊眼珠一转,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李叶原说话的时候只看着他的堂兄,看来是对他很有点意思。作为一个附带的,他从来都十分机灵,笑道:“好啊,我坐过许多种船,倒是还没做过龙舟呢。”
裴桓之微微颔首,说道:“多谢公主,微臣就却之不恭了。”
他嘴里说着客套的话,无形之中就在他和李叶原之间刻下了一道防线,就差直接表明他是不敢不给公主面子,而不是心甘情愿接受这种邀请。李叶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慢慢变淡,再没朝他们多看一眼,就转身上了船。裴殊勾着堂兄的肩,一副哥两好的模样:“你真是不喜欢长楹公主吗?要是不喜欢的话,还是早点回去和叔伯说清楚,我看再下去,叔伯就要帮你去提亲了。”
裴桓之是裴家旁支的庶子,一个姨娘生的庶子能有今日,在裴父心里简直就是待价而沽的稀奇品种,反正现在大街小巷这么多关于他和长楹公主的传言,还不如主动去说这门亲事。作为裴家旁支子弟,能够尚公主,绝对算是高攀了。至于裴桓之成为驸马之后,是不是要交出现在兵部的实权,是不是只能领个闲职度日,裴父是一点都不关心的。按照常理来说,若是裴桓之交出兵部的位置,陛下应当也要从裴家选人添补进去才是,说不定就选到裴父自己。
裴桓之笑了一笑,嘲讽道:“我可高攀不起,不过公主同你在身份上还是相配的。”